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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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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黎国御庭卫的首领凌峻,能在一瞬间以这样快的步伐同时完成三件事,御庭卫中恐怕只有你一人。可惜,离我记忆中速度的还相差甚远。”
“那也没什么,我现在在遐国只是一个普通的药夫罢了。”
“但是,凌峻,你会因为如此的选择付出代价。”他说得很平静,但平静里夹杂了一种看戏的口吻,让我忽然之间有些气躁
“你来这里做什么。黎国的军阁不是让你担任十要员之一的探子首领了么?天测卦师,黎国暗器之王欧阳荀的唯一传人——欧阳冥!”
椿茜在我刚说完话的时候呆立在门口,手中的茶盘和水果在寂静的氛围下轻轻摇晃了一下。大概这是椿茜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我用这样大的声音同对方说话,所以不免诧异。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挪动步伐。
我看着欧阳冥。低低地说了一句:“先在这里住下吧。”
“我也正有此意。嘿嘿。”
我没有回头看他,走向一旁的房间,去为栩墨喂药。
夜晚的时候,椿茜站在我身边,一直默不做声。
我没有看她,实在不愿让她卷入到太多的灾难之中。自从黎国军阁代替皇室行政的那一刻起,她便追随我过着简衣缩食的日子。现在,我只希望她平安才好。
“凌峻,可以告诉我那人…… ”
“不可以。”我打断到。
“椿茜,你什么都不要问。”
“……”
深夜时分我一如往常,还是无法平安入睡。那年在潇山所发生的那一幕不断重复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鸦鸟环绕,星夜灰暗。椿歆,椿歆。这两个字像是毒药一般渗入我的肢体,继而带来毁灭的疼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告诉椿茜,告诉她,那年潇山上的所有真相。
在接连的几天中,都不见栩墨身边那几个带刀男子的身影。我和欧阳冥在街市上四处闲逛时,也未曾遇到过他们。
我对欧阳冥打趣说:“天测卦师,可否为我算一卦,他们在哪儿?”
欧阳冥露出邪气的微笑说:“要么在人间,要么在冥府。”
的确。要么在人间,要么在冥府。
月末的时候,栩墨差不多可以下榻行走,药物却还是要经我送去。那几天药店门外向西的昆香巷好几天都积聚了一大堆人整日议论纷纷。在昆香巷那张告示上写道:北城军府中帅印被盗,有能捕获凶手或找回帅印的,将赏予丰厚奖励。
我和欧阳冥站在告示前,我问他:“你可有把握?”
“没有。”
“作为黎国最厉害的暗器使用者,也没有把握?”
“不杀人的游戏,我没有兴趣,没有兴趣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把握。我只觉得,飘雨的轻功,我早已见识,用来盗取帅印,真是大材小用。”
说完,他便转身迈步朝药堂所在的千禾巷方向走去。我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心里似乎有些不寒而栗。他是十要员中最为残忍的一位,将生命视为股掌之上随意操纵的玩具。这种对生的漠视,一如血液一般贯彻在他的□□内。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人。而他现在,还迟迟不肯告诉我此次来遐国的目的。
“凌峻,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欧阳冥转过身看我,生硬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下午吃的还是鱼。椿茜炖鱼的手艺似乎日日都有长进,每一口都很有滋味。我们的饭堂开在庭院的左侧,一边吃饭一边可以欣赏窗外薄薄的积雪。这几日。连天而下的落雪停息下来,偶尔还会有温暖的日光照耀到庭院中,假山和树木上都裹上了一层甜蜜而温和淡黄,使人看了心里安定不少。
吃饭的时候,欧阳冥总是发出些微微的声响,很有食欲一般,他看着椿茜说:“凌峻真是好福气,这样好的饭菜,恐是只有当年做御庭卫的时候才能吃到。”
我放下手中的碗,略带怨怒地看着欧阳冥,说:“当年的那些,已是往事,请欧阳先生不要再提。”
坐在一旁的椿茜却说:“怎么,欧阳冥先生当年也是御庭卫的人?那么,你可听说过椿歆这个名字。?”
“椿歆没有记错的话,她是当时御庭卫为数不多的三大女侍卫之一,她来自医药世家,师从湖谷的长刀术。而且据我所知……”
“够了!欧阳冥!”我再转向椿茜说:“椿茜,这些事情都很久了,希望你不要再提起。”
椿茜呆呆地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一阵,然后转身,说:”我给栩墨送药过去。”
傍晚的风很冷,从南到北,呜呼蹿动。远处楼阁上的布旗被风拉得面目全非,猎猎作响。城门上的夜钟撞出了最后十二下的祈祷,期盼在这个微微有些动乱的时代中,明日依旧平安。鼓楼外还残留着黑夜来前白昼离开时未能抹去的余光,执著地观看着人世平息前的景象。小贩都收摊了,打更的人也许刚刚咽下晚饭,准备到街市上去走走,卖茶叶蛋的姥姥将水罐里最后一点水喝光,包上下午买来的糖人,打算回家留给孙子。扬城在一种平凡的姿态中拉下了夜的帷幕。
睡觉前,椿茜洗漱完毕便拉住我的手,眉目低垂地说了一句:”凌峻,对不起,我不该问姐姐的事情,惹得你……”
我抚摩椿茜黑而顺滑的长发,然后将她楼在怀中,说:”椿茜,不要再多说,也不要再多问。所有的事情一完,我们便回黎国,祭奠你姐姐,拜见你的家人,然后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生。”
她紧紧靠在我的怀中,抬头看我。说:“嗯” 北城军府三公之一越灸的头颅被悬挂在北城城门外,这让整个沸都的百姓都惊慌了很久。当日我和欧阳冥在街道旁的露天茶社里喝茶,欧阳冥问我是否知道凶手是谁。我笑了笑,说对此没有兴趣。欧阳冥喝下一口清茶,将卦布横在桌上,然后掐指对我说:“凌峻,不出三个月,你就会对这个很感兴趣。”
我放下手中的茶,说:“我早说过,我现在只是一个药夫而已,对于其他的事情,我一概无心问津。”
三个带刀男子回来的那天夜里满身充满了酒气,一边手舞足蹈地往后院里冲一边大吵大叫。我让欧阳冥帮我将他们拖进了客房。然而,就是从那天夜里开始,我和欧阳冥都觉得药堂中出现了一些异常的情况。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每天第二早起来,药堂前厅的地面上都散落着各种药材和通经活血的药丸。椿茜问我对此有何猜测,我看看站在一旁的欧阳冥,说:“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三个带刀的男子再次消失。我多次想问躺在塌上的栩墨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可每次都被欧阳冥阻止。
“凌峻。现在行动,对你没有丝毫益处。”他喝下茶,眼光透过茶杯和眉目间的缝隙,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怕他们对椿茜不利。天测卦师,你觉得呢?”
“不要问我,问你自己。当年若是面对这样的事情,作为御庭卫首领的你,应当比谁都拿得定主意。”
北城军府三公之一的越灸被杀了,这个消息震惊全城,人心惶惶下全是暗流涌动,而越灸的下半身尸体是欧阳冥在沸都城外的酒肆后找见的。看着上面的刀伤,椿茜立刻辨认出那是三个男子所为,于是慌张地问我:“凌峻,栩墨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先将他调养好吧,也许真如欧阳冥所说,有那么一天,我会对这些事情产生兴趣。”
椿茜不解地看我,眼光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和疑虑。
我走到早庭院中,仰看着叶片葱荣的鸣淆树,说:“椿茜,不要担心,我会带你回家。”
接着的几天,我还是如往常一样,药堂中一旦无人瞧病,我便和欧阳冥一起出去闲逛。他偶尔告诉我黎国军阁的一些事情,我听后便忘记了。我所注意的,是人群中是否潜伏着某些灰暗的危险。栩墨的伤势渐渐好转起来,可还是会全身剧痛,我如往常一样送药给他。而那三个带刀的男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有看到过。
欧阳冥离开药堂是在二月过去一半的时候。那天应他的要求,椿茜再炖了一次鱼给他吃。饭间三个人说了些闲言,把几个月间一些有趣的事情作了一番回味,偶尔会谈得笑出声来,后来越说越发有些沉重,都深觉得这个时代四处都是动荡不安,百姓都是惶惶度日。直至椿茜说:“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让人沮丧的。欧阳先生,以后有空,可要再来我们这里。椿茜还会炖鱼给你。”
欧阳冥大笑几声,然后声音沉沉地说:“谢谢椿茜的一番好意,可此番回黎国之后,也不知还会不会有空到遐国来。”
说完,他走到门口,看着庭院中的鸣潇树说:“还有更多的动乱在等待着我们,安定的生活,如同这树的花朵,不知何时才会出现。”
送欧阳冥到扬城城门时,欢笑的气氛顿时凝固成了一种严肃而慎重的味道。欧阳冥从卦布后抽出一把细长的长刀。我往后退了一步,说:“我说过,我是不会再动手的。”
他笑了笑,将刀尖横指到我的项间,说:“你可记得这把长刀的主人?”
我微微低头,朝长刀上扫了一眼:湖谷长刀……
“是。它的主人,就是也曾深爱你的女子,椿歆。”
大风忽然凛冽起来,将城门上的长旗吹得呼啦响动。尘埃和砂石在城门的巨大圆弧下顺风飞扬开,打在身体上生出细小的痛,风巾和裙裤被风卷入到尘埃咆哮的空中。那些灰黄的风景,一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欧阳冥的背影在沙土飞扬的灰黄幕布后渐行渐远。怨恨和真相在天空苍蓝的眼眸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清楚地听到兵盏堂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凌峻,我们在街道上相遇的那天,试图击伤你的那枚核桃暗器并不是我所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