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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79章 饮鸩止渴 ...

  •   沈承渊再说不出别的话来,整个人如被定在了原地,连靠近都不能,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仿佛牵扯着他的血肉,每走一步都带起一阵剧烈的疼。那人一步步远去,也将他的心一点点挖空了。
      他想必是恨极了自己吧。模糊间沈承渊有些自嘲地想,他既无能保全他平安无事,又几度违背他的意愿执意要他孤单一人在谢怀瑾身边活着,如今还让他亲眼见证了自己与旁人的亲事……
      也许出了这个院子,谢临此生就再也不愿见他了。
      再也不愿见他了……
      正胡乱想着,便见走在前面的谢临突然停住了,而后像是快站不住了一般,踉跄几步走到树跟前,扶着树身就俯下身去吐了起来。
      沈承渊悚然一惊,被他吓得心头乱跳,如今什么旁的心思都飞去了九霄云外,忙几步冲上前来将人扶住,一手揽住他的肩,一手轻柔地拍抚着他的背,以期能缓解他些许痛苦。
      谢临近来都情绪不好胃口不佳,今日也几乎没吃东西,吐的都是酒液,吐到后来实在是没什么可吐的了,胃里依然抽痛不断,难受得他满头冷汗,急促而轻微地喘息着,手也软得没了力气,若不是有沈承渊扶着,早就一头栽下去了。
      “好些了么?”沈承渊见他不再呕吐,便温柔地将他抱进怀中,这才发觉他浑身发冷,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心疼得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背。
      谢临显然无法回答,对于他的拥抱也没有推拒,实际上他也无力推拒,方才那一通已经耗尽他全身力气,他只能靠在这个人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紧紧闭着眼,一点一点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沈承渊低头看去,怀里的人脸色苍白,额边碎发被冷汗沾湿,有些凌乱地贴在脸侧。他嘴唇半张着,呼吸得很是费力。沈承渊双臂紧了紧,到底放心不下,便贴在他耳畔柔声问道:“我先带你去找大夫看看,好不好?”
      许是他说话时吹拂在耳的气息太过炙热,谢临忍不住瑟缩了下,渐渐从方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睁开眼,眼里氤氲着湿润水汽,宛如一汪秋水之下的碧玉般清澈明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惑人。
      难受的时候只顾着与痛苦对抗,等到缓解了些,也就能分出些心力来对付旁的事了。谢临缓过一口气来,待看清他满脸的担忧关切,眸中掠过一丝挣扎的痛楚,最终还是转开眼,伸出手去推拒他的胸膛,淡淡道:“我没事了,沈大人放开我吧。”
      沈承渊怎么可能放手,当即心平气和道:“你先别同我置气,身子要紧。”又伸手抚上他汗湿的前额,“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么?要不要喝水?”
      谢临用力地偏头躲过他的手,冷淡一笑:“沈大人不必对我一个外人嘘寒问暖,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的新婚妻子还等着你呢,别在我这里耽搁了。”
      说罢,手上力道便用了十分,强硬地要将他推离。沈承渊生怕不小心伤了他,搂着他的手不敢太过用力,一时不察竟被他挣了出去。
      一离了他的怀抱,便也没了支撑物,谢临依旧浑身发软,只好跪坐在了原地。虽隔着裘衣,寒意还是透过冰冷的青砖蔓延上来,登时双膝一阵刺骨的冷。
      沈承渊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似是想来抱他,他忙抬手制止他的动作:“你别过来。”
      稍缓了缓,觉得身上力气恢复了些,他便扶着树干颤抖着站了起来。他不愿在此多留,多留一刻钟便是一刻钟的疼,此时满心只想着离开。
      只是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刚挪动了一步,甚至还未站稳,便双膝一软直直往前栽去。沈承渊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此时自然有所准备,大步上前揽住他的腰,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抱起来,往与大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临身体骤然悬空,强烈的不适应让他忍不住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我不去,”谢临蹙眉,“放我下来。”
      沈承渊不说话了,动作却是不停,不过片刻便寻到了一处空房,房内摆设虽简朴,却胜在整齐洁净,显然是时常有人打扫整理的。
      他对这沈府还并不很熟,不知这房间是作何用途,目光在房内简单一扫,就将谢临放在那张唯一的床榻上,拿过桌上茶壶倒了杯温水来给他漱口,正要扯过一旁堆叠整齐的被子来替他盖好,便被他按住了手:“你不必如此,我现在就走。”
      沈承渊一心一意牵挂着他的身体,便也坐在床榻边缘搂住他,只一味劝哄道:“你看你现在这样,连行走都成问题,叫人如何放心?乖,听话,先去看了大夫再说。”
      话音低沉温柔宛如蛊惑,谢临先是一怔,随即竟不知是被触到了哪片逆鳞,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反抗起来:“我不去!我不看大夫!你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
      沈承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却见他挣扎着眼圈都红了,心里一疼,忍不住低头去亲吻他的额头:“好好,不去不去,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但你现在身子这样,怎么走?”
      “我的马车就在门外……去叫小九儿过来,让他带我走!”谢临似乎对此很是抵抗,声音都不住地颤抖起来,“你别碰我!”
      先前两人情浓时,谢临对于他的触碰向来都是欣然接受,虽说因着他的恐惧,两人一直都没能做到最后一步,但毕竟彼此相爱,自然想要与对方亲密无间。
      以往他睡觉时便喜欢面对面搂着谢临,将他整个人都圈在自己双臂撑起的一方小小天地之中,醒来时一低头便可亲到他柔软的唇,而后就是一场漫长的纠缠,两人都沉溺其中,情动不已。缠绵深吻,相互抚慰着帮对方纾解,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如今,自己只是在他额上轻轻碰了碰,便招致他如此激烈的反抗。
      他开始抵触自己的亲近了吗?
      还是……谢怀瑾又对他做了什么?
      良久,沈承渊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的试探,小心翼翼地:“他是不是碰你了?”
      “与你无关!”谢临见他一直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了,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渐渐就有些口不择言了,“你走!滚!滚出去!”
      沈承渊望着他通红的双眼,心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其实是早就料想过的,从他亲手将谢临送回谢怀瑾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想到了今日这般境地。只是这一日当真来临时,那种几乎吞噬一切的痛苦却比预想中要猛烈太多。
      他还无法将谢临平安留在身边,若要保全他,就只能硬生生地与他分离。他知道谢临难受,他只会比他更难受。所有苦水都只能和着碎牙往肚子里咽,哪怕肠穿肚烂痛不欲生,也都只能咬牙忍下。
      谢临心中大恸,兀自歇斯底里着,却猝然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沈承渊按着他后背的手用上很大的力,甚至隐约有疼痛之感,谢临却对此浑然不觉,侧脸贴着他的前胸,被他紧紧扣在怀里,紧到两人之间再无空隙。
      这样的亲密之下,那些故作姿态伤人自伤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谢临眼中盘旋已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呜咽着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从来都默不作声,问都不问我就自己做了决断,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牺牲……”
      相爱相守这一年多来,又几经风雨别离,他早已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深信不疑,自然不会怀疑什么。他只是气恨沈承渊这样不计后果的擅自牺牲,这种牺牲对彼此而言都是伤害,还牵扯进了一位无辜女子。
      他只是在恨这些。
      沈承渊也情难自禁,话里满是无可奈何的凄然:“你要我如何就那么放着你不管不顾?你知道,在我心里你的平安重于一切,什么东西都比不得的。”
      “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不会将我送到谢怀瑾身边,”他哭得抽噎,“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对不起阿临,对不起……”沈承渊一遍遍重复着无谓的话,眼眶热得发烫,环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真想就这么将他揉碎在自己怀中。
      谢临心里乱糟糟的痛苦不堪,无边的酸楚与无助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胡乱说道:“你走吧,走得远远的离开京城,再也不要管我了……只有我死了,你才能自由……”
      沈承渊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将他从怀中扯开,双手铁钳般握住他的肩,双目赤红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声喝道,“死?好,你去死,你前脚去我后脚就跟你一起走!谢临啊谢临,你可真狠!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
      谢临猝然离了温暖,尚且还在怔愣,劈头便狠狠挨了一通骂,被他那困兽般发狠的样子吓住了,因痛苦而迟钝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只知道怔怔把他看着。
      这是沈承渊头一次在他面前发怒,也是头一次这样对他疾言厉色,他知道本不该如此,但他实在控制不了灭顶而出的情绪:“你只想着成全我,可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成全?!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让我怎么办?我会永远活在失去爱人的痛苦里,因为把你带走导致你毒发身亡的内疚里和永世不竭的孤寂里!这样活着,我必定生不如死,还不如随你去了!你宁愿与我在阴间做对鬼夫妻,也不想陪我活在人间,是不是?!”
      也许是他声音里痛楚太深太重,也许是那双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眸子太过摄人,谢临呆呆地望着他,反应不能,嘴里嗫嚅着:“不,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沈承渊死死扣着他的肩,五指发颤,眼泪夺眶而下,“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谢临喉咙动了动,声音低不可闻,“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想你走……”
      沈承渊一怔,对上那双泪水满盈的动人眼眸,手下意识地缓缓松开,顺着他的身子两侧颓然垂落。
      那股钳制他的力道蓦然消失,谢临却反倒像是丢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惶然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哭得浑身颤抖,整个人濒临崩溃:“承渊,承渊,我不想跟你分开,你不要听他的,不要去关外……我们别分开好不好,啊?好不好……”
      明知无望,却仍心存无谓的期盼。人的痛苦大概莫过于此。
      沈承渊轻轻将他搂住,怒火如潮水般褪去,唯余满腔酸楚柔情。他又何尝舍得与他分别?可在他还无力将他护好之时,他更不敢拿谢临的命来冒险。
      他贴在谢临耳畔,轻轻吻着他小巧的耳垂,低声宽慰他道:“放心,不会太久的。我保证。”
      谢临不知听到没有,片刻后突然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对准他的唇笨拙地啃咬上去。沈承渊猝不及防被他吻住,惊诧之余也不忘温柔缠绵,化被动为主导,在他冰凉柔软的唇舌间辗转流连,汲取他每一分每一毫的甘甜美好。
      好不容易一吻结束,虽对谢临难得的主动很有些喜出望外,沈承渊仍是觉得不明所以,柔声问道:“怎么了?”
      由于哭得太厉害,谢临的声音沙哑而低弱,此刻听来却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承渊,我们做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79章 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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