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情敌儿子的破事》南青山

2、第二章

　　这些年，姜子承一直会梦见过去的事。
　　梦里，姜文领着他来到医院，让他和母亲道别。那个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病房里消毒药水混合着臊味，令人窒息。
　　她披散着头发，眼白充血，只冷冷地瞧了姜子承一眼，便转开视线。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假如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这是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姜子承猛得睁开眼，清晨的阳光洒在被单上，他呼吸急促，手心全是汗。闭上眼，那个女人枯槁的脸又再次浮现。
　　真不是个好兆头。姜子承想。
　　走出房门，一阵饭香飘来，姜子承的心情总算好转。只见宋成蹊正端坐桌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个小盘子，里面盛着个荷包蛋。

　　他走到姜子承面前说，“给你。”
　　望着小天使般的可爱脸蛋，姜子承当下有些头痛。不知为何，自从海选结束之后，宋成蹊正式把他划为了自己人，并且把所有觉得好的东西一股脑地送到他面前。
　　比如荷包蛋，宋成蹊爱吃的。可他偏要留给姜子承，尽管姜子承早就和他强调过很多遍不够吃叫保姆再做。可宋成蹊却依然乐此不疲地献殷情。
　　他觉得这个孩子有着很强的领土意识，非常讨厌别人抢他的东西，喜欢的荷包蛋也永远只留给姜子承。

　　“你自己吃。”姜子承无奈道。
　　宋成蹊怏怏地回到桌前，往嘴里扒饺子，转眼又被姜子承按住了手。
　　“拿筷子的方式不对，应该这样。”姜子承说。
　　宋成蹊点点头，学得有模有样。

　　经过了六轮的选拔，公司最终敲定了三个孩子，无一例外全是关系户。人气最高的是岳老的孙子，岳思铭。他家可是全城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家里祖祖辈辈从商，积累下了雄厚的家底。岳老为了孙子出道，更是砸下重金。
　　另一个孩子也是出生音乐世家，从小在各色乐器的熏染中长大，能歌善舞。

　　相比之下，宋成蹊除了外貌，其他方面很是逊色，只有姜子承一人极力推举他。这件事，就连项目的监督也感到不可思议。
　　“姜总，不是谁都可以当童星。”
　　言下之意，在宋成蹊身上看不到可得的利益。
　　姜子承对自己的判断很坚定，“这个孩子以后绝对有前途。”

　　公司在正式发布会之前，决定把三个孩子聚到一起，认识一下。
　　岳思铭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无论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的热情。见面那天，他一进门，经纪人满脸笑容地招呼他坐身边，为他端茶倒水，忙进忙出。
　　“感谢岳老为这个项目作出的投资。”经纪人把茶放在他手边，怕他烫着了，还找了个小碟子盛着。
　　岳思铭虽然听不太明白，可笑得很得意。另一个孩子也主动靠过来，给他套近乎。岳思铭骄傲地说自己是岳老的孙子，男孩果不其然，投来了崇拜的目光，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们聊得火热的时候，宋成蹊也到了。
　　他低调地戴着鸭舌帽，遮住半张秀气的脸，进门后找了个角落坐下。经纪人和他打招呼，也只是礼貌地鞠躬点头，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岳思铭有些不爽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视他的人，于是他很难得地主动打了招呼。
　　“你是谁推荐来的？”
　　宋成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关你什么事。”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岳思铭脸色发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正要开口反驳，姜子承走了进来。

　　宋成蹊一见到姜子承，立刻坐直了身子，摘下帽子，露出那张让人爱不释手的小脸。
　　岳思铭只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觉得宋成蹊长得太好看了，比他在学校的小女朋友还要可爱。那流转飞扬的眉眼配上精致的鼻梁，简直就是父亲书房上挂着的美人画。
　　可那性格……真是让岳思铭又恨又爱。
　　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宋成蹊身上，以至于姜子承喊了他两声都没有听见。旁边的男孩戳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姜子承打趣着说，“有什么这么吸引你？”
　　岳思铭顿时红了脸。

　　待姜子承交代完毕，走了以后，音乐世家的男孩小声对他说，“妈妈说，刚才那个姜叔叔不是个正经人，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正经人？”岳思铭不太明白。
　　“就是死基佬的意思，喜欢男的，”男孩说，“不要和他对视，小心他看上你了。”
　　话音刚落，宋成蹊猛地站起，凳子发出一声巨响，吓得男孩立刻闭嘴。
　　只见宋成蹊挑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走到他面前说，“你叫什么？我想认识一下你。”

　　发布会当天，男孩紧张，跑去上了几趟厕所。他蹲在马桶上，不停地深呼吸。厕所的灯却突然灭了。
　　只听到隔间外有窸窸窣窣地脚步声，不一会儿，停在了他的面前。男孩有些害怕，脑子里涌出了无数猜想，恐怖的东西像放电影一样来回反复。等声音离去，灯再度亮起。
　　男孩竟发现厕所隔间被反锁了！

　　经纪人看了看表，快到点了，还缺一个孩子。他拦住宋成蹊说，“你刚才不是上厕所去了么？看到他了吗？”
　　宋成蹊淡淡地说，“厕所在打扫，我直接回来了。”
　　经纪人皱起眉头，让孩子们先上台，他独自去找人。等他找到男孩，发布会已临近尾声。
　　就这样，真正出道的，只有宋成蹊与岳思铭两个人。

　　姜子承觉得他越来越难理解现在的孩子了。宋成蹊最近喜欢上了与人对视的游戏，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边嚼着饭，边认真地盯着自己，弄得他哭笑不得。
　　“给你，牛肉！”
　　宋成蹊还学会了主动给他夹菜，并在不知不觉间，记下了姜子承所有喜欢吃的菜式。
　　“你自己吃。”姜子承又无奈道。

　　宋成蹊提出想学钢琴，可姜子承已经很多年没碰钢琴了，于是坚决拒绝了宋成蹊的要求。姜文说他可以来教，饶是宋成蹊百般不情愿，也被姜子承逼着去向他学。
　　所以宋成蹊便想出了一个法子，每晚把学到音乐弹给姜子承听。姜子承不感兴趣，敷衍过后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新闻头版头条写着“周峥送宋莹回酒店，两人甜蜜瞬间！”
　　他“啪”得一下合上平板电脑，走到阳台抽烟，吹冷风。内心深处不安的情绪在发酵，他直觉周峥似乎在隐瞒什么事。

　　三个月前，他还是周峥的经纪人，周峥所有的消息和账目都会第一时间到他手里。那个时候的他是安心的，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峥。
　　而公司人员调动，他开始负责新人，与周峥的接触渐渐变少了。直到现在，他成为一个旁观者，不再是周峥生活的中心。连这样的消息，都只能通过网络获取。

　　姜子承打开手机，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天。他思考了片刻，给周峥发去了消息。
　　“你能不能离她远点？”
　　等了很久，依然没有回复。
　　姜子承看着远处的灯火发愣，他也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到底怎么了。突然冷淡，突然间因为宋莹的事开始吵架，冷战……

　　宋成蹊在院子的楼下喊他的名字，他抬眼便看到那个孩子单薄的身影，在一楼左顾右盼。
　　“我想给你听个曲子，你下来可以么？”宋成蹊喊着。
　　姜子承噗嗤一声笑出来，下楼说，“你弹，我听着。”
　　随后舒缓地音乐从他的手指间流淌出来，是天空之城的钢琴曲。虽然宋成蹊现在还在学基础，可这孩子似乎天生就对音乐有种奇怪的感知力。只要是听过的谱子或旋律，他都可以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姜子承忍不住跟着哼了出来，摸着钢琴震动地骨架，低声说，“我的钢琴也是老头教的，小时候为了讨他开心，参加了不少音乐比赛，结果发现全都没用，还不如当刘建安的儿子，听他使唤，赚得钱多。”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姜子承拿出来一看，是周峥的回复。
　　“我在你家小区外等你。”
　　姜子承嘴边不自觉地染上笑意，立刻披上外套，拿起钥匙往外走。
　　宋成蹊拦住他，说，“我的曲子还没弹完，能不去吗？拜托。”
　　姜子承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回来再听，总是有时间的。”
　　宋成蹊突然阴了脸，问了一句，“是周峥么？”
　　“周叔叔，”姜子承纠正道，“我一会就回。”

　　他拿起钥匙，啪得一声合上门。小区里一片静谧，路灯低垂着照着脚下的路。姜子承的心跳得飞快，他猜不出周峥出现的原因。
　　以他明星的身份本不可以到处乱走的，可他既然来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穿过小道，姜子承看见斑驳树影下颀长的背影。周峥戴着帽子口罩，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见着他立刻招起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抱歉，”周峥说，“我有个不情之请，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