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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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为这一份“只有自己同旁人不一样”而好好伤心一番，她的师娘阿古兰，忽然从南疆，又捡了一个孩子。
那是永光五年，十月秋末，她跟着赵怀瑾读书识字，修身学礼已经快有半年了。
将要学有所成，顾西左来了。
她第一次见顾西左，他穿着一身破烂，浑身又脏又臭。
黝黑的皮肤，和瘦小的骨架，在望京这个繁华的天子脚下，显得格格不入。
巧合的是，那时候的柳淮安因为跟着柳天耀练武扎马，晒了不少太阳，也是又黑又瘦。
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极了一对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难兄难弟。
唯一的区别，是顾西左看起来，更像是带头的那一个。
后来，她听二哥说，顾西左和她同岁，原是个孤儿，靠行乞为生。
师娘南下放货时，在街头撞见了他，觉得可怜，便领了回来。
就像当初把她捡回来一样。
起初，柳淮安并不喜欢顾西左。
因为他的出现，同时也带走了阿古兰全部的心思与疼爱。
她整日瞧他，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完全脱胎换骨变了个模样。
重要的是，他每日手里的点心零食换着花样，从没有断过，柳淮安终于忍不住，开始在顾西左看不到的地方，狂吐口水。
“略略略，有什么可神气的，黑也没我黑，高也没我高。”
她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她师姐的心情。
那时，她极其羡慕于顾西左手中每日换着花样的零食。
去管师娘要，师娘总是说，“下次，下次，下次一定买两份。”
然而，一次也没有买过。
她心里暗自猜测着，
是不是顾西左比她更黑一点，所以师娘更喜欢他？
师娘的疼爱没了，零食也没了。
人生刚刚开始，还未升起，便直接跌入了谷底，
终于有一天，她擦干净自己流了满地的口水，实在忍无可忍了。
她跑到宫里，向自己另外一个很敬爱的人赵怀瑾，
去请教了人生第一道，“为人处世”之题。
“师兄，如果有个东西，我很想要，别人却一直不肯给我，我该怎么办？”
赵怀瑾顿了顿笔，望向她那双纯真无害的眼睛，仔细答道：“你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一份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或者，你也可以同他商量交易，看他愿不愿意割爱于你。”
五岁的柳淮安，垫脚扒在桌案的另一边，一双眼睛来回扑闪，最终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
从赵怀瑾口中获得了方法以后，一双短腿马不停蹄地出宫飞回了都正司府。
果然看到顾西左，形影单只地正一个人对着池塘独自发呆。
她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在手上敲了敲，还算结实。
长棍指向顾西左，从身后顶住了他的背部，她一脸阴沉道：
“交出糖葫芦，不然就打死你。”
一，同他商量。
二，自己争取。
完美理解并奉行了赵怀瑾对她的教育。
顾西左拿着糖葫芦，听到声音先是一愣，呆滞地转身，瞧见了是她。
悄悄松了口气。
他收起表情，三五口吃完了糖葫芦，然后一把夺下柳淮安手中的棍子。
一顿拳脚，将她打了一顿。
黄口小儿，弱不禁风。
还敢来威胁他。
稀里糊涂地挨了一顿打。
虽然外形相差无几，可力道却十分悬殊。
柳淮安打他不过，脸上平白挨了两拳，多了一对熊猫眼。
衣服还撕的支离破碎。
瞧着自己一副凄惨兮兮的模样，委屈顿时涌上心疼，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顾西左走后，她心里气不过，于是扯起嗓子嚎啕，一路跑回栖云阁，要去告状。
赶得不巧，她到时，柳晏山也正在栖云阁里，听到她说顾西左打她，
一捶下去，拳头大个包顶在脑袋上。
柳晏山训道，
“师兄弟之间，不许打架。”
她哭的更凶了。
一路捂着包，又跑进了宫里。
她趴在赵怀瑾的腿上哭的上气不接下去，声音断断续续：
“顾......顾西左打.....打我，师父......师父也......也打我，呜呜呜......”
赵怀瑾坐在椅子上被她紧紧的抱住，动弹不得。
他看了眼柳淮安头上的包，和乌青的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问了将近有半个时辰。
这才从她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他一边忍着笑，一边给柳淮安头上的那个包涂着消肿药。
“就为了吃个糖葫芦？”
柳淮安吸了吸鼻子，瘪嘴没有答话。
赵怀瑾道：“日后想吃什么，就来宫里找我。”
“不要再做这种打家劫盗的事情。”
劫就劫了吧，
居然还被反打了一顿。
也是......勇气可嘉。
柳淮安哭的头脑昏沉，听完赵怀瑾的话，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顿了顿。
眼眶里蓄起的水尚还未流尽，面色忽然转阴变晴。
虽然没听懂后一句，但却听明白了前一句。
“我想吃糖葫芦！”
声音稚嫩洪亮。
那一天，柳淮安头上缠着绷带，手里拿着五串糖葫芦，一双乌青的桃花眼，弯如新月，
她是笑着回去的。
之后，
和顾西左结下梁子不过两日，又到了怀玉十四岁的生辰。
那一年皇恩圣典，特意准许了官眷世子入宫，让他们陪二殿下庆生。
好好热闹一番。
凭着柳晏山皇子太傅与柳淮安皇子伴读的身份。
都正司的满府老幼，得以有幸全部进宫，去长一长见识。
那也是柳淮安和顾西左，第一次和望京的“贵家公子圈”接触。
以管平武为首的那几位官家少爷，年龄相差都不是很大。
但都比顾西左与柳淮安的年纪大。
他们一个个细皮嫩肉，要么是书香世家，要么是几代为官，都是家世雄厚的娇贵主儿。
年幼无知的孩子聚到一起，首先第一条便是抱团，然后就是凑到一起奚落打压不如自己的人。
可是奚落谁呢。
满殿孩童，在这群进宫为二皇子庆生的人之中，唯有柳天耀、柳淮安、以及顾西左的身份与他们不同。
他们三个，既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
只是顶着都正之徒这个名号，在这群官家子弟面前，难免显得有些不上台面。
纵观三人，
柳天耀最年长，听闻功夫了得，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太好惹。
至于那个柳淮安，看起来确实像个傻子，但她是四殿下的伴读，据说和二殿下关系也不错，也不太好得罪。
于是只剩下了一个顾西左，一副又黑又瘦的模样，显然是孩子堆里被欺负的最佳对象。
认定他瘦弱可欺的模样后，管平武带着一群“小弟”，将他围成了个圈。
“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小乞丐？”
他声音故意拉的很大，引来周围人的目光，“皇宫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一片讥笑，他的小弟跟着附和喊道：“赶紧回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左冷着张脸，低喝了一声：“让开。”
“哎？我偏不让。”
管平武跳到他的面前，高了他一个半头，居高临下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跟本公子这么说话？”
他指着顾西左向众人喊道：“瞧他黑的，一身皮包着瘦弱的骨头。”
“像是从哪儿蹦出来的野孩子。”
声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顾西左站在众人堆里，阴沉着张脸正要发作。
柳淮安在远处踩着凳子，原本是正在拿桌上的甜点。
起初听到动静，还瘪了瘪嘴，嫉妒了一下顾西左的好人缘。
她一边朝着甜点的位置努力着，一边听着顾西左那边的动静。
直到有人说起了黑这个词。
顾不得吃，轻轻一跃，从凳子上跳了下去，一阵小跑，来到人前。
奋力拨开人群，钻进中央。
她叉着腰，挺了挺胸膛，一脸不服气：
“你们胡说！”
众人还未明白她此举是为何意是，只听她不服气地指着顾西左道，
“明明我比他更黑一点！”
奶声奶气，颇为自豪。
众人：......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还真是个傻子？
见无人应声，她急地直跺脚，连连为自己“拉票”。
“我每日都在太阳底下扎两个时辰的马，卖糖人的老爷爷都说我越来越黑了！”
“他这点黑才算什么，”
一踢脚，褪掉了脚上的鞋，露出了一只黑黝黝的脚丫子。
“你们瞧，我的脚都比他黑。”
不知是谁，似是彻底被她这番话折服，不自觉喃喃出声：“你黑......你黑.....”
“看吧。”
闻声，柳淮安得意地扬了扬头。
就知道是我比较黑。
她回去一定要和师娘说。
一番豪言壮语说罢，她赤着脚去拿鞋。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啐了一句呸：“一对野孩子。”
“砰”。
顾西左挥拳而上，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柳淮安正低身穿鞋，不知被谁从背后踹了一脚，摔了个脸蛋儿着地。
轰动的声响引来了内殿的赵家兄弟，一群宫人忙上前围着，又不敢轻易拉扯。
赵怀瑾一把将柳淮安从人堆里提了出来。
她光着只脚，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鞋子，整个人被撕来扯去地撞得头昏眼花。
殿上忽然静止。
她晕着脑袋晃悠了许久，等清醒了下来，一眼便看到工部尚书家的公子举着拳头，正骑在顾西左的身子。
手中的鞋精确砸到了尚书公子的脸子，殿上无人说话，只听柳淮安高声吼道：
“你敢打我师弟！”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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