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成海》程字

6、第 6 章

　　江南从午饭后就一直坐在天台上看书，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觉得有些累了。伸手摘下黑色的塑胶眼镜，江南把视线放到远处。这个天台的视野很好，站在这里几乎能看到大半个小镇。临近夏天，现在这里漫山遍野都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陌上花。远远眺去就像置身在花海中一样。

　　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几天了，江南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坐很久。抛开脑海里杂乱的思绪，江南其实很享受现在的日子。

　　一只黑色的爪子冷不丁地伸了过来，把正在出神的江南吓了一跳。

　　颜莫莫金红色的小脑袋从后面伸过来，一脸灿烂的笑着把怀里的小希放到江南膝盖上，手抓着小希的两只小爪子冲他挥了挥。

　　“木头木头，小希饿了哦，木头要喂小希吃东西……”颜莫莫细声细气地模仿着小希的语气，还不时地冲江南眨眨眼睛。

　　江南被她逗笑了，不自觉得伸手替颜莫莫拨开盖住眼睛的头发，轻笑着说道：“傻瓜……”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住了，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江南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了几声，眼神不自然的飘向一旁，连声音里都带着一点不自在：“那个……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颜莫莫自己有一间心理诊所，因为平时的病人都是提前预约好的，所以时间上根本没什么约束，这些江南当然都知道，只是现在这个状况下江南也只能没话找话。

　　盯着江南有些泛红的脸，颜莫莫自顾自的偷笑了好一会儿才挑挑眉毛回答：“今天没有预约，所以早回来啊。”

　　“哦。”

　　简单的应了一声，两人又重新陷入了沉默。江南有些心虚地偷偷瞟向颜莫莫，看到她正抓着小希的爪子兴高采烈地教它跳舞，额头前面刚刚帮她弄好的头发又滑下来搭在了眼睛上，原本大大的眼睛全被盖在了阴影下面。

　　不知怎么的，江南本来安静的心忽然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颜莫莫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江南已经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顾不得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颜莫莫几步便冲到了餐厅，瞪大了眼睛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四菜一汤。

　　素炒木耳糖醋莲藕菠萝古老肉凉拌海三鲜，桌子中间的砂锅里满满的盛着乳黄色的玉米羹，而砂锅的一旁则是一盘金黄色的锅贴。全部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菜。

　　颜莫莫用力吸了一大口气，不客气地直接伸手抓了一块菠萝扔进嘴里，结果被烫的满餐厅乱蹦。一边蹦还一边用手使劲儿地扇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光：“啊……好烫……不过，好好吃啊……”

　　江南连忙倒了杯水塞到她手里，哭笑不得地说：“你慢慢吃嘛，又没有人跟你抢。”

　　颜莫莫这会儿烫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呜呜“地叫着用泛红的眼睛不满地斜了斜江南，一脸“要你管”的表情。

　　无奈地摊摊手，看到颜莫莫的头发还成绺的搭在脸上一个劲儿地往下滴水，江南回身拿了条毛巾递过去，无奈地说：“下次洗完澡记得把头发擦干，老这样湿着脑袋乱晃会感冒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的很像大婶啊……”虽然是明显不耐烦的语气，可是颜莫莫还是开心的接过江南手中的毛巾，自顾自的包在头上乱揉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江南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

　　真的很像大婶，真的很像大婶……

　　为什么好像觉得，这句话以前有人对自己说过……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江南下意识地抬手按住眉心轻轻揉着，想要抓住刚刚心中一闪而过的那抹熟悉感。可是没有用，它快得像闪电一样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江南紧紧皱着眉心，觉得胸口闷得几乎透不过起来。

　　一阵凉凉的柠檬香味忽然冲进鼻子里，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搭在了江南的手腕上。江南勉强抬起头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颜莫莫，她满脸慌张地连声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江南挤出一丝笑：“没事，吃饭吧。”

　　说着重新坐回位子上，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碗里插着。饭桌上的两人都没再说话，江南自顾自的望着手上的碗发呆，而对面的颜莫莫始终则始终带着一脸的担心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之后，江南才犹豫着开口：“莫莫，你不是说过可以帮我恢复记忆的吗？那等过几天……帮我催眠吧。”

　　“叮”地一声，手里的勺子冷不丁地掉进碗里。颜莫莫怔怔地盯着江南，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凌厉地像要把他整个看穿一样。江南被她看得不自在极了，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颜莫莫却先自己一步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朝楼梯走去。

　　只是刚迈开脚，手就被江南握住了：“莫莫……”

　　狠下心不去理会江南满是恳求的眼神，颜莫莫用力甩开江南拉住自己的手，第一次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江南，你就那么想离开这里吗？”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留下江南一个人怔在那里。看着颜莫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江南的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喃喃地说道：“就算我不想离开那又怎么样呢，我毕竟不属于这里啊，早晚都是要走的不是吗……

　　大力地甩上门，颜莫莫靠着墙壁滑到在地上，两手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服，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在地上。

　　木头，不要走好不好，我喜欢你啊……

　　江南心不在焉地在厨房里切着苹果，不时地抬头偷瞄一眼客厅里正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的颜莫莫，心里满是无奈。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颜莫莫已经好几天没和自己说过话了。江南不是傻瓜，他心里很清楚颜莫莫在介意些什么，只是现在这种状况，江南不可能回应她什么。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对自己的举动江南还是觉得对颜莫莫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所以这几天江南一直想尽办法逗颜莫莫笑，江南告诉自己这样只是因为颜莫莫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已，但是在看到颜莫莫没有表情的脸时，心里还是不能自已地泛起点点的疼。

　　把切成小块的苹果摆到透明的玻璃果盘里，再一一插上牙签，江南直起身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反正只要颜莫莫一生气，那错的一定是自己就对了。这是江南在和颜莫莫相处的一个多月里总结出来真理。

　　江南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心里不禁苦笑自己最近都快把一年的气都叹完了。

　　端着果盘走到颜莫莫身边放下，江南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莫莫，吃苹果了。”

　　话刚出口江南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终究还是脸皮太薄的江南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为难了。

　　颜莫莫脸上带了一副大大的红色胶框眼镜，镜片后的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手指拼命地掰着游戏手柄，连看都不看旁边一脸微笑的江南。

　　呃……

　　江南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上正滑下一颗大大的汗珠。摇摇头认命地站起身回到厨房，江南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橙子摆到桌子上，拿起水果刀又开始做果盘。

　　颜莫莫放下游戏手柄，从反光的玻璃窗上看着厨房里忙着切橙子的江南。几天来一直盘踞在心底的不安又开始蔓延开来。

　　颜莫莫知道自己的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先前明明是自己说要帮他的，可是当他提出的时候，心里却又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尽管自己心里很清楚江南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可是还是自欺欺人的想要把他留在身边。哪怕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颜莫莫都觉得很满足。

　　是谁说过，当你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把自己放得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然后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摆好最后一颗荔枝，江南抬起手敲了敲有些发酸的肩膀，刚抬起头就被不知何时杵在门口的颜莫莫吓了一跳。

　　“摆个果盘都这么慢，你还真是根木头。”

　　没好气地嘟哝着，颜莫莫走到桌前端起刚刚做好的果盘转身准备回客厅，反应慢了一拍的江南一脸欣喜地跟在她后面。

　　“莫莫，你不生气了？”

　　颜莫莫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心想难道你很希望我继续跟你生气吗，真是根木头。

　　“对不起莫莫。”江南停下来拉着颜莫莫的袖子向她道歉。一脸认真的表情反倒让颜莫莫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胡乱地捏起一颗荔枝塞进嘴里，颜莫莫红着脸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懒得理你……”

　　江南知道颜莫莫不生气了，伸手挠挠头发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眼睛弯弯的，睫毛的阴影斜斜地打在眼脸下面，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不理会一旁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的江南，颜莫莫伸手拨了拨盖住眼睛的头发拎起扔在一旁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尹萧，晚上带着安蒂一起来我家吃饭，不准说没空，如果晚饭前看不到你再让我见到你你就死定了，就这样拜拜！”

　　连珠炮似的吼完，颜莫莫自顾自地挂掉电话扔到一旁，丝毫不理会电话另一端的人是不是有意见。

　　尹萧望着手里嘟嘟地响着盲音的手机发怔，好容易反应过来后一脸火大地揪过一旁正在看报纸的同事凯瑟，咬牙切齿地说：“哥们儿今天我有事儿，晚上你替我值班吧。”

　　虽然尹萧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颜莫莫，而且绝对是算得上爱情的那种喜欢，可是有的时候尹萧真的很想把她塞上宇宙飞船发射到外太空去，免得留在这里祸害人间。

　　伸手关掉电视，颜莫莫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戳了戳一旁的江南，挑着眉毛建议道：“我们去超市买东西吧，我叫了尹萧和安蒂来吃晚饭，你要做好吃的给我们。”

　　说是建议，可是颜莫莫的语气分明就是命令。还是那种必须执行不可的命令。看着一脸“你敢说不行我就马上修理你”的颜莫莫，江南识相的乖乖地应了一声跑到楼上去拿外套。

　　一脸黑线地看着身旁从一进超市开始就没停止过尖叫的颜莫莫，江南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地跟她来超市。以前尹萧就忠告过千万别和她一起逛超市，那时自己还不相信，现在好了，江南总算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了。看了看手上推着的车子已经被塞得像小山一样了，江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劝一下颜莫莫。

　　“莫莫啊，不是说要做饭吗，这些东西……好像不能当饭吃吧？”

　　江南指着一堆零食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意料之中地换回颜莫莫的两个大白眼：“我喜欢，你管我！放心好了，待会儿会买东西回去给你做的，呵呵……”

　　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颜莫莫很喜欢看江南用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着自己。那样会让她有种被他宠着的幸福，哪怕这种幸福只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颜莫莫也好珍惜它。

　　拎着几个装的满满的塑料袋走出超市，江南回头看了看颜莫莫，她正忙着拆一根棒棒糖，有些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汗水。伸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江南笑着逗她：“刚刚不是还很有精神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了。”

　　打趣归打趣，江南还是记得颜莫莫有低血糖毛病的。从袋子里摸出一盒酸奶插好吸管递过去，语气里满是关心：“喝了它，补充一下体力。”

　　气不过江南刚刚满是戏谑的眼神，颜莫莫赌气似的伸手夺过江南手里的酸奶，外带一句情绪十足的“谁说我累了！”

　　江南懒得和她斗嘴，索性摇摇头径直往前走去。颜莫莫远远地跟在后面，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两粒明黄色的药丸和着酸奶咽了下去。

　　皱着眉头按了按胸口，颜莫莫才摇摇头紧走几步跟上前面的江南。为了不让他察觉到自己呼吸的紧促，颜莫莫又重新把手里的棒棒糖塞回嘴里，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江南旁边。

　　刚走了没几步，身旁的江南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直直地看向旁边的一家店面。颜莫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一家新开业的专卖店。

　　店铺周边都用钢化玻璃装饰做墙面，店面色调里外都被装饰成淡淡的蓝色，高大的旋转玻璃门的正中是足有一人高的柱状水晶灯，整间店面看起来低调却又不是奢华。门前的大招牌上用英文写着这间店铺的名字。

　　Tiffany。

　　颜莫莫歪着头念着店铺的名字，然后侧过头用胳膊撞了撞江南，小声问道：“你听说过这个牌子吗？”

　　“Tiffany，钻石之王，世界上最著名也是最昂贵的银制品。除此以外最著名的应该就是它在八十世纪末的时候推出过的一款Setting钻石戒指，也就是现在应用最普遍的六爪镶嵌钻戒。”江南看向颜莫莫，语气里有一丝疑惑：“这样有名的品牌怎么会在这里开专卖店啊？”

　　颜莫莫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比起这个问题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江南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两人一起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颜莫莫始终都在很细心地观察江南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江南是个太过聪明的人，很多自己听都没提听过的东西在江南讲来却是如数家珍，这让颜莫莫不禁有些自卑起来，同时又有些好奇，跟他相处的越久，颜莫莫就越想知道他的过去。

　　可惜的是他什么都记得，却偏偏不记得他自己的那一部分了。

　　颜莫莫叹了口气，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扯着江南的胳膊用力晃了晃，抬起手指向旁边说：“木头你看那里。”

　　江南顺着颜莫莫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推拉门左边的高大展示柜里贴着一张巨幅的宣传海报，海报里一个没有瞳仁的漂亮的女孩站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朝着天空的方向伸直双臂，海藻一般的长发飞扬在风里，脸上闪着虔诚的光芒，半空中有一个只显现出上身的天使，白色的翅膀张开着，在女孩的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天使深深地凝视着女孩，同样向着女孩伸出双手，在两人近在咫尺的手指上，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在金红色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整张海报上只有一句话，用和店面同色调的淡蓝色写在了海报中间：只要有心，遥望也是一种幸福。

　　那两枚戒指是江南从没见过的款式，它不是个完整的环形，而是在戒面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而缺口处被打磨成了桃心的型状。两个桃心状的缺口相对着，相隔咫尺却无法连接到一起。

　　江南望着海报上的那枚戒指出神，丝毫没察觉到一旁颜莫莫的视线已经停在自己身上好久了。重新把目光放回海报上，颜莫莫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这枚戒指是零五年的限量版，全球也只有几千枚而已。现在虽然店里还有这款戒指，不过款式已经是修改过的了。它的名字叫做tenderness heart ，意思是不能相聚的遥望也成为一种爱恋的语言，它还有一段故事，地点就发生在普罗旺斯，你……想知道吗？”

　　“tenderness heart……”

　　江南回过头来，一脸迷茫地看着颜莫莫。在江南的意识里，戒指代表的是承诺和幸福，是交付情感的信物，而一枚带有分离寓意的戒指背后，究竟会有怎样一个凄美的故事？

　　颜莫莫的视线一直停在海报上，只是抱着肩膀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这个天使名字叫做司，他曾和巫婆定下契约，用自己的翅膀来交换一份属于自己的爱。巫婆答应了，取走了他的双翅把他带到人间。回到人间的司成了一个明星，日日在舞台上下忙碌，梦想的爱情却迟迟都未出现。这个女孩叫做琪，因为在一家店的橱窗里看到了司的海报，只是一眼琪便爱上了他。只是等待爱的时间太漫长，这时拿走司双翅的巫婆出现，说她可以帮助琪见到司，让他们可以拥有一天的爱情。作为交换琪答应巫婆不能对司说‘爱’这个字，否则琪便会永远地失去司。终于在几天之后，司因为一场演出终于来到普罗旺斯，来到了女孩面前，他们手牵着手走遍普罗旺斯的每一个角落，在薰衣草花田里奔跑，在安静地海岸上拥吻，小镇上的每一个生物都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司要离开的时候在机场深情的问琪，你爱我吗？他以为这次自己一定能听到她随自己说爱了。可是琪却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司的眼睛里满是黯然，低喃道原来我还是不曾拥有过爱情。司转身径直朝里面走去，而琪泪流满面地使劲张着嘴，却始终发不出‘爱’的音节。琪呆呆地看着司的身影慢慢消失，疼痛的感觉蔓延了全身，她蹲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在干净的地板上，而司在九千米的高空上俯瞰着整个普罗旺斯，眼前飘过琪微笑的脸……”

　　“然后呢？”

　　江南转向颜莫莫，轻声问道。

　　“然后？”

　　颜莫莫把视线放回海报上，悠悠地说道。

　　“两人互相惦念却又无从表白，就这样各自孤独地过完一生，在司临终的时候，当初定下契约的巫婆再次出现，当司都指责巫婆没有履行契约的时候，巫婆却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语重心长地说：你已经拥有了爱并幸福一生，只是这份幸福你不曾看到而已。孩子，有时候不要太过执念，只要有心，即使遥望也是一种幸福啊……”

　　司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戒指，简单的带着一个心型缺口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温润柔和的光芒。一时间明白了很多，原来自己一直都拥有爱，只是自己太过执着‘我爱你’这三个字，所以才会错失了这么多。司死去的时候重新变成了天使，他带着一份遗憾重回普罗旺斯，想再见琪一面，变成天使的司只能在天空中用透明的姿态看着这个曾经带给他一天幸福的小镇，终于在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里，他找到了琪，此时的琪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她终生未嫁，每天守在薰衣草花田里向着当初飞机飞走的地方张望着，眼神里满是遗憾和留恋。

　　司知道她的一生都在思念自己，司闭眼念动咒语，顿时琪的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就是巫婆送给司的那枚断心戒指。”

　　江南久久地凝视着海报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朦胧的银色光晕，而她的眼睛轻闭，满脸的幸福和释然，他伸出手去凌空比划着老人的手，说：“最后琪也想明白了吧，所以她才会有这样安详的表情。”

　　“嗯，这样的结局不好吗？”

　　颜莫莫转过身不再看橱窗里的海报，拎着东西径直朝停车场方向走去，而江南站在原地对着海报愣了好一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行小字，他走上前趴在橱窗上，那行字只有八个字：我很庆幸，与你相逢。

　　“我很庆幸，与你相逢……”

　　江南诧异地回过头，颜莫莫站在那里，阳光从她身后泻下来，金红色的头发微微泛着光。

　　颜莫莫不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海报上的那行小字喃喃地说：“他们爱了一辈子，也等了一辈子，尽管为了这份爱受了许多苦，可是却丝毫不曾后悔过这场相遇……”

　　其实颜莫莫这句话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知道对江南的这份感情，注定是没有结局的。爱而不得，自己和故事里的琪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只能用想念去过完这一辈子。不过琪要比自己幸福得多，至少她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怀念，而自己……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此刻的颜莫莫浑身都笼罩这一层朦胧的光，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不真实。江南甚至感觉似乎她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阳光里一样。

　　轻轻甩掉心中忽然升起的不安感，江南张口问：“你不是走了吗？”

　　颜莫莫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拉起仍然趴在橱窗上的江南，眯起眼睛调侃道：“你不会是被我讲的故事感动了吧？这个故事是我瞎编的，谁知道这幅海报会是什么意思啊。”

　　江南盯着颜莫莫看了好久，转身忽然拉起颜莫莫的手，眼神里满是认真：“莫莫，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会不会恢复记忆回到以前的地方，但是我要告诉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莫莫。”

　　江南认真的语气让颜莫莫一时间有些失神，她定定的看着江南，深黑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江南原以为颜莫莫也会很认真的说些比如我也很开心之类的话的，却没想到颜莫莫反应过来随即一巴掌推上他的额头，瞪着眼睛吼道：“木头你吃错药啦？快点回去，要不然那两个大胃王就要把我的房子拆着吃了……”

　　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悍，但是在颜莫莫转身的瞬间，江南分明看到她脸上浮上两团不自然的红晕。

　　木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比你更开心。就像故事里的巫婆说的，只要有爱，那么哪怕只能远远相望，那也是幸福的。即使你以后不在我身边了，那这份回忆也足够支撑我走完之后的几个月了。虽然你只是在我的生命里匆匆而过，但是你却为我带来了最美的风景。

　　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的身体变冷之前，还能让我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眼睛里慢慢蓄起了眼泪，颜莫莫忙仰起头，是谁说过想流泪的时候只要仰起头眼泪就会流回去的。所以每次颜莫莫想哭的时候都会使劲仰着头。平时的颜莫莫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那只是因为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和悲伤而已。

　　没人知道那个脱线搞怪活泼开朗的颜莫莫，晚上也会坐在窗台上抱着膝盖一个人流眼泪。

　　插在裤袋里的手忽然被人拽出来握住，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正在走神的颜莫莫吓了一跳，当看清握住自己的人时，刚刚还想一巴掌挥过去的颜莫莫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和江南十指紧扣，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江南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颜莫莫，打趣道：“啊，我们莫莫真的很爱脸红呢……”

　　“呀！死木头你说什么！”

　　颜莫莫瞪大了眼睛伸手想要打江南，却被江南躲过了。颜莫莫气鼓鼓地瞪着一脸笑咪咪的江南，想甩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挣扎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敌不过江南的力气，最后只好红着脸低下头，任江南拉着自己的手往停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