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第一白》天上星星

8、修行

　　“小雨点儿，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了这么久？”白越一直困惑于自己的长生不老。这么天大的好事，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比陨石落在洗衣盆里还低的几率。
　　白雨雨在庭院里一板一眼的练拳，练得浑身大汗淋漓。
　　“我当然知道啊。”呼拉，雨雨冲拳出手，虎虎生风。“我是吃多了山里的宝贝，人形的何首乌啦，红彤彤的朱果啦，千年雪松的松子啦。不过好像最有效的，是肉芝。我咬了三四个以后，就不再长大了。”
　　咬了……三四个！听说能使人白日飞升的宝物，一个也难求。白雨雨居然咬了三四个！“雨雨，来，圈几个数字，我们去买彩票。”
　　“对了，越越，你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活这么久的？好不好吃？在哪里有？”白雨雨回想起肉芝的美味，口水流了一地。
　　白越想了又想，很确定的说：“我不吃不认识的奇怪物种。大凡传说中的仙丹妙药，我都不认识。”
　　白雨雨开始在院子里翻空心跟头，一个接一个，在地上轻轻一点就借力弹起，好象一个小皮球一样流畅。一连翻了十几二十个，她才满意的站住了脚。
　　“越越，你肯定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吃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白雨雨瞪圆了双眼：“因为你和我一样，六根不净啊。”
　　白越差点没在自己家院子里摔倒！
　　“我和你怎么一样？没遇到我以前，你天天在山上打劫。和我在一起以后，你做梦都在想点子弄钱。我就没有那么执着的欲望，怎么会和你一样？”白越颇不服气。
　　“钱是个好东西。我可以拿来买棉袄，买麦芽糖，买个大房子，然后把钱堆在家里天天数一遍。越越，你难道不觉得有很多钱的感觉很温暖吗？”
　　白越这才想起自己说错了话。雨雨没有父母，在这个孤儿眼里，只有钱能给她一点点温暖的感觉。白越伸手将雨雨揽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驱赶雨雨心里的寒冷。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雨雨，你有我在。我可以给你买棉袄，买麦芽糖，买个大房子。你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山上打劫为生了。”
　　白越将下巴轻轻搁在白雨雨的脑袋上：“雨雨，我听人说，这个世上有修行者。既然有我们这样的人，那么说不定神仙也是真的存在。我们一起去找神仙，也学着修行，将来做一对神仙眷侣，总强过这样无所事事的流浪。你说好不好？”
　　白雨雨眯起眼睛，喵呜了一声表示同意。
　　说也奇怪，白越和白雨雨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真正的修行者。尤其是这个朝代，满山满谷的和尚道士，找个清静的大殿都难，更何况是修行有道的人。
　　白越认为在这样乌烟瘴气的时代，修行者都在深山老林里躲着。白雨雨却拿出自己做了几百年山贼的经验，证明山上并没有多少修行人，倒是山贼们的天下。
　　“山贼都是在靠近官道的地方生存，不会深入山里。我们到山里去找，说不定就能遇到了。”白越打定主意爬山，白雨雨只好收拾了两个大大的包裹上路。
　　“我就说了，山上只有山贼，你还不信！”在华山上毫无所获的晃悠了一个多月后，看着眼前两个彪形大汉，白越有想撞墙的冲动。
　　白雨雨反应迅速，她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把手搭在一个大汉肩上了：“嗨，哥们，都是同行，何必同类相残呢？”
　　见过号啕大哭的，也见过见光就晕死的，就是没见过这一款的肉票。两个大汉面面相觑。
　　“老大，这怎么办？”“老二，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不抢不行啊。抢他们应该算作黑吃黑，也算作了好事。”
　　既然是好事，像他们这样劫富济贫的思想道德甲等山贼，怎么能够不做？两个山贼互相递了个眼色，抽出大刀……
　　“手下留情啊！”白越急得大喊。两山贼已经东倒一个，西倒一个，横在路边了。
　　白雨雨拍拍手心，蹲在地上在两个贼身上摸来摸去：“黑吃黑？当然是我这个山贼祖宗吃你们这两个小毛孩子啦。越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搜他们的身。要是搜到钱荷包，晚上我们去山腰的酒家叫两坛竹叶青喝。”
　　“山腰上的竹叶青是兑了水的，要喝要走到山脚下的无贱镇。进镇门走两个路口作拐再直走，看到一个酒鬼招牌就到了。”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那女孩就坐在一个树杈上，手里抱着把大刀，嘴里咬着个小柳条儿，笑眯眯的看着白雨雨。
　　白越抢先一步，把雨雨护在他身后，作了个揖：“多谢指路，我们这就去喝喝看。”
　　“这天还早着呢，你们两个又不急着去投胎，干嘛不多陪陪我？我看那个小姑娘功夫不错，本来我打算帮你们出手的，结果她一下子就撂倒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弟。我说小姑娘，你不如陪我过两招，好不好？”
　　“他们是你的小弟？”白雨雨硬要从白越的身后冒出头来。
　　“是啊。”
　　“你本来打算帮我们？”
　　“是啊。”
　　白雨雨狂吼：“那你还打算帮我们？你居然看着你小弟被我打，你怎么做人家老大的？知不知道做人老大的要罩小弟的啊？”
　　白越被雨雨天外飞仙飞习惯了，没想到那个坐在树杈的女孩子不仅不吃惊，还笑嘻嘻的说：“我不是他们老大，老大是左边躺着的那个，我是他们村村长。”
　　原来是个飞的更高的仙。
　　“村长？你？”白雨雨眼珠子一转：“你的小弟没饭吃了，要出门打劫，你这个官怎么当的？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那女孩子听了这话，手上一紧。白越原本以为她要砍过来了，只好压住雨雨：“你对女孩子力气要小点，万一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那女孩子忽然仰天长啸，啸声响彻云霄，听起来凄苦至极，仿佛有非常大的痛苦背在背上，想甩也甩不掉。女孩子高高跃起，跃得比白家恶人档想象的还要高。树林里雀鸟群惊，平地起风，大刀过处，碗口粗的路边大树呼喇喇的倒了一大片，粗粗看去至少有三、四十棵。
　　一地狼藉。
　　“我的天啊！”白家夫妻咂舌：“不知道现在逃跑来不来得及。”
　　女孩子发泄过后，更加落寞的低下头：“你说的不错，我这个村长，当的实在不称职。我没有办法养活村子，他们两个只好出来打劫路人。”
　　白越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俩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要是你们村子真的很困难，雨雨，我们把荷包还给他们。”
　　白雨雨抓着从那两个山贼身上搜到的小钱包，对着白越捏了几下给他看，苦笑着说：“瘪的，没钱。”
　　“小妹妹，你这么小年龄就做了村长了？”白雨雨向那个女孩问道。
　　“咦，我？小妹妹？”女孩子摆手，“我十八，你呢？”
　　“十八？”白越笑了：“十八，年龄很小啊，都不到我们俩的零头。”
　　女孩子扯了下嘴角：“十八怎么了？这一千三百五十七年来，我都十八岁。去年十八，今年十八，明年十八，后年以及后年以后，我也都十八。我看那小姑娘，应该是还不到千年，是我妹妹才对。”
　　白越也弄不清楚雨雨到底多大了，他刚想问，雨雨迅速的答道：“是，我比你小，我才十七。十七当然比十八小。我叫白雨雨。姐姐，你在做村长啊？什么样的村子？我们能不能去看看？说不定也可以帮点忙。”
　　“十七？也亏你说得出来！”白越拧了雨雨一下，惹来白雨雨的白眼：“我当然要比她年轻漂亮点。”
　　“要去村子？好啊，只要你们能够挡得了我三刀，我就带你们去。”说着唰唰唰，照着白雨雨的头上就砍了过来。
　　白越急忙持剑，定睛看时，那两个人已经打做一团，哪里还有他入手的地方？雨雨原本在练武一途天份就高，更何况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已经下了千年……嗯，或许不到千年的苦功夫。然而在那女孩的面前，连白越都能看出来，雨雨几乎是在拼命，拼命抵挡大刀的攻击。
　　“已经过了三刀！”在刀刃离雨雨的脖子只有一寸三分的时候，白越的吼声来得正是时候。
　　“鬼叫什么？我又不会真的砍到你老婆！怎么说她也比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强。”堪堪停住刀，女孩送给白雨雨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姓萧，叫沉香。你叫我萧女侠就可以了。”
　　萧……女侠？女侠！白越噗哧笑出声。
　　“不准笑！再笑，我拐卖你老婆！”萧沉香说到做到，挽起白雨雨的胳膊就走。“村子就在西峰翠云宫后面的山缝缝里，天然屏障很好，外面不大容易发现。”
　　白越只好低笑着小跑跟上，不敢真当面惹火了这个女魔头。
　　西峰翠云宫，远远的就能闻到空气中的香火味。
　　“啊，对了，听说这里的华山圣母很灵的呢。越越，我们一会儿也去求个签。”
　　“不用了。这几天是天宫杀人大会，她不在宫里。”萧沉香说道。
　　杀人大会？天宫？白越继续闷笑。
　　“神仙不杀人，谁还会怕他们？雨雨，你老公真没见识。”萧沉香打定主意看白越不顺眼了。
　　“到了，这就是幕临村，因为村前有天然石幕，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进到村里，满地跑的都是几岁大的小毛头。拖着长长的鼻涕，拿着树枝充作刀剑，也选出将军队长，一本正经的嘶喊着：“冲啊！杀啊！”，在模拟着生杀战场。见到萧沉香带了陌生人进村，小毛头们连忙跑过来围着萧沉香，牵衣角的牵衣角，拉手指头的拉手指头，有一个小毛头甚至伸出手来拽了拽沉香衣服上的贝壳纽扣。
　　看到这么多可爱的小孩，白雨雨忍不住想去掐他们一把。她向来想到做到，还在想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
　　“姐姐，你别碰我，我是扫帚星，会给你带来霉运的。”小胖脸连忙避开雨雨的骚扰。
　　“小小年龄，骗人可不好。我看你刚才和小朋友一起玩的很开心啊。”没捏到，白雨雨在心里狂骂。
　　小胖脸很认真地说：“不是我骗姐姐。我们村里，大家都是扫帚星，不怕谁克死谁。姐姐是外村人，和我们不一样的。”
　　白越心中一紧：“小朋友，你说的扫帚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家的人都死了？”
　　“不是。”小胖脸摇摇头：“我家里的爸爸妈妈，应该都活着吧。他们说，把我扔了就会一家平安。如果他们死了，那我不是白白被扔到山里来？”
　　“他们都是被人扔到翠云宫的。有的孩子年龄大一点，懂事的早一点，就还记得那些往事。有的，像这一个，”萧沉香把手上抱着的婴儿递给白越和雨雨看，“这一个大概刚出生几天，就被送上山来了。”
　　那小婴儿眉清目秀的，不像一般孩子那样皱皱巴巴，一看就知道是个小美人胚子。雨雨于心不忍：“这么漂亮的孩子，可怜没有父母。”白越和白雨雨都一心以为这孩子必定是哪家青年男女的私会的结晶。
　　萧沉香冷笑一声：“怎么没有父母了？这个，可是同中书门下三品大员的正室四女，送来的时候，锦衣罗缎有五六箱呢。这是掌权的大家，父伯兄长多在朝堂。这女孩子七杀入命，克死哪个都不好。反正家里孩子多，她母亲也有儿子依靠，把她寄放给圣母正好。”
　　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了……原来有些父母是会抛弃自己的小孩的。白雨雨眼睛顿时起了一层雾，拼命擦也擦不去。
　　“这翠云宫不是也有庙吗？这些孩子，不是该庙里养吗？”白越疑惑道。
　　萧沉香笑倒：“这庙，也怕这些孩子命硬啊。万一将圣母给克走了，庙里的和尚尼姑还吃什么生活？”
　　“滑天下之大稽！圣母怎么可能被克走？若是圣母真有灵，应当保护这些孩子周全！可见这种圣母庙，铲平了最好！”白越袖子一甩，颇有看不起华山圣母的意思。
　　萧沉香被彻底激怒了：“姓白的，你哪只眼睛看到这些孩子不周全了？”她把身边的孩子一个一个的拽到白越眼皮底下：“是缺胳膊少腿了？是头顶没瓦脚下没鞋了？虽然说有时候村里少点粮食，但是我也没让一个孩子早早的去见阎王！”
　　白越被萧沉香的怒火唬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些孩子是你在照顾，你萧女侠侠骨铮铮可表日月，行了吧？”
　　“不行！”萧沉香不依不饶：“你要向我道歉。”
　　白越奇怪：“我又没有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白雨雨眼珠一转，明白过来：“沉香姐姐，我家越越糊涂，你就当不知者不为罪，饶恕他这一回吧。再者，村子里不是买不起粮食吗？我和越越帮你，就当赔罪，好不好？”
　　“雨雨，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明白？萧沉香明摆着功夫比我还高，这里又是华山西峰，你以为天底下还有几个华山沉香啊？”白雨雨把白越拉到一边，小声说。
　　“啊？”白越傻眼了。“你是说，她就是那个劈山救母的沉香？她？沉香不是个男孩子吗？”
　　“男孩子个头！娘不在身边，就算是王母家的瑶姬也像假小子！”萧沉香，不，小沉香给白越一个大白眼。
　　把身上所有的钱都贡献给幕临村，看着村里的小毛头们，白越终于作了平生再也没有想到的举动：他和白雨雨冲到那个同中书门下三品大员家中，将那一家洗劫一空。
　　“请问，什么是修行？我们应该如何修行？”
　　看着一地的金银珠宝，小沉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们这样做的，就是修行了。”
　　“打劫也算？”
　　“只要用在正途，打劫也是修行。在山中打坐，千年也不过一瞬。然而，这些孩子的笑脸，却是万年不朽的花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