《莫失录》ZYA

13、沧海

　　孟寒暄决定回到鬼谷之后一刻都不敢怠慢，毕竟拖得越久小言的身体就越吃不消。可是此时此刻，鬼谷也并不太平，在落花院中弹奏着古筝的沧楫突然睁开了眼睛。“你来干什么？”这个时候，洛君和陆珏世被沧楫差去林中找些柴火，而经过上次和洛君的约定，沧楫已知洛君不会再暗杀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这种杀气，是比洛君来说多一分神灵之气……思来想去自己前些日子所算，那人必定是他！但是四下并不见人影，只有花林被风刮动的声响。“看来你是并不想出来见我了。”沧楫等下去也无济于事，重新开始了刚才一曲，琴声悠扬，引得附近的花间小妖也探出头来想要看看究竟。“我可没有这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沧海已经出现在了沧楫的身后，手扶住了沧楫的手，“这琴声让我想起你的母亲了。”沧楫虽然没有办法能够预料沧海的一举一动，但是沧海出现的地方也没有太超出他的设想。“呵。”沧楫真不敢相信那个沧海竟然还记得自己母亲的模样。他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从一开始将自己生下就是个错误。沧楫亲眼所见，这个男人的绝情，这个男人是如何将他们母子逼入绝境。既然最后是沧海结束了母亲的生命那为什么事到如今自己不能结束沧海的生命呢？沧楫早对这个父亲无情了，是的，这情义早就不需要了。沧楫所有活着的意义，就是杀了沧海，杀了所有想要主宰别人的神明。不过沧海似乎并不介意沧楫对他的冷漠，他笑笑，轻蔑的话语脱口而出，“恨我吗？”沧楫更是冷笑，“你是神明吧。在你眼中，我有资格恨你吗？”沧海懂，那时沧楫离家的时候就说过，自己憎恨着一切掌握着命运的神灵。沧海何又不是？他也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一生也不过是老天的一颗棋子。只是他已经淡然，所以懂得在人间寻找乐子。强者也会有被压迫的时候，所以他们喜欢压迫更加软弱的那些人。但是作为他的儿子，沧楫并不明白自己活着是多么可笑。他是龙鲛之子，父神创于天地，母神是龙王爱女，自然也是海神血脉，他憎恨神明必然先要憎恨自己。沧海无奈，沧楫却突然站起。他冷眼一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父亲。“怎么？我看你是有话要说？还是单纯想要平白无故来拿我打发时间呢？”沧海无力，这态度真不是父子之间的关系。可是毕竟是自己亏欠孩子太多，他也没什么可以后悔的。“是啊。”既然没有情义，那么他们之间就只剩下功利。这是多么轻薄的一个词汇啊。沧海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沧隐定睛一看，那是个灵魂的封印瓶。“你知道这是什么吧。”灵魂清澈透明，绝不是什么邪恶之徒的魂魄。而且这个灵魂的气味让沧隐极度熟悉，熟悉得让沧隐瞪向了沧海。沧楫立刻起身，想要从沧海手中夺过瓶子，可是沧海一个回避让沧楫立刻扑空。沧楫大怒，即刻召唤青柱向沧海攻击而去，但是沧海单手就把那迅猛的攻击化为了乌有。“该死！”沧楫更加怒火冲天，可是却如此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的海神之力何不是来自眼前的男人，那男人比自己活了更久，在他面前自己的招式不过是花拳绣腿。沧海对于沧楫的行为只觉得可笑，“你以为谁才是真正的海神？！”沧海的口气太过于玩腻，让沧楫耳中立刻敏感地烧红，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父亲之下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无奈，他除了海神的那些伎俩他还有什么？气急败坏的沧楫也不管心中有多少纠葛，他抽出冥剑想要放手一搏。可是沧海毫不在乎，一手指去，“不自量力！”沧楫被沧海一个施法无法动弹，“定身术？”沧海没有否认，很有趣地盯着自己儿子那一脸想要弑父的神情，他冷笑“我说啊，你也认出这是你母亲的灵魂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沧楫大吼。母亲龙秋是龙王三公主，本就是神明灵魂自然干净清澈。而这灵魂还附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龙秋生前最爱的就是檀木香囊，身上总会佩戴，也为沧楫做了好几个。沧楫不执着世间任何，唯有母亲他放不下。沧海看到如此手足无措的沧楫，别提心中是多么高兴。折磨自己的儿子，这对他真是件不会厌烦的事情啊。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人间的一举一动，这难道就是当父亲才会有的心情？沧海狂笑，手上的瓶子又被收回怀中，“你的母亲也是我的一颗棋子啊。是的，没错，就和你对沧隐的态度一样。”沧海纵身，飞到了沧楫的面前，像是嘲讽地告诉沧楫，“终归，你们俩中还是你和我比较像父子呢。”沧海的话让沧楫几乎失去了理智，唯一的一点想法只剩下杀了沧海这件事。可是现在的沧楫太弱小了，别说杀了沧海，就连伤他都难。沧海从怀中拿出另一个瓶子，这个瓶子中和原来存放的并不是同一个灵魂。沧楫一看，那是红色的魂魄。红色魂魄比起清纯的灵魂更加多见。那是属于怨灵的魂魄。他们生前有什么留念在人间，死后便也不容易安宁。怨恨，是人类的七情六欲之一，所以怀恨死去的人远多于释然的那些。沧海将瓶子交到了沧楫的手中，随后就消失在了青光之中。盘旋在空中的依旧是沧海那可憎的声音，“这才是你的棋子。”沧楫看看手中瓶子里闪烁的、幼小的灵魂，他知道如今他也追不上沧海。对于这瓶中的灵魂，沧楫少有地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这颗棋子他前些日子就见过，没想到还是没算计过沧海，竟是被沧海施舍而来。灵魂在躁动着，沧楫无奈，轻轻说着，“再等等，你想见的人还没来。”　　沧海走后，洛君和陆珏世便从山林中回来，看到沧楫一个人读独自古筝的边上沉思，也少许纳闷。洛君本不是什么好事之人，只是沧楫此时此刻若有所思的表情太过于反常，以至于他才起了好问之心。毕竟沧楫在他们心中是一个自满的家伙。“你这可是……？”沧楫猛一回过神，然后就把住洛君的肩膀，“总算回来了！”听沧楫的口气，他有些着急。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不上心的纵横家先生如此走神？洛君的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还没有等到洛君把这种不安倾诉出来，沧楫就已经发话了。“快去收拾东西，去儒家避避风头。”这一番话让洛君不解，避什么风头？思来想去，洛君觉得这应该是沧楫和他交易中的计划，这沧楫的思想并不是什么肤浅的打油诗词，岂是自己看脸色就能读出？想到这里，这洛君也就不再好奇。倒是一边的陆珏世叫了起来。“为何要我们避风头？这本就是嬴政安排，难道是我们说走就能走的吗？这几日相处下来，我也知道先生你是心知肚明的人，那也请体谅我们的苦衷！”陆珏世的担心不是没有必要的，这要是被嬴政知道陆珏世不但没有得到假鬼谷沧楫之血反倒是先逃之夭夭，怪罪下来，怎是小事？自己是没有多大关系，本就是苟延残喘的贱命，但叫陆珏世如何忍心看着洛君陪着自己铤而走险？！“这……我怕是纵横山崖的压迫之气让娘娘身体受不了。”沧楫的话中没有任何他所说的意思，只是随意找了和理由敷衍过去。“开什么玩笑！”陆珏世不可能会满足于这种理由，他指着沧楫的鼻尖儿，“想要打发大爷我，起码要找个好些的理由！”看着陆珏世怒火中烧的样子，洛君却也不敢和他多解释。他和沧楫之间的交易，让珏世多知道一分，珏世就多危险一分。那他如此卖命不就成了白费功夫？这可不行！沧楫拗不过陆珏世，只能摇头叹气，“老夫会让你们无声无息地走，嬴政是不会知道的。”陆珏世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相信沧楫的保证，还未等他回应，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陆珏世睁大了眼睛无法无法言语下去。只见那陆浅双手抱胸死死盯着刚才说话的沧楫，他站在树上，仿佛要把沧楫活生生吞下去一般。“沧楫，你这是打算把陆妃诱拐去何处？”沧楫对于陆浅在这里并不意外。他早就发现有这样一个人藏身于自己的大宅之中，“我可不想要带去哪里，只不过想让陆妃娘娘出去别的地方透透气罢了。”陆浅冷哼一声，却又不能反驳。“这不是重事，皇上听说孟神医在此地让我把人抓回去，可能把他交出来？”其实陆浅也很奇怪，前阵子他看到神医天天在这个宅子里的时候上面并没有让他抓去。没想到孟神医和周能言两人刚走没多久，自己竟然收到传信老鹰的圣旨，让他抓回孟寒暄。本是想下手杀了沧楫，却不知看见沧楫和沧海的那一幕，陆浅才是明白自己收到了多么荒谬的任务。沧楫知道陆浅突然出现一定有什么原因，只是没想到陆浅的口气听上去很是着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想要抓到孟神医，是嬴政想要抓住神医还是伍斋的意思呢？不过沧楫只是回答得言简意赅，“不在。”这个可是沧楫的实话。陆浅是知道孟神医不在，他有些后悔自己的问法错误，他改口，“那孟寒暄现在究竟在何处？”“在老夫的棋盘上。”沧楫勾起了微笑，这个让陆浅气急败坏。这算是什么答案？！这算是什么狂傲的态度！一下子不想再和沧楫谈判下去的陆浅直接冲下来，想要以武力相逼。可是，看情况，这个陆浅还真是高看了自己的实力。那沧楫不慌不忙，稳稳站在那里迎着想要攻击自己的陆浅。而在一边的洛君护着陆妃退后，不想被波及。“你这是打算跳入老夫的棋盘吗？”对于沧楫这种蔑视的态度，陆浅心中更是窝火，他用尽了力量将所有内功集中在了掌上。不料沧楫根本没有打算正面和陆浅交锋，他一抬手，从袖中窜出一只白狐对着陆浅冲去。只见相撞的白狐和陆浅在空中化作了一团白光，等陆珏世再能看清之时，那只白狐却变成了黑色。黑色的狐狸灵动地窜上了沧楫的肩膀。陆珏世惊叹，左顾右看却不料陆浅的人，“那个……大哥……不，陆浅呢？”“就在这里啊。”沧楫笑笑，宠溺地抚摸着黑狐的脑袋。“什么！”“这是老夫的千年狐精，他刚才将陆浅吸进了体内。现在他们是一体双魂了呢。”被逗弄的黑狐似乎也很喜欢沧楫这样的抚摸。陆珏世虽然是知道陆家背叛了自己，可是毕竟大哥就是大哥。对他来说陆浅就算是做了再多伤害过他的事情他还是没有办法对他怎么样。现在陆浅在他的面前被人变成了一只狐狸，他岂能不感到悲伤。“快把他变回来！”陆珏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立场，对沧楫命令道。“呵呵。”沧楫看向了陆珏世，“这陆浅可是嬴政的眼线。老夫不是说过吗？你们此行，嬴政是不会知道的。”陆珏世被那个目光紧逼，再加上沧楫话中有话的语气竟然哑口无言。沧楫看陆珏世总算沉默了，他便开始叮嘱洛君。“此行，你们是要去儒家的千里之城。老夫曾在韩国和张平是旧识，因此与张良也有几分交情。那张良虽是儒家之人，可是兵儒道法样样精通，他可以帮到你们。你让他速速将萧何寻来儒家，商讨，老夫这里有一竹卷，你给他们二人同时看过之后便知道你们接下来该去怎么做。”洛君没想到这沧楫的确是让他去完成交易内容的一部分。虽然洛君不知道沧楫的大计究竟是怎样，倒是看着沧楫的样子，知道他们赶去儒家是十万火急。他点头，心中早已记下沧楫的话，赶快拉着不明所以的陆珏世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