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成海》程字

3、第 3 章

　　尹萧的办公室很大，一整面墙的窗户开在正南方，窗外的阳光一丝不漏的洒满了整间办公室。颜莫莫窝在办公桌一旁旁的小沙发上，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沮丧和认真。

　　“怎么会这样呢？尹萧你说会是这样呢？”颜莫莫瘦小的身子蜷在一起窝在沙发里，额前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低落。尹萧见她这样子有些担心了，走到柜前拿了盒酸奶递到颜莫莫手里，自己则坐回到办公桌前戴上眼镜开始研究江南刚刚入院的时候做的检查报告。

　　“失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可是检查报告上写得很清楚，承载他记忆的海马体并没有损伤。所以这并不是器质性失忆，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应该会恢复的。”过了好一会儿，尹萧才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颜莫莫说。

　　“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十年二十年？好不容易盼到他醒过来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颜莫莫的语气依然满是沮丧，尹萧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别担心了，也有可能只是昏迷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记不起来呢。就算真的失忆了也没关系，我们莫莫可是拥有国家一级资格证的顶级心理咨询师啊，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尹萧的一段话终于让颜莫莫把头抬了起来，是啊，我的专业难道是学来吃的吗，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他恢复记忆的啊。

　　真笨！

　　猛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颜莫莫此刻一脸意气风发的表情和刚刚比起来完全判若两人。

　　“就是嘛，就算真的失忆了又怎么样，有我颜莫莫呢。幸运的木头啊，你应该庆幸你遇到的人是我啊，哈哈……”

　　尹萧一脸黑线地看着前一秒钟还一脸颓废的颜莫莫瞬间变身成超级火星人，有些头大地悄悄扶了扶桌子。

　　“对了，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颜莫莫突然凑到尹萧面前，瞪着眼睛问道。

　　可怜尹萧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颜莫莫吓了一跳，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她：“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最近几天就能出院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大概还要多麻烦你一下呢，现在他需要进行全面的心理辅导，否则他很容易得自闭症的……”

　　颜莫莫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尹萧的话：“呀！烦死了！你是心理咨询师还是我是心理咨询师啊，就后天吧，明天做完检查后天就出院，就这样。你负责办手续。”

　　虽然对颜莫莫的武断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尹萧还是有些委屈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为什么是我啊……”看到颜莫莫又瞪大了眼睛准备发火，尹萧又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应该的应该的，呵呵……可是莫莫，你准备让他住哪里啊？”

　　既然失忆了，那短时间内一定不可能把他送回去了。医院又不能再住了，总不能让江南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体去住旅馆吧……

　　尹萧的问题让颜莫莫奇怪地盯了他好久，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是住我家了，难不成让他睡到向日葵花田里去当花仙子啊？”

　　“哦……啊！住你家！？”尹萧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颜莫莫刚刚说了什么，完全惊讶的盯着颜莫莫：“可是你是女的啊，而且你还自己住！”

　　“那又怎么了？”颜莫莫不以为意。却不想她无所谓的态度让尹萧差点没跳起来，冲着她就吼起来了：“喂！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那个小子占你便宜啊，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们……”

　　连忙伸手捂住尹萧的嘴阻止他的长篇大论，颜莫莫有些头疼地解释着：“行了，你马上给我打住，我知道我们是中国同胞，拜托不要用咱们祖国伟大的古文化来论证这么无聊的问题，他是我救起来的，我当然要负责到底啊，而且现在他需要我，住在一起的话会方便很多的。”

　　尹萧扁着嘴不说话，心里暗想如果那个叫什么江南的小子如果真对莫莫做出什么事的话，自己绝对让他一辈子躺在医院里。

　　颜莫莫并不知道尹萧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伸了伸懒腰往门口走去：“我回去看看他，刚刚他那个样子还挺不让人放心的，这个时候最好身边要有人陪着，要不然他容易得自闭症的……”

　　最后一个字是从门外飘进来的，尹萧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带上门，然后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戴起眼睛开始为江南写病历。

　　颜莫莫双手插在裤兜里缓缓地朝江南的病房走去，紧皱着眉头在心里不停的思考着。

　　只知道他失忆了，可是现在却不知道究竟属于哪一种。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是心因性失忆还是解离性失忆？如果是属于心因性，那么是全局性失忆还是选择性失忆？如果是属于解离性，那么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恢复的希望会有多大？

　　一时间，一大堆专业分析全部跑进了颜莫莫的脑子里，让她觉得有些头痛。

　　无奈的摇了摇头，颜莫莫咬了咬嘴唇，管他是什么类型的病例呢，现在要做的是要好好稳定住他的情绪。希望真如尹萧所说，只是因为昏睡的时间过长才造成的短暂失忆吧。这样好歹也对得起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照顾啊……

　　想到这里颜莫莫不禁哑然失笑，突发奇想地把一个陌生人捡回来医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醒过来他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不能把他扔开不管他。早知道就不惹这个麻烦了，自己当初还真是同情心泛滥……

　　伸手捋了捋搭在颈后的头发，颜莫莫耸耸肩膀推门进了病房。

　　江南抱着腿蜷成一团坐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空气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有人走近自己，江南转过头便看到了颜莫莫笑的弯弯的眼睛。

　　“刚醒过来应该好好休息啊，你身上还有伤呢。”颜莫莫坐到江南面前，随即伸出两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江南一脸茫然地盯着颜莫莫，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二。”

　　颜莫莫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在包里掏出一支圆珠笔递给江南，问：“三减二的答案，写下来。”说完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杂志，示意江南把答案写到空白的地方。

　　江南仍旧一脸茫然地盯着颜莫莫看，眼神似乎在问为什么要做这个。颜莫莫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立马把眼睛瞪起来吼道：“你怀疑我啊？别啰嗦快写！”

　　江南被她吓了一跳，闷闷地答应了一声后按出圆珠笔芯埋头在纸上写下答案。颜莫莫在一旁抱着肩膀仔细地盯着他的举动，看到江南停下来看着自己，颜莫莫又抬手指向窗外，问：“那是什么植物？”

　　江南顺着颜莫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医院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面种满了粉紫色的薰衣草，随着风摆动着，远远看去像波浪一样起伏着，很漂亮。

　　眼神放回颜莫莫身上，江南小心翼翼地反问道：“你不认识吗？”

　　“废话我当然认识，别打岔，我现在是在问你。”

　　果然没有好声气啊……江南暗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有些无奈的回答道：“那是薰衣草……”

　　嗯，基本辨认和理解力都没问题，那只是单纯的丧失记忆而已。这样的话自己完全可以通过催眠来帮他恢复记忆的。

　　颜莫莫看着江南一脸茫然的表情，恨不得在心里大笑几声。无视掉江南投过来充满疑惑的目光，颜莫莫扬着嘴角在心里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告诉尹萧这个好消息。

　　原本以为颜莫莫还会继续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没想到话音刚落颜莫莫便从座位上起身，说：“OK，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要给你做个体检，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们？回家？可是我……”

　　叫住往外走的颜莫莫，江南急忙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尽管颜莫莫此时仍然是背对着自己，可是江南仍然明显感觉到颜莫莫一定正一脸咬牙切齿地管理表情。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几个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音节：“当然是回我家，你在这里认识别的人吗？”

　　是啊，自己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还能去找谁帮忙呢……

　　江南有些颓然地靠着床头，头发松松的垂下来盖住了眼睛。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对江南来说有些过分了，颜莫莫转过身来冲江南吼了一声：“喂！木头！”

　　“啊？”听到颜莫莫的声音，江南犹豫地抬起头看着她。只见颜莫莫飞快地冲自己做了个鬼脸，语气轻快的说：“不要想太多了，相信我，我会帮助你的。”

　　颜莫莫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使得江南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忽的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眼睛看向背对着窗户站在自己面前的颜莫莫，阳光一丝不漏地把她整个人包裹在起来，染成金红色的碎发在阳光里微微地泛着光，江南清楚的看到她眼睛里的诚挚和认真，无声地点了点头。

　　顺从地躺回床上翻身面向窗外，下午的阳光暖暖的笼罩在身上，舒服极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自己在挣扎也没用。索性顺其自然好了。轻轻地叹口气闭起眼睛，或许是刚刚醒来情绪波动太大了，没过多久江南便沉沉睡去。

　　抬起手透过空气凌空比划着江南被阳光反射成淡金色的侧脸，颜莫莫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压低声音柔声说道：“我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孤单的，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