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似曾相识燕归来》王弗姬暢

36、流年暗换往来人

　　当我脚底挨到实地时，我的心依然仿佛悬在绝空之中，我紧紧抓住李慕鄞，哪种恐慌而绝望的感觉，仿佛潮水一样一层一层奔涌过来，堵住我的口鼻，令人窒息。李慕鄞拍着我的后背，哄劝我道:“没事了，没事了，小枫。”
　　他俯下身，抱起我，腾空而起的那一瞬间，我仿佛逃出桎梏的囚徒，“哇”的一声哭出来，抽抽噎噎道:“小五，我要回家。”
　　李慕鄞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回枫园。”
　　我听见裴照在后面说了句什么，李慕鄞脚下不停，道:“我从来就没怕过！”他低下头，微微一笑:“小枫也不怕！”
　　他笑的温柔而灿烂，仿佛流泻在蔷薇花上的冉冉春光，我晦暗的心慢慢也明亮起来，情不自禁点点头。不记得车子走到哪里，我就靠在他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我又回到大帅府，从小我就不喜欢那里，到处是高高的墙，一重又一重的门，仿佛迷宫一般。就像现在，我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我茫然顺着曲曲弯弯的小路走着，穿过一片小竹林，眼前豁然一片湖泊，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我立在湖边，我什么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见到他心下欢喜，正想出声喊他，只见他蹲下身，露出一个小小的少年，神色清冷，眸光粲然。
　　他的正殷切的对少年说道:“慕鄞，这里才是你的家，你看多大多漂亮啊！你留下来好不好？你不是说想和爸爸在一起吗？”
　　少年只道:“那你接我娘来吗？”
　　他站起身来，俯视着他，半晌道:“她不能来。”
　　少年应声道:“好，那你送我回去，我娘在哪里，那里就是我的家！”
　　他哼了一声，说道:“没出息！你长大莫要后悔！”拂袖而去，少年转过身子，他似乎想追上去，最终还是定在原地，有晶莹的泪花在他的眼中闪过，仿佛海水漫过一天星子。
　　莫名的心痛从我心头腾起，我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试图安慰他，远处忽然有枪声响起！少年吃惊的寻声跑了过去，我着急的想喊住他，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去。可是有人挡住了我，她吃吃娇笑道:“曲如枫，你爸爸处心积虑杀了他爸爸，你还想做什么？”
　　陡然间天旋地转，我悬在绝空之中，山风烈烈，云雾漫漫，不知渊地何在，身底的赵锦瑟忽然浮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她松开手向下坠去，凄厉的诅咒声在山谷间:“李慕鄞，我祝你和杀父仇人的女儿白头到老！”
　　我痛苦的叫出声来，听见有人拍着我:“小枫，别怕！”那声音宛如柔和的春风，驱散了我的孤冷，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李慕鄞抱着我，眼含关切。
　　我惶然道:“小五，她说的是真的吗？”
　　李慕鄞用头抵在我的额上，说道:“那和你没有关系。当初我爸爸也曾经算计过他，差一点你爸爸就身败名裂，你会怪我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自觉朝他怀里靠了靠，名利场何尝不是生死地，光鲜堂皇的表面下掩盖着阴暗龌龊。
　　我不自觉打个冷颤，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我和李慕鄞在的地方。
　　枫园东楼他的床上。
　　只不过新换的床单被罩是鹅黄色，仿佛春日枝头第一抹柳色，隐隐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是我西楼素日喜欢的寝具，而我身上穿的却是他的睡衣。
　　我结结巴巴道:“我衣服呢？”
　　地灯昏黄，他衣襟半开，半睨着我含笑不语，仿佛玉山醉倒，旖旎风流。
　　我只觉得心慌气短，七手八脚就要爬起来，他这才笑出声来:“好吧好吧，咏姨帮你换的，不知道谁那时候睡得一个沉，咏姨说给你擦脸擦手都不知道，差点我就送你去医院了。”
　　我脸上一热，别过头去，“谁让你把我带到这的？”
　　他做势就要下床，说道:“好，那我们去西楼睡。”
　　他把我们两个字格外咬的重，我慌忙拉住他，这个人不要脸起来，我是见识过了，这般大半夜折腾，只怕都够枫园的人笑几年的了。
　　我心中一动，枫园，李慕鄞回到了枫园！
　　他看我陡然沉默下来，神色渐渐正经起来，坐在我对面道:“小枫，你爸爸用心颇深，那时候，他说可以帮我，但是为了避免旧事重演，所以我必须娶你。他不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惊心，我听说你爸爸很爱很爱你，可是他这样安排你的婚姻。甚至一开始，看到你是谁以后，我更难受，我怕，怕你和他一起对付我，可是我不想放你走。”
　　我吸了一口气，如果是普通得车子，那次车祸只怕是车毁人亡。
　　我心头一阵刺痛，爸爸依然会回来主持大局，而我，从此后的人生不会再和李家有什么瓜葛。我对李慕鄞所有的恋慕，都会随着他身边同生共死的女人灰飞烟灭。
　　爸爸果然算计的好人心，李远山，李慕鄞，赵锦瑟，还有我曲如枫。可惜李慕鄞没有死，所以，他才会再次在医院下手，然后让那个已经穷途末路的二少抗掉所有的恶名。
　　李慕鄞道:“多谢那个苏大夫，她冷静而机敏，及时发现端倪，我将计就计，假装真的感染了病毒。他也算有些人手，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我们才会枫园，你方才可有听到枪声，别怕，一切都结束了。小枫，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不过我保证，他没事。”
　　我勉强坐稳，我知道，他本来今晚应该在清遥山坐壁上观，进退两变，但是他回到了枫园。
　　李慕鄞用力握住我的手，“你爸爸什么都算到了，可是唯独忘了一点，那就是大势。”
　　他看我似懂非懂的样子，耐心道:“军政府已经不得人心，你看江南顾氏现在内危外困就知道了。论起来，军中将领也有不少支持新政府的，他想再次重蹈我父子覆辙，可是也要知道，我们李氏家族经营数代，不是一个外人说要来管家就来管家的。”
　　我心中一沉，艰难道:“爸爸现在在哪里？”
　　李慕鄞道:“我安排他今天中午的邮轮，去西洋公务考察，今天的报纸你会看到。妈妈要去的话，可以一起。”
　　我抬起头，说道:“那么你呢？”
　　李慕鄞挨着我坐了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