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bli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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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喧哗从大厅的门后传过来。
那是一种类似瀑布的声音，倾盆而下，跳跃着，发出汩汩的声响。
森欧外和太宰穿过漫长的走廊，慢慢接近那扇大门。
越是接近它，这种统一的喧嚣就越是粉碎成一些啁啾，啼啭，叽叽喳喳声，如同一群鸟儿在鸟笼里振翅。
太宰治上前一步，为他的首领拉开了大门。
所有在港口Mafia内部能说的上话的人都在，他们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在参加一场盛况空前的茶会。在绘着圣母像五彩斑斓的穹顶下，上百位女士在同时谈论着。
嘈杂的声音涌进森欧外的耳朵，来自女士们的说话声，以及夹杂在其中的茶杯，小勺子，还有切割蛋糕的餐刀碰撞声，轻啄酒水的吞咽声。
森欧外皱了皱眉，很快，大厅尽头的一张桌子旁边不多的几位男性中的一个就站起身来，伸出双臂向年轻的港口Mafia新首领迎来。那是前代派里的代表人物，β，也是每次森欧外和自矜身份的前代派沟通的桥梁，无论在哪一派都是一个身份有点微妙的人，是个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家伙。
他们开始了宴会上例行的寒暄，加入了那条嘈杂的溪流。森欧外和β说的话至少有一半被喧嚣声淹没了，离的稍远一点的太宰只能通过零星的词语来推断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金原小姐的去世我们也很遗憾...毕竟是优秀的...节哀...”
β把一只手放在嘴边上，然后又把它伸到半空中。这种手势表明了一种过于强烈以至于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激动。太宰很想凑过去听清，但是他的话都汇入宴会制造的喧嚣中，只有零碎的词汇和手势“...金原...沉痛...交代...”
太宰明白了他大概是企图为金原的死讨要说法，β的神情中同时夹杂了贪婪和悲痛，这种态度让森欧外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让步的余地——
年轻的港口Mafia首领抬头示意太宰可以凑近一点，在太宰走的足够近可以听清他们说话时才开口“我想您或许应该没有那么悲痛？”
太宰从善如流的接上“毕竟您只见过金原小姐不到五次的面...实在很难相信您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β的眼睛转向太宰，又转回去深深的看了森欧外一样，里面闪耀着审视的目光。
“好吧...毕竟佳人已逝，我们也不能为死人开价太高”β说这话时声调又亲切起来，比起刚刚压低了不少声调，“森首领已经对我们这些老骨头很是照顾了，再咄咄逼人下去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别这么说，太生分了”森欧外立马从善如流的接上“也是我们的看管不力，没有照顾到金原小姐的心情...”
太宰治听到这心里升起了浓郁的厌倦，他不想听这些毫无用处的官腔。乐队在大厅的角落里演奏着，是巴赫G大调大提琴组曲，他仔细的辨认着，不确认是BWV1007：4还是BWV1007：3。他总是分不太清这两段之间细微的区别，尽管他总会在森欧外的办公室听到。
他漫不经心的想，宴会里的人们就像墙上一副挂画，他们活在画布里，活在永恒夏日里，一群群老年男人和女人带着闪亮的假牙假装是年轻人，还有一群群老态龙钟若有所思的年轻人，企图和假装成年轻人的老年人搭话。他们都光鲜亮丽，都皮囊腐朽，好像是中世纪教堂壁画里那些具有寓意的形象。
太宰再把注意力转移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个人早就结束了没有意义的扯皮。
“...森首领真是善解人意啊，这正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β陷入了沉思，宴会上的人们越发提高了音量，β现在好像对声音非常敏感，他用手指敲打耳朵，示意那种吵闹使他不能继续思考，“您知道我是一个商人，而商人都是投机者...”
“应当有一些规则，是的，应当保证值得拥有价值的人获得他们正当的利益...”
“有价值的人总会获得的，即使他们夹杂在一群迂腐的老骨头里。”
森欧外边说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好像是在过滤所说的话，“您是值得的...您拥有一颗灵活的头脑...”
世上总是有那么一种人，只要世界承认了他的重要性，那么一切现行秩序就是正确的。
β伸出手，和森欧外那只带着白手套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一触即离，像是短暂的达成了什么共识。
他沉默了一会，好像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懊悔，又像是想起来他其他的义务，于是立刻向森欧外道歉，说不能再待下去了，因为要回到原本的自己桌子那里。
这时候太宰忽然搭话，他拦住了即将离开的β，在对方有点不耐烦的眼神里开口“金原爱乃小姐的事情，”他特地强调了一下名字“我代表我们全体看守人员再次向您致以诚挚的道歉。”
β摆摆手“我相信金原爱乃小姐也已经原谅你了”他向森欧外点点头，就离开了。
太宰目送着他回到那群人中间，“森先生，β真的记得金原小姐的名字吗？”
森欧外摇了摇头“那又有什么关系？”
“从她被指使着进到顶楼的时候就已经被放弃了。叫金原瞳还是金原什么的对他们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不过是死人而已。”
*
宴会提供了很多新奇的食物，但是大体都偏辣，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墨西哥厨师。
太宰在长桌面前挑挑拣拣，最后只盛了一碗虾汤，捧着慢慢的喝。
“你不吃吗？”森欧外问。他看上去全心全意的投入自己面前那份烤小山羊肉里，肉块烤的微微焦黄，散发出难以抵挡的肉香味，但即使如此他也一如既往的警惕，谨慎又不失优雅的快速进食。
太宰治被他的进食方式所吸引，注视着肉块被叉子叉起送到嘴里。他开始想象森欧外咀嚼着自己肉的感觉，感到他的舌头将自己抬起到味觉器官的穹顶，在周身裹满唾液，再从食道口处推下。
太宰捧着那碗虾汤坐到了森欧外对面，“不了，我不饿。”
他慢慢嗦饮了一口玫红色的汤，同时觉着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全部，都被卷在叉子里，装进森先生的嘴里，被碾碎，一根纤维接一根纤维地被撕裂。
那并非是一种完全被动的状态，因为在被咀嚼的同时，他感觉自己也在对对方起着作用，将感觉从他嘴里的味蕾一直传递到他的周身，他的每一下颤抖都来源于自己。
他为这个想象而感到兴奋，几乎要拿不稳手里的汤碗。那是一种相互作用的完整关系，两个人都牵连其中，并且受到这个关系的控制。
森欧外叉起一块西芹，看了看微微颤抖的太宰手里的汤“是不是太辣了？”
他伸手示意侍者去取杯水过来递给太宰，把手里叉子上的西芹塞进了太宰嘴里“忍一忍。”
太宰治很乖的吃掉了那块蔬菜，然后伸手指了指森欧外盘子里剩下的食物“森先生不介意的话，剩下的我就帮你吃掉吧？”
他如愿得到了剩下的小半盘有点凉了的烤小山羊肉，小心的开始品尝。里面配了仙人掌叶做的沙拉，很好的解去了羊肉的油腻。
森欧外看着太宰，忽然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眯起了那双红色的眼睛“我感觉你在想很恶心的事？”
“怎么会呢？您多虑了。”太宰治一口吃下了最大的那块羊肉，舔了舔叉子“森先生喜欢羊肉吗？”
“自然不能算是讨厌的。”
“那么过几天我就送森先生一件礼物吧。”
森欧外这才像是有点感兴趣一样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在一起，“那我就期待一下吧，亲爱的太宰君。”
*
*
老首领也对太宰治出的那次任务非常满意，传话的人跟林太郎曾经有点交情，试图敲打这个普通小医生“BOSS挺看好你养的这个小孩的，”
“我听首领说，这孩子主动开枪射杀那些女人孩子，说明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手党了。”他看四下无人，加快了语速“您得小心啊森医生，首领最喜欢干的那一套您肯定也清楚。现在首领越来越喜欢...”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等他觉着这个有用的孩子差不多合格之后，您可能就危险了！”
森林太郎笑笑，给这个好心传话的人多开了一盒止血剂“知道了，”医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我会注意的。”
他把人送走，然后看了下表就开始收拾医务室的东西准备回家。港口Mafia的医疗队向来是轮班制，今天刚好轮到他坐医务室，倒也落得清闲。
他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林太郎没有回头，只是略略扬起声音“请稍等。”
“好。”
传来的是太宰的声音，森林太郎有点意外，但还是问了一下“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但是太宰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狭小的医务室里陷入了沉默的氛围，只能听到医生刷刷的收拾医疗器械的声音。
“您昨天说...我给不能活下去的人，赋予温柔的死亡，是正确的对吧？”
森欧外手里顿了顿，“没错，太宰君，我是这么说的，但是你要明白，慢性悔恨是一种最不健康的情绪。永远不要沉浸在过去的错误中，在淤泥里打滚绝对无法让你变得干净。”
他的语气微微有点怀念“这还是我的老师教给我的道理。”
森林太郎听出太宰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正好马上就要收拾完了，他把最后一个听诊器放到盒子里正打算回头看看———
被孩童努力想要冷静下来，但是还能听出颤音的声音打断了。
“等等，请您先别回头，千万别回头...我..”
“啊。”
森林太郎明白了，他保持着那个放听诊器的动作，微微侧着头，问“我知道了，首领给你的出师任务是杀了我吧？”
“....”
“我猜你正用枪对着我的后背？”
“.....”
“那为什么不开枪呢？太宰君？”
医生笑了笑，伸手从旁边的手术台随意抽了一把手术刀，背对着太宰晃了晃“我正好要去给首领复查一下病情，”手术刀折射出银白色的光“太宰君不妨一起去看看？”
背后传来了枪械保险被关上的声音。
森林太郎没有回头看太宰，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又忽然停住仔细看了半天“太宰君已经长成一个出色的少年人了啊，”
林太郎就这么礼貌的笑着“看来首领在看人方面倒是比我厉害不少。”
黑发的少年人抬起头，跟森林太郎对视“您是要....”
“嘘。”林太郎将手指抵在了太宰治的嘴唇上“太宰君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
“先下手为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bli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