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二日（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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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姣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来看演出是个失误。
失误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位置，骑虎难下，芒刺在背。
她非常后悔刚才进茶馆的时候自己居然真的按雷逍扬的意思，坐在了二桌三号这个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不要说伙计了，很多老观众看她落座的眼神也充满了诧异。
“这姑娘也没看出来腿脚有什么不对啊。”
玉姣好像听见有人在这么说，不过她不懂是什么意思。
秉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玉姣硬着头皮忽略周围的声音，哆哆嗦嗦地拿起茶杯，嘬了一口……又是茉莉花茶，玉姣郁闷，雷逍扬是不是有什么英雄的情节，但以前没来得及接这类剧本，所以喜欢在她面前充当护花使者。
台子上刚刚才结束的应该是雷逍扬三哥的单口相声，而现在是两个节目中间的换场时间，下一个上场的就是雷逍扬了，玉姣虽然好奇，不过鉴于刚刚周围人对她落座的反应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闷头嗑着面前的一小碟瓜子，生怕别人问自己个一二三四来。
换场时间比想象中长，玉姣瓜子都快嗑完了，水也喝干了，台子上愣是没人出来。她悄悄抬头看了看表，已经九点过十分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诸位晚上好啊。”
就在玉姣胡思乱想的当口，台上传来雷逍扬的声音，她抬起头望向台上，雷逍扬一袭枣红色长衫，正撩开了帘子，朝她的方向缓缓走来。
当然，刚刚那后半句是玉姣想象中的画面，实际上雷逍扬几步之后，一个鞠躬，就在台上摆好的桌子前坐下了。
玉姣的脸有些微微发红，刚刚她明明感觉到雷逍扬是望着自己的，难道自己已经已经不知不觉得了狂想症吗？
她拍拍自己的脸，准备好好看雷逍扬演出。
「今儿个要讲的故事啊，出自聊斋中的一则，名字叫做丐仙。」
雷逍扬简单的一句介绍之后，环顾观众席，最后眼神定在玉姣身上，露出一个温柔安抚性质的笑容。
「什么叫丐仙呢，就是衣衫褴褛的看着像乞丐，其实神通广大的神仙。咱们都知道，民间经常有这类的传说。
汉朝大将算韩信，洪武皇帝讨过米。像这类的是吧，虽然日后功成名就，但论起源头来，都是拥有过乞丐这一身份的。
为什么这么流行呢，我看过书里有一种说法就是，乞丐啊，作为社会最底层的人，反而能通鬼神，测人心，久而久之，这种大家普遍认为最安全最不会受到伤害的群体，就成为了保护他人的半个神灵。
但这种以乞丐的模样出现的神灵，落魄现状一定是暂时的，是修行的一种。
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哎，你看，这不就巧了，当然也可能是写书人刻意的设定。
咱们今天故事的主角呢，就叫高玉成……」
雷逍扬在台上的表情生动灵活，看的玉姣不由得入迷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所以一向可以感知雷逍扬情绪的她没有察觉到，对此时的雷逍扬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时间退回到今天的早些时候。
今日，盛和山庄迎来了一位怎么想都不会再次光临的客人——本市知名影视公司景鸿影业的董事长傅景鸿。
盛和山庄，一个以娱乐休闲美食度假为一体的高档度假山庄，坐落于A市城西盛和山内，是本市各界名流不用跑太远就能享受生活的好去处。
虽然盛和山庄因为几年前的一桩刑事案件而名声大败，不过铁打的地盘流水的老板，其新接手的幕后老板东山再起的速度不得不说十分令人赞叹。可惜的是，这位新老板还没有人见过，不然，又该是一颗冉冉升起的业界新星了。
曾经也有小道消息，说是整个盛和山的北面用做墓地，风水宝气都叫墓地引了过去，这个盛和山庄又背着命案，估计开不了多久背后老板就得破产。
不过流言愈盛，山庄的生意愈红火。久而久之那些谣言也就渐渐没了踪迹。每到周末或是节假日，山庄房间都会被预订一空。
但在所有来消费的客人里，傅景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以至于整个景鸿影业的生意，盛和山庄的负责人都没有想过要去做。
要知道当年那场命案，死去的就是傅景鸿那时候钦定的儿媳妇，栗强栗大导演的爱女栗凡夏。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人，傅景鸿的儿子傅山南。只是警车赶到现场时，除了栗凡夏的尸体，就是已经疯疯癫癫的傅山南。
所以山庄负责人在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说是傅景鸿的座驾已经到门口的时候，下意识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但最近一段时间老板并不在山庄里，没人可以请示的负责人只好硬着头皮接待了这位贵客，并嘱咐大堂经理，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负责人还亲自指定了接待地点——山庄三号包间流水阁。这个离当时命案发生房间最远的餐厅包间。生怕引起傅总什么不愉快的情绪。
此刻，包间内偌大的转桌旁，坐着四个人在聊天，而桌上的菜则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
正对门口的位置，是个身着休闲装的中年男子，满头白发中才夹杂着一些黑，让人很难和他尚未完全衰老的脸联系在一起。
他就是傅景鸿啊，一旁的服务员有些感叹，没想到短短几年老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看似随意，但傅景鸿举手投足间的领导感极强，现在，他正满脸笑意的和左手边的中年女子交谈，中年女子不时点头，脸上似乎满是赞同，不时扭头拍拍自己女儿的手。
傅景鸿今天特意安排了自己的小儿子赵烨来相亲，相亲对象是自己很满意的朱小姐，曾经自己老朋友公司的签约艺人，现在就职于一家新闻杂志社。
朱小姐全名朱尹伊，大概二十七八的年龄，面容精致。她随着母亲的声音站起来向傅景鸿敬酒，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本应是勾勒出几分性感，但女子淡然的表情和规规矩矩束低的长发却反而平添了几分温婉。
朱太太似乎不满意女儿的平淡反应，赶忙接了几句话来活跃气氛。而这次，傅景鸿右边稍显年轻些的女子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附和着，只是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墙上的钟表上。
“爸。”
“李阿姨。”
“尹伊。”
“妈。”
指针指向下午两点整，西装革履的赵烨推开包间门走了进来，满面笑容，对着饭桌旁的人一一打招呼，最后坐在了自己妈妈的旁边。
赵烨今天来的那叫一个不急不忙不紧不慢，本来他今天早上给师哥们都通了气，等着要看自己不近女色多年的四哥雷逍扬的好戏，这一通电话搅和了他的围观机会。
不过多亏了可人今天的回答，午饭过后，赵烨还是心情极好的开车着吹着口哨来赴这个不情不愿的约了。
“你啊，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午饭都要让你变成晚饭了，这么对客人太没礼貌了。”赵烨比预定时间迟了将近两个小时，赵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丈夫的脸色，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但还是先发制人的批评了儿子，她可不想让自己儿子再莫名挨什么骂。
“真是抱歉啊。”赵烨语气满是歉意，抑制住自己想打饱嗝的冲动，他望向桌子左边坐着的人微笑：“李阿姨，尹伊，路上车太多了，再加上我本来想好好收拾一下来和你们见面，就又耽误了，我赔罪，自罚三杯了。”
不着痕迹的试探傅景鸿的底线是赵烨乐此不疲的事情，看到傅景鸿没有表露什么不满，赵烨心里反倒觉得有些无趣。他起身倒了三杯酒，自觉的一杯杯喝下去，表情诚挚的丝毫没有撒谎的心虚。
“没关系的，”刚刚不太出声的朱尹伊却突然微笑着朝赵烨说道：“但是赵公子这一进门就自罚三杯，估计待会儿要搭哪位的顺风车回去了吧。”
朱尹伊知道就算来了度假山庄，赵烨也是绝不会多停留一秒的，所以看见赵烨满肚子谎言却玩脱的样子，不由觉得他真是滑稽的可以。
“……哎哟，我怎么忘了开车不能喝酒呢。”赵烨笑一笑，暗骂自己放松过了头，做事也不过大脑，当下有些懊恼，要不是酒已经下了肚，估计他得给自己呛出毛病来。
朱尹伊啊，赵烨心想，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但自己近年来见到她是越发不舒服起来了。
起先赵烨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他认识了可人，可人的眼睛里总是透露着单纯又善良的目光。
而这个总是时不时接近着傅景鸿和自己的，不知道什么居心的女人从来没有过那样令人好感倍增的眼神。在她平静的目光下，他总怀疑她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呢？赵烨努力回想，可是在栗凡夏出事之前，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实在是不深。
一个走性感路线，绯闻对象很多的女星？好像有这么个评价。而且她还和自己四哥有过绯闻，依自己对四哥的了解，他是万万不可能喜欢上这么个女人的，估计是捆绑关系。鉴于此，他对这个女人的好感度，基本为零。
“不过多亏尹伊你提醒我，”赵烨一副熟稔的语气对着朱尹伊说道，随即他又看向傅景鸿：“父亲和妈妈待会儿可以让司机送我一程的，对吧。”
“待会儿我和你李阿姨在这里约了麻将局。”赵妈妈示意赵烨乖一点：“你爸爸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办，不过尹伊刚刚说待会儿她要回去，你就搭尹伊的顺风车回去吧。”
这种相亲局，还是自己丈夫亲自到场的情况下，虽然自己心里明白儿子肯定不会陪他们在这里过夜，但想简单吃个饭就溜之大吉也是根本没影的事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赵妈妈主动把赵烨心里的小九九给掐掉了。
“哦，这样啊。”赵烨点点头表示理解。
盛和山庄只有私家车出入，最近的车站也要在山脚下才会有。本来倒是可以考虑代驾，不过……
他讪讪的笑了一下：“那行，就是待会儿得麻烦尹伊了。”
虽然傅景鸿没有任何表态，但不代表他好说话，因此赵烨如今已经学会了不和傅景鸿在公开场合起什么正面冲突，能嘻嘻哈哈混过去的事情他绝不干石头碰鸡蛋的蠢事。
“不客气。”朱尹伊朝他微笑，标准而职业化的笑容，一直是她的拿手好戏。
这顿饭是赵烨吃过的众多味同嚼蜡的饭当中，相对更难吃的一顿。
在餐桌上，所有导致他食不下咽的因素似乎都在这一顿聚齐了。
其实还没有，赵烨嚼着一块排骨想，如果傅山南也出现在这张饭桌上，才是真正的消化系统大敌。
赵烨的母亲曾经有个不那么光彩的身份，但赵烨却依旧敬她爱她，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自己，那他就不可能做到像外面那些看不惯他们母子的人那样，转而将所有的恶意不满统统发泄在母亲身上。
对赵烨来说，母亲只有一个。虽然在傅景鸿面前，赵烨需要将这个尊称用在另一个人身上，但在他心里，姜禾凤就仅仅只是自己的阿姨，只是那个曾经自己当做大哥的人的母亲而已。
赵烨早就听说傅景鸿和姜禾凤要离婚的事情，只是拖拖拉拉的，一直没办成。可是让赵烨头疼的是，近两年来，傅景鸿对他的关注实在是多的过分，连家里都备有傅景鸿过夜的用品。这让赵烨这种没事就喜欢宅在家里的人一时间无处可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母亲的欣喜，他又怎么好拒绝呢，所以赵烨总喜欢在师父那里待着或者上茶馆去躲清闲。
看着三个长辈聊的很开心的样子，赵烨感觉自己和朱尹伊倒更像是这场相亲中的局外人。不过好在时间一点点的在消磨着，等饭局结束，只剩自己和朱尹伊的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脱身就可以了。反正和这女人的每次被迫见面，等到长辈走后，她也都并不会表现出什么想要挽留的样子，哪怕再蹩脚的借口也能派上用场。
所以赵烨认为自己总是担心她的企图，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傅山南给自己的最大教训。
午饭过后，时间还真像赵烨母亲说的那样，已经相当靠近晚饭的时间了。在赵烨觉得自己已经待的要长在椅子上的时候，傅景鸿他们终于聊完了。但是鉴于刚刚赵烨已经放空了大脑，他并没有留意具体的话题内容，只是一心想走。
所以饭局散场之后，在长辈们期盼的眼神中，赵烨从善如流的坐上了朱尹伊的车。不过他心里已经在考虑待会儿要在哪个路口编个什么借口好结束今天的会面。
“我说尹伊啊？你这是……”朱尹伊的车驶出山庄之后并没有走那条下山的路，而是拐了个弯朝更深的山里开去。
“我要带你去看看你夏夏姐。”朱尹伊语调平淡，不知道的好像还真以为她说的是什么普通的见面。
赵烨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大脑处理了信息之后，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就像炸掉了一般朝朱尹伊吼：“神经病啊你，停车！让我下去！”
“门我锁住了，或者，”朱尹伊又绕过一个弯：“你大可以来抢我的方向盘。”
太阳已经落山，车内光线也越来越暗。在靠近朱尹伊的那一侧，深渊一般的黑暗，在朝赵烨招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二日（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