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妖魅说再见》月光之尘

24、Chapter24 另类复生

　　她在天光混沌中苏醒过来，一切景物都变幻了。
　　坐在一大面铜镜前，盲目地看着昏黄镜子中的那个丽人，胭脂粉黛，朱红丹唇，满头珠钗凤冠，霞光似的纷乱迷眼，一身喜红，金缕银线，凤穿牡丹，分明是古代新嫁娘的装扮。
　　她是谁？她问自己。
　　反复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她只是个护犊情深的母亲，抱着自己的朗朗，被妖孽的百里清风打落了十八层地狱，可是怀中的朗朗呢？朗朗呢？
　　她惊觉着跳起身来，旁边还在手忙脚乱为她佩戴珠花的女孩子忙不迭的惊疑的称呼：“小姐？”
　　小艾纷乱地走了几步，拉住其中一个小环模样的女孩子问：“朗朗呢？我的朗朗呢？”
　　女孩子一脸惊惶，与旁边另一个年轻女孩子面面相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儿啊？啊？四五岁的模样！”心急如焚地描绘。
　　两个小环还是摇头，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此时门外一声高亢的呼声：“信雅小姐，朗少爷的花轿已经到了，请小姐上轿！”
　　她惊起：“朗少爷？哪个朗少爷？”
　　回头看看两个小丫头，其中的紫衣丫头眉眼弯弯，笑了，冲口而出道：“信雅小姐，朗少不就是您心心念念要嫁他的如意郎君咯！小姐怎么这会问出这样的话？”
　　另一个粉衣丫鬟却掩藏不住的满面忧色，欲言又止。
　　小艾再问：“朗少？哪个朗少？西城朗朗？”
　　回答：“西城云朗啊！西城王爷的嫡二子西城云朗郡爷，潇洒朗逸，文采姝丽，爱民如子，和老王爷一样，一副菩萨心肠，小姐您不正是因为这个非卿不嫁的么？”
　　西城云朗？小艾如同受了当头一棒，那是她的儿子的名字！怎么会这样阴差阳错？
　　她提起钗裙，跨出门来，只见一顶喜红的华轿停在门前，下人们毕恭毕敬地垂手伺候着，却不见正主。
　　“你们的朗少呢？”
　　轿前的老者低着眉眼，只说：“小姐见谅，云朗郡爷实在抽不开身。”
　　粉衣丫鬟跟出来，附上耳边，轻声说：“小姐，你不知道吗？百里郡爷的大军已经开进姊诸了，云朗郡爷也率了十万大众迎战去了，恐怕此时已经过了三枫岭……”
　　小艾一听，第一本能反应就是抽了侍卫腰间的佩剑，一剑砍断了身旁马儿背上的迎亲礼，纵身上马，竟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得连自己都咋舌，扬鞭一抽，便绝尘驰去。
　　“小姐，小姐……”一切呼唤已隔绝于满天沙尘之外。
　　姊诸三百里之外，一片开阔之地，春草漫生，繁花点缀，如此妙景，今日竟要作了抛头洒血的战场！
　　沧海瞬间桑田，天地骤然苍茫，狂风乍起，刮得旗帜翻飞招展，两个庞大得几乎见不到尾的阵营如同天神洒下的两片黑压压的豆子，兵士将领个个银盔铁甲，行进一步便铿锵作响，像鼓舞士气的擂鼓之声。
　　西城云朗骑在马上，那是跟随他多年的“战神”，此时好像感应到主人的异常，也开始变得不安躁动，但也像主人一样懂得掩藏，只来回地踱着有规律的方步。对面五十丈开外的将领在旌旗招展战马啸啸中，看不真切，也听不明朗，远远那个马背上俊朗爵爷就是他，百里清风！
　　西城云朗缓缓举起手中紧握的宝剑，一声令下。
　　就是这个和西城峻一模一样的男子，对，他是西城峻！
　　“西城峻！是我，小艾呀！”小艾冲口叫道，翻身落马，上前勒紧了他的缰绳。
　　地动山摇的战鼓瞬间像被哽噎了喉咙，冲杀震天的千军万马唐突凝然，两方阵营一片哗然，一时间方寸大乱。
　　看着这个不管不顾冲入战场的新嫁娘，万玄之中一点红，这可是千百年来少见的情景，马蹄纷乱。
　　“信雅，这是战场！你马上退下！”西城云朗大声呵斥道，心悬一线。
　　“信雅？”对面的百里清风满面青灰，鞭子在手中划了一道狠辣的弧线，“西城云朗，你听着，马上给我放开艾信雅，否则我百里十八万大军踏破你的西城郡！叫你西城一族满门灭绝，鸡犬不留！”
　　森森寒意悄然爬上了小艾的脊梁。
　　“百里，你既执迷不悟，要与我西城拼个你死我活，我便奉陪到底，只是我和信雅绝不可能慑于你的威迫！信雅终归不属于你！”
　　两人的眼里冷凝成了冰霜，一个持剑，一个握枪，飞马相向而来，挥手之间已有鲜血飞溅，头颅迸撒。
　　小艾决然转身，更勒紧了云朗座下的马缰，被拖出数米之远，西城心里暗吃一惊，忙勒缰驻马，跳下身来，小艾不顾掌心鲜血，挺身挡到了他的胸前——
　　就在这一刹，对方的缨枪锐气已飞射到了她的喉间，凌厉狠毒，残阳一样美丽的赤色液体喷洒出来，昙花焰火般的绚烂，飞溅了对方一身闪亮光华的铠甲，汇成溪流，汇成泉水，点点滴落下来……
　　“信雅！”撕裂心扉的呼喊，远了。
　　在那一瞬间，所有记忆火光电石一般充满了她的脑海，她笑了。
　　“文绣，朗少是不是已经走远了？”阁楼珠帘之后的美玉少年沉声轻问，却是珠玉剔透一般的音色。
　　“是，小姐。”紫衫俏丽的文绣轻轻笑道。
　　“嗯？”帘后少年杏目一瞪。
　　“我是说小姐背着老爷在天音阁讲学之时，朗少终究没能认出小姐是女扮男装来，却只道是知音良友，听他兄弟之称，太好笑了！”文绣捂着嘴轻笑。
　　信雅伸伸脖子，再捶捶自己的肩，没好气地道：“你口没遮拦，可别叫爹爹知道，否则我不饶你！”
　　文绣吐吐舌头，轻扶从阁楼上走下的信雅坐进了轿辇里。
　　“呀，文绣，我的书！”
　　还没起轿，一阵冲击从街市对面狂奔而来，惊得文绣撞落了轿辇前箱笼上堆叠的一大摞青卷，淅沥哗啦撒了满地。
　　信雅抬手掀起轿帘，探头出来，轿前停贮一只俊俏的马匹，从马背翻身下来一位翩翩公子，眉目深邃，轮廓完美，坊间称颂的标志美男，她认得他，百里清风，百里王爷家的嫡子王孙，尊号百里郡爷！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湖水蓝的眼眸，浑身上下也没有诡异的疑点，真真正正是个阳光底下的侯门公子，文武全才，看杀卫玠，前面的路途无可限量，连京城的皇帝都对他另眼青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她没料到他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平凡女子，市井里一个普通教书先生的女儿而已，但是世事弄人，他偏偏就认定了她。
　　百里躬身拾起一卷：“清风集？”
　　青眉淡舒，雅致喟笑，递进了信雅的手里：“小姐的书讲得真是通透莹澈，如醍醐灌顶，可否赏脸，应邀到寒舍开讲，启迪鸿蒙，不次于开天辟地之功德啊！”
　　信雅面色一凝，原来自己的举动早已落入了人家眼中，这到底是飞来横财，还是自找麻烦？
　　“承蒙公子看得起在下，不过在下终究才疏学浅，不宜误人子弟！”放下轿帘，扬声吩咐，“文绣，起轿！”
　　踏脚进门的一刹，院子里像变了个样，她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爹爹在花厅中央来回踱步，仿佛取舍难定，进退维谷。
　　“雅儿，你可算回来了！”爹爹一见她，愁眉稍展。
　　“爹，这是怎么回事？”信雅瞪着满屋子堆得山一样的礼盒，直排到了厅外的院子里。
　　“百里家的清风郡爷来提亲了，丫头，爹爹只想问问你的意见。”
　　“百里清风？我不认识他。”信雅眉心一皱。
　　“哟，信雅小姐，你不是已经见过我们家郡爷了吗？怎么说不认识呢？”冷不丁一个黑瘦干巴的老女人自己推门进来，进到院中就喋喋不休，仿佛熟络自在得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您是？”爹爹礼貌地问。
　　“我是看着我们家清风郡爷长大的张嬷嬷，信雅小姐是个好姑娘，我张嬷嬷正想玉成美事，成就一对璧人。姑娘在外开坛讲学，我家清风郡爷也是聆听很久了，早已心仪，如今只等姑娘点个头！”
　　爹爹看信雅不说话，自顾自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对张嬷嬷微微笑道：“这是儿女大事，请张嬷嬷容我雅儿考虑一下，三天为限，再答复郡爷可好？”
　　“不妨事，不妨事，郡爷说了，他会耐心等着。如此，老身就回去复命了，艾老爷和信雅小姐多保重！”
　　张嬷嬷走后，爹爹道：“雅儿，你去市集讲学了？为何瞒着爹爹？”
　　“爹，孩儿以后不会再去市集了！”
　　“雅儿，爹爹知道雅儿心里想的什么，你还是挂着西城公子放不下，是不是？”
　　院中的丁香开了，她想起西城云朗在花树下望着自己痴痴的笑的模样。
　　“爹……”
　　“爹爹不逼雅儿，只是我们终究处在百里王族的领地之内，或许我们父女二人赶早收拾离开此地才好。”爹爹转身就走。
　　信雅拉住他，她知道爹爹离不开土生土长的姊诸，这里有他和母亲的记忆，最重要的这里还是母亲的安息之地。
　　“请爹爹容雅儿再想想。”
　　其实不用她想，老天已经帮她做了选择，那便是因为一天后发生的事情。
　　爹爹得了急症，四处寻访名医，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都回天乏术，却是百里清风得到这个消息，亲自去到西域边塞，费尽周折请回了金牛神医，神医一来便药到病除。
　　这样一来，在百里清风的求婚攻势下，信雅不点头也是办不到的了。
　　本来以为日子就此可以平静，她也别无所求地坐进花轿，去给百里清风做郡爷夫人了，可是，那一生中最重大的转折就出现在花轿上门的那一天。
　　西城云朗突然出现，从窗外翻了进来，不由分说拉住信雅就走，信雅不愿抛下父亲独自奔逃。
　　“我以前是不知道你根本是个女儿身，可是那次讲学回去之后，我知道了，我还听说了百里清风向你家提亲的事，我也央告父亲来为我说亲，可是说亲的人在半途却被人劫杀了，信雅，难道你觉得今日迎娶你的那个人真的还那么值得信任吗？”
　　信雅心里的平衡无形中被他三言两语打破了，再也摆不正。
　　西城云朗拉住她：“信雅，你信我，我西城会给你幸福！”
　　她还是看着他，就这样不负责任的跟着他，一走了之吗？那爹爹怎么办？
　　西城云朗看透了她的心思，哗然拔剑，从自己手掌中缓缓拉过，那触目惊心的血粒子就从指缝之间滴落出来，她心里大惊，捧住他的手：“朗少你……”
　　“我西城云朗，对天盟誓，今日若不从此地安全救走信雅父女，便洒血祭天，万劫不复！……”信雅蒙住了他的嘴，泪光莹莹，余光之中，有西城的随身侍卫冲向了前厅。
　　“信我，我一定要你幸福！”
　　就这样，有情人驰马仗剑，奔走天涯，西城说过，还要给她一个盛大隆重的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