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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 前嫌冰释 ...

  •   谢临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看着十分平静,唯有不断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一点情绪。过了许久,他才勉力压住颤抖,许是压抑得过了头,声音听起来也淡然得吓人:“你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吧?”
      沈承渊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他继续道:“没事,我都说给你听。”
      “谢怀瑾说,他曾交给小九儿一封密信,并嘱咐他在侯府巡逻时放出去,那封信你该是收到了吧。我猜大约是要我去揽月楼和什么人会面吧?哦,这是另一件事了。
      “小九儿跟我说有故人邀约,将我带去了揽月楼,等着我的却是多日不见的鬼医。我本以为他是来做谢怀瑾的说客,谁知他从头至尾半分也没提起宫里的事。我当时还疑惑不解,后来才都想通了。不过是制造一场会面来应了那封密信,也好坐实我‘细作’的身份吧。”
      阳光透过雕花窗格,映在他苍白却依旧清丽绝伦的脸上,竟有种难言的凄美,仿佛即将谢幕的一场盛宴。他淡得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微微开合,一点点平静地讲述着,若不是那话音下隐约的颤抖和痛苦,几乎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客。
      沈承渊看着这样的谢临,心痛如绞,再也忍不住地伸出手把他紧紧箍在怀里,颤抖着道:“别说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如果他当时没有为谢怀瑾的离间所惑,而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那是不是他们就不至于走到今天?
      不要这样。他一遍遍在心里哀求着,不要这样。
      他宁愿他醒来见到自己后痛痛快快哭一场,或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打他叫他滚,那样至少他会觉得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可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用平缓到揪心的语气向他解释过往一切的误会,不哭不闹,乖巧得让人心疼。
      就好像他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躲进一个冰冷坚固的躯壳里,就算他如今将谢临抱在怀里,两人间再无一丝空隙,他也觉得谢临离他很远很远。
      他花了太多力气才引领他走出这禁锢着他的躯壳,一着不慎没将他牵紧,又被他躲了回去。
      “还有一件事我没说呢,”谢临被他搂得太紧,声音也有点闷,“你不问吗?”
      沈承渊身体一僵,随即松了手,慢慢将他放开。
      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那天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侯府,满心期盼着能见到谢临,能把一切都坦诚说开。
      可等着他的却是披坚执锐的朝廷军队,手中长剑闪着森白的光,还有那冷冰冰的一句“谢临已经回宫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绝望,仿佛他苦苦支撑的世界一瞬间坍塌,尘土纷飞,淹没了过往所有鲜亮,满目荒芜。
      后来他下意识地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不敢想不愿想。他无法自圆其说,就不再去想了。
      谢临看着他的神情,想了想,终于还是略微往后一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小九儿奉了圣旨下毒,为了解毒不得不跟着他回宫罢了。”
      沈承渊却没在意理由,听了“下毒”登时就是一急,忙将他细细打量一番,才哑声问:“那毒……现在可解了?”
      谢临静静看着他。那双眼眸再不是往常的淡冷凉薄,此刻与他相对,满满映出的都是他的身影。
      他还记得最初见到这个人的时候。那本是高高在上的容安侯,不卑不亢,无喜无悲,似乎这世间任何人事都无法牵动他的喜怒哀乐。这样的人,合该是站在云端的。
      可自从遇上了他,所有坚冰似的冷淡都一寸寸碎裂消散,最终向他露出最炽热真实的柔软内里。那是一个人最深的,最经不起伤害的地方。
      他说,我这二十多年来性情凉薄,于感情上向来浅淡。可遇上了你,我自此方知喜怒哀乐酸甜悲苦,原来生而为人有这许多情绪。
      终究是他牵着他走下了云端,让他染了红尘。
      谢临轻轻一叹,清如秋水的眸子望着他,弯了弯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解了。”
      笑容破冰而出的那一刹那,寒潭花开,像是卸去了一身清冷哀伤,唯余温柔。
      沈承渊眼眶一热,连忙再度将他拥住,脸贴着他柔顺的发丝亲昵地蹭了蹭,这才道:“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最想问的不是这些。”
      谢临难得安心地靠在他胸口,听他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闻言轻声问:“嗯?”
      头顶那人柔声道:“我真正想问的是,你这段时日在宫里好不好,可有想我?又为何会……为何会瘦成这样?”
      谢临心中一颤,只觉一股热流以难以承受的力道自心底最深处喷薄而出,瞬间消融所有顽固不化的寒冰,让他在这个男人怀里,再没有什么禁锢。
      眼前一片模糊水雾,唇角却是笑意深深:“宫里总归是不如侯府的好,吃不下睡不着的,自然就瘦了。”
      偌大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在他口中却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容安侯府,这话别人听来自是天方夜谭,听在沈承渊耳中却是柔情满溢,他也忍不住笑道:“可我已不再是侯爷了。如今我无权无势,可能还每日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再比不过宫里头锦衣玉食。如此,你还愿跟着我受苦吗?”
      谢临在他怀里闭上眼,淡淡地说:“你错了。宫里的锦衣玉食,于我而言才是苦难。”
      沈承渊打趣他:“你这话若叫那些流民听了,可真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又淡了笑意,惆怅道,“可你如今身子这般差,我……”
      “只要能跟着你,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怕,还怕什么受苦不成?”谢临轻而坚决地打断他,“你该自豪的,你救了一只困了许久的金丝雀。”
      沈承渊微微一愣,只觉这话莫名有些耳熟。想了片刻,才想起原是去年谢临刚刚进府时,自己遣赤木监视这二人的一举一动,曾听他说过这么一句。
      虽然早在那时起便对这温润淡薄却总显孤寂的人儿生了怜惜,却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如今日这般亲密。
      沈承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无声地收紧了手臂。
      随他日后怎样吧,这次我再不放开你了。

      他们这厢暖意融融,不远之外的行宫却是寒霜笼罩,人人自危。
      伺候在此的奴才奴婢和特意拨来看守保护的侍卫们纷纷噤若寒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的主子——至高无上的皇帝正对着空荡荡的内殿,拳头收得死紧,双目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因着谢临身子太弱受不住来回奔波,谢怀瑾便暂时将他留在密道外的行宫里休养,特地派遣了许多侍卫来守着,自己则回宫处理大小事宜。
      今日刚下了朝,他本打算去行宫里看看那小东西是否好转了些,便被徐公公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给砸蒙了。
      “皇上,不好了,行宫那边传来消息,说谢小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那么一个病得甚至都起不了身的人,怎么可能避开他的侍卫,独自逃出行宫?莫非是又跟他耍什么计谋不成?
      他来不及细想,抛下一众等在御书房的大臣便匆匆赶了过来,结果真如徐明世所说,没见着那本该卧病在床的小东西。
      谢怀瑾在那张空无一人的床榻前站了许久,才慢慢转回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匍匐着的一众奴才们,声音淡冷得让人分辨不出喜怒:“人是怎么不见的?”
      奴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却又都不敢开口,生怕一个字说错了惹得皇上勃然大怒。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谢怀瑾剑眉一蹙,不耐烦地道:“怎么,一个个的都哑了不成?”
      众人把头垂得更低了,额头几乎是紧紧贴着冷硬的地砖。
      谢怀瑾也不恼,轻笑一声,那话里却透出难言的狠戾:“既然舌头都成了摆设,不如就割了吧。”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听了这话,下头终于不再是原先的死寂,哭诉声、哀求声响成一片,混杂不堪,刺得人耳膜发疼。
      谢怀瑾似乎很是不喜,微微抬了抬手,待下头嘈杂稍止,才随意指了一个距自己最近的奴才:“你来说。”
      那奴才浑身发抖,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才颤声道:“回……回皇上,昨夜、昨夜奴才几个都是按您吩咐,喂公子服了药就守在外殿……没发现什么异样……”
      “哦?”谢怀瑾眉梢一挑,似乎很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朕的错?”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人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当场晕倒,“奴才只是说、只是说昨晚一切如常,并没有半点不对啊……”
      “呵,一切如常?那么大个活人就这么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看来你睡得挺好啊。”谢怀瑾冷笑一声,吩咐道,“来人,昨夜职守外殿的所有奴才,一律杀无赦。”
      一瞬间,尖利的哭喊声、求饶声穿破大殿,却仍是挣扎不过,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那答话的人更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地狱似的场面太过凄惨,垂手站在皇帝身后的徐公公不忍再看,只好闭上了眼。
      谢怀瑾冷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被拖出大殿,半分也不为所动。不够,这还不够。他的阿临就这么被人抢走了,这些没用的狗奴才就算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他又转过脸,冷冷看着跪在一旁的侍卫长,沉声问:“朕派你们来看守行宫,你们就给朕看出这么个结果?”
      侍卫长虽也心惊,却并未像那些奴才们一样哭告求饶。他自知看守不力,抱拳请罪道:“属下无能。”
      “若今天住在行宫里头的是朕,是不是明儿个就该太子继位了?”谢怀瑾寒声问。
      这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诅咒自己的话几乎是闻所未闻,侍卫长冷汗直流,哪敢替自己辩解什么,只咬牙重复道:“……属下无能。”
      谢怀瑾冷然一笑,正要开口说什么,便听身旁徐公公温声劝道:“皇上,您且不必大动肝火。不如给他们下个死命令,让他们兵分几路去寻小公子,若是能把人寻回来,皇上您消了气,他们也算将功折罪不是?”
      谢怀瑾瞥他一眼,想了想,便依着他的话说:“这样也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皇上仁慈。”徐公公一边赔笑,一边对着跪了一地的侍卫们使个眼色。惊出一身冷汗的侍卫们知道这次暂时死里逃生,连忙谢了恩,匆匆退下找人去了。
      待人差不多走空了,谢怀瑾才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闭了眼揉揉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徐公公递了杯热茶上来,道:“皇上既然知道谢小公子是被谁带走的,按着线索查便是了,何苦动怒伤身呢。”
      想起沈承渊,谢怀瑾眼底便划过一丝狠戾,伸手在桌上狠狠一拍,气闷道:“朕当然知道。敢在行宫里来去自如,还肆无忌惮劫走朕的人,这沈承渊实在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徐公公感受到皇上那无边的怒意,也只得低头附和:“那容……沈大人此举的确不妥。”
      谢怀瑾冷笑一声:“只不过他大概还不知道,他把阿临带走就是要他的命。”
      徐公公想到谢临身上那霸道又残忍的毒,便不由得记起那小公子毒发时的惨状,只觉得不寒而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俯身问道:“那皇上打算……把消息放出去让沈大人知道么?”
      “不必了。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谢怀瑾淡淡道,眼角眉梢都闪烁着冷厉摄人的光。“朕就再容他们一段时日。看他们到时候是要在一起,还是要谢临的命。”
      “朕等着他亲手把朕的阿临还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67章 前嫌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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