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似曾相识燕归来》王弗姬暢

35、机关算尽太聪明

　　我不愿意去想，爸爸究竟是觉得李承鄞并非良配，还是不甘心自己的女儿愿为李家妇。
　　顾霜剑道:“小九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她若是不开心了受了委屈了想去哪里我就送她去哪里。”他看着李慕鄞，挑挑眉毛，慢悠悠道:“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是！”他重重咬了后句，神色凛然，一派正气，仿佛扶贫济弱的侠客。
　　李慕鄞粲然笑道:“她是我的妻，以后的事就不劳顾兄费心了。”
　　他两个眉来目去，仿佛彼此的目光就是长刀利剑，往来之间，便能分出胜负。
　　我长长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仿佛有几分困意，都赖今天中午没得睡午觉。
　　赵锦瑟忽然格格娇笑起来，她拈着帕子，轻轻一甩，目光从我和李慕鄞身上飞过，不屑道:“以后，你们还有以后吗？李慕鄞，你莫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爸爸接的电话是谁打的吧？你还真的以为是你二哥？”
　　李慕鄞方才还春容漫漫的脸瞬时仿佛蒙上一层冰霜，那冷意从他眼中源源而出，他的声音仿佛一把冰刀，粉碎了我最后一点幻想。
　　“那与小枫何干？”
　　我起身向赵锦瑟走过去，她斜身依在山崖边的一株古木旁，仿佛一株攀缘而立的藤草，柔若无骨，短短不过三五米，我仿佛走了很久，又仿佛只一瞬，和她面面相觑。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沉声问。
　　赵锦瑟漫不经心撩了撩头发，说道:“什么意思，大小姐不明白吗？”她凑近我耳朵，满不在乎道:“你猜猜你爸爸怎么知道你妈妈的事情的？哈哈哈哈，可怜他自负一辈子才子配佳人，美人识英雄！”
　　我周身一阵阵发寒，这位赵小姐衔恨李慕鄞毁约，怨愤李继邺轻贱，鼓动爸爸幕后援手，一手促成李家父子生死荣辱，用心幽微诡辣，令人心下悚然，她与爸爸互通款曲，却又我行我素，分明已经有些癫狂，我心中一凛，正要抽脚向后退去，听到有人在用西文说了一句:“小枫，回来。”
　　赵锦瑟忽然猛地抓住我反手一拽，我和她都半靠在树上相依而立，一边就是森森深渊。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顶在我的太阳穴上。李慕鄞生生顿住身子，他眼中的惊慌一纵而逝，笑了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她父亲知道你这样子，会生气的。你会什么都得不到的。”
　　赵锦瑟手微微一抖，涩声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李慕鄞转过头去，看着山畔升腾的云岚，说道:“也不是一直，那天在车上，你取聘帖的时候，你包里的这把枪，我曾经在别处见过。这样定制的枪，不会有雷同，除非是一个人要的。”
　　我闭上眼睛，免得那枪的侧影灼伤我的眼睛，然而心中却像有皮肉烧焦般的疼，尖锐而绵密，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吗？
　　赵锦瑟在我耳边叹道:“大小姐，要不是我提醒你爸爸，他只怕白白被李家父子下了套还不明白为什么呢？”她的气息贴着我侧脸湿腻腻的，着实令人恶心。仿佛她说话的声音:“每个人心里都有欲望，只不过你爸爸一直没有碰到那个爆发的理由罢了。我原本只不过想借他自保狠狠报复一下李继邺，若是不说明前因后果，他怎么会相信我呢？不成想，他的目标有点高，计划也很完美，可惜天不从人愿。而我既然没有陪李慕鄞死，那活着总得有点什么吧？奈何依然做不到大帅夫人，那如果有一位大帅夫人陪葬，你说妙不妙？哈哈哈哈，管他谁是大帅，可是都难受得紧！”
　　李慕鄞忽然朝后踉跄跌倒，脸上惊惧交加，眼珠却像被定住一样看着我们身后，仿佛看到什么极可怖的东西。结结巴巴道:“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赵锦瑟手上一紧，很快甜甜笑起来:“你莫是忘了，论演戏，我才是行家里手，青天白日，五少莫要装神弄鬼唬我……”
　　“阿锦，你回头看看我是不是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随着谷底山风拂在后背，只觉后背一凉，似乎有什么就在我们后面。
　　赵锦瑟呼吸都止住了，不期然朝我身边挨了一下，只见李慕鄞伸指一弹，她手中的枪应声而落，虎口出鲜血迅速涌了出来。
　　赵锦瑟惨笑一声，厉声道:“那就一起死吧！谁怕谁！”
　　她用力扯着我向后跳去，慌忙中，树后伸出一只手来拉我，我顾不得多想，奋力够过去，可是就差了那一点点，我看着自己与那只手堪堪错过。
　　那是顾霜剑的手，原来他悄悄绕到树后设法救我，可是不曾想到赵锦瑟已经百无禁忌，神鬼不避。
　　天旋地转间，我定在空中，一只脚被赵锦瑟发狠抓住，而李慕鄞抓着我那只手，半个身子已经悬到外面，他眼神泛红，似乎怕一说话松了气力，只死命看着我，仿佛一错眼，我就会瞬间坠入崖底。
　　赵锦瑟在下面冷冷笑道:“好吧，那不如我们一起死也是好的。”
　　我们两个人下坠的重力，千钧一发间我不知道他一个人竟然卡的住，手上有温热的东西淌过，触目鲜红，他的手腕在着地用力的那一瞬必然是被擦破了的。他就那样看着我，眼神焦灼而惊心，无声的用口型说:“小枫，别怕，有我在！”
　　我努力冲他笑笑，我不怕，可是我怕将他一起拉下来。
　　他也笑了，眼中仿佛星光漾动。然后极轻极轻说:“傻姑娘。”
　　悬崖边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顾霜剑和裴照的脸在悬崖上晃了一下。
　　“五少，开枪吧！”裴照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肃冷。
　　赵锦瑟歇斯底里喊道:“李慕鄞，我可以自己死！但若是死在你的手里，你想想你妈妈吧！”
　　李慕鄞嘶哑着嗓子道:“那好，你自己松手。”
　　赵锦瑟不作声，谷底的凉风吹上来，暮色苍茫，下面似乎幽深一片。
　　李慕鄞拽着我缓缓上移，我听见裴照在喊:“拽紧五少身上的绳子。”顾霜剑蹲下身来，直到我另一只手凑近，用力一抓，就要和李慕鄞提我上去。
　　脚下突然一松，赵锦瑟已经迅速向下坠去，天色向晚，暮霭重重，很快就看不见她的影子，唯有她尖厉的声音在山谷中嗡嗡回响。
　　“李慕鄞，我祝你和杀父仇人的女儿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