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第一白》天上星星

6、幸运

　　唐朝长安，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城内有南北并列十四条大街和东西平行十一条大街，将全城划分为一百零八个里坊和东、西二市。
　　里坊内夜晚实行宵禁，但寺观和三品以上官员府第不在此限，可见自古为官的重要性。
　　东、西二市则是手工业和商业店肆的集中地。东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方珍奇皆所积集；西市内遍布经营珠宝、香料的胡商和蕃，热闹繁华。
　　在西市不起眼的地方，一根瘦竹杆挑了面灰不溜秋的旗子。旗子有气无力的耷拉着，隐隐可见“白家茶楼”四个大字。
　　“小雨点儿，那个脆皮叉烧油很多，你尝尝。”“小越越，蜂花糕好吃。”
　　传说中的白家主厨夫妇躲在茶楼的厨房里自产自销，案桌上满是各色各样的甜点。红罗丁是用奶油制成的冷盘。巨胜奴是把蜜和羊油置入面中，外沾黑芝麻油炸而成。贵妃红是精制的加味红酥点心。甜雪是用蜜糖慢火烧炙太例面。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小雨点儿，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两天丰满了一点儿？”
　　“没有，倒是我的脸好像圆了一些。”
　　白越仔细的研究了一番，遗憾的摇摇头：“没有。”白雨雨像被针扎过的气泡一样瘪了下去。
　　“这是什么朝代啊？一点审美能力都没有！为什么我不是帅哥（美女）了呢？” 两夫妻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
　　“吵死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甩了甩肩上的搭布，气愤愤的走了进来，“老头老娘，外面来了群人，吵得我不好睡觉。你们两吃东西声音小点，我在这儿打个盹儿。”
　　“哦。”儿子要睡觉，白氏夫妻赶快让出一个地方让他可以靠着。
　　“呀！客人！天遥天遥，快别睡了！那是客人上门了啊！”白雨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拼命的把天遥从睡梦中摇醒。
　　天遥努力睁开了一只眼：“不是客人。来了一大伙人，个个身上都背着一把剑，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的头儿见到我就对我说：‘小二，借你们茶楼用一下。你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么乖，当然就好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哦。”
　　“那就不要管他们了，你好好睡觉。”白越迈向了慈父的行列。
　　“等听到外面动静大了，你再出去。乘机把店里能砸的都砸了，赔偿费就算在那帮来PK的身上。”白雨雨是家中的教导主任。
　　天遥从善如流：“好，我到厨房口去睡觉，一有声音就往外冲。捞了这笔，今年你们就又可以关门大吃了。”
　　白家的茶楼，是夫妻俩催肥工程的副产品。既然是副产品，当然也就没有用心经营。虽然楼内用的上等红木桌椅，茶也是宫里传出来的紫阳，可是在西市，胡人番僧识货的并不多，以至于在茶文化兴盛的时期落得门可罗雀。
　　天龙骰子帮选择这个地方和地虎牌九堂摊牌，是经过了充分调查以后的结果。这儿客人很少，达官贵人更是半个影子都见不着，不会莫名其妙冲撞了哪位大人而惨遭灭门之灾。茶楼在繁华地段，捕快们若是听的风声前来，帮众可以迅速夹杂在人群中溜号。茶楼的主人，是神龙连头尾都不见的一对夫妻，楼上楼下通共就一个小二，端茶倒水是他，擦桌抹椅是他，上菜结账也还是他。
　　“nnd，这简直就是专为□□谈判开的店嘛！” 地虎牌九堂堂主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个提议，带着一群手下浩浩荡荡的开到茶楼。
　　谈判也有谈判的程序。
　　两帮人马占好位置，一帮在东边，一帮在西边，两个老大坐在中间。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先比谁的眼睛大，再比谁的鼻毛长。当两边的小弟各自把手中的剑拔出一半时，老大们大喝一声：“把剑收起来，别让人以为我们没有规矩。”
　　这就算完成了谈判先奏三步曲，可以正式交涉了。（不信的人，请主动温习香□□帮电影。）
　　天龙骰子帮的老大是主，他先开口：“丁贼，这一年来，我们两帮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如今长安已经是我们兄弟的地头。这两个月，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误会，我们两帮有了些不快。”
　　“误会？不快？甲匪，你这个人说话还是这么让人恶心啊！”丁贼挖了挖鼻孔：“我们就直接点，今天不是来分地盘的吗？你想怎么样？”
　　甲匪干笑两声：“爽快。就按我们今天坐的方向来分，东市归我们，西市归你们。”
　　丁贼立即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就凭你？你居然想占住整个东市？”
　　“那你想怎样？”“东市西市，我们各占一半。”“你做梦！”“你才做梦！”
　　终于到了最后阶段，谈不拢，就开……打……
　　咚、咚、咚！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盲老人。那拐杖在地上不停的敲击问路，发出吵杂的咚咚声。
　　“哎呀，老人家，快请坐快请坐！您想用点什么？我们茶楼最出名的是点心！我替您叫碗紫阳茶，今天的招牌是贵妃红，您先尝尝看。”白家正牌小二从地上一跃而起，穿过木头做的人群，殷情的搀住老者，将他领到最靠近厨房的桌子旁。
　　老者颤颤巍巍的坐定，侧着耳朵说道：“小二，这么多的呼吸声，你们店很火红啊。”
　　天遥甩开抹布，仔仔细细的抹着桌子：“也不是每天这样的，一年也就这么一次盛况。不过您老放心，您点的东西，我优先送。”
　　天龙地虎们看着天遥忽悠一下跑出来，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跑回厨房，仿佛这些人都不存在一样。
　　“老头老娘，这五天来，我们总算有客人了！”天遥兴高采烈的一面说，一面拿了个大托盘放上一大碗紫阳茶、一大碟子贵妃红：“外面有我看着，你们俩放心，继续吃，继续吃。”
　　白雨雨不无忧心的对白越说：“怎么这么巧？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客人。天遥这孩子职业病犯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最差也要A到赔偿费吧。”
　　“应该……会吧……这可真说不准了。”白越摇头叹息。
　　天遥对白氏夫妻的担心毫不知情，他只知道五天乏人问津的茶楼来了个客人，他要好好招待。因为太过专注，所以直到老人夸奖甜品很好吃的时候，他松了口气，这才记起了楼里的一大堆木头。
　　“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打扰你们。请你们继续火拼，只要不要伤到这位客人就行了。大家继续大家继续。”天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快低头认错。
　　“怪小子！”
　　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天龙地虎的火拼正式拉开了战幕。
　　天遥拖过板凳坐下，将老人护在自己的背后，然后用大托盘当盾牌，抵挡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杂物。
　　“老人家，你不用管那些乒乒乓乓的声音。有几个道场的野小子在我们茶楼开茶会，一时劲头上来了，就比划两下子。也不算什么大事，你放心，不会伤到你的。”
　　“呵呵，我不怕。我这么大年龄了，哪里没有经过点什么事情呢？”老人干脆和天遥聊起天来：“我说小二哥啊，你今年多大了？在这儿多久了？”
　　天遥用力敲下一支飞镖，狠狠瞪了发镖人一眼，回答道：“我啊，我从五岁开始就在茶楼帮忙了。我家在一个地方赚到没有赚的了就重新找个地方，这是我家开的第三家茶楼，以前每一个都很赚钱的哦。”
　　“哦，你是这儿的少东家。”老人恍然大悟：“那你还做小二？”
　　“没办法，”天遥仰天长叹：“我家那两个老怪物省钱，不肯请人帮忙。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和面擀面，给他们和茶楼准备一天的饭食。把面擀好以后，我就要忙着准备馅，忙着开张。天天如此，长期睡眠不足，真是苦命啊！”
　　老人同情道：“那你真是个孝子。这么好的孩子，会有好报的。”
　　天遥没有听到老者说的话，因为一个人朝他横着飞过来了！
　　“我说你们打架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打到这边来，不要影响我做生意！丁贼，你还故意把甲匪往我这边扁！甲匪，你也一点用都没有，你不能回手至少可以让自己直着吧！”
　　天遥生气了！天遥出离愤怒了！
　　天遥出拳！
　　一拳正中甲匪的脊梁骨，将他向着丁贼打飞过去！
　　尘埃落定，地上留下两具尸体，一具背后的骨头全部粉碎，一具则是被活活压死的。
　　“孩子，怎么了？”老人听到巨响，关心的问道。
　　天遥赶紧回了个笑脸：“没事没事。两只耗子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我烦了，就把它们打死了。”
　　这可怎么办啊，无法向天龙地虎讹诈钱财，会被娘骂死的。干脆送到衙门结案，领赏金算了。
　　“这两具尸体，是谁送来的？”
　　“回秦王，是西市白家茶楼的小二天遥。说是他们两个在茶楼谈判不成，在互殴的过程中同归于尽。”
　　秦王说：“所以他就把他们送来领赏钱来了？”“是。”
　　“他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秦王大笑：“赵捕头，当时你在场，是不是像那个小二说的那样？”
　　“武德三年，鳄鱼派和猛虎帮在一茶楼聚会，其后不到一月，双方均出现大笔资金流失。武德四年，明月教和流水堂在一茶楼聚会，当天有人领走流水堂堂主的通缉赏金，一月后，明月教破产。武德五年，永威帮和无畏帮在一茶楼聚众闹事，半年后，两帮消失于江湖。”
　　“王爷圣明，早有定论，还用老朽这个瞎子说什么？我只知道，天遥平时用来擀面的擀面杖，就有九九八十一斤重。”
　　天遥，幼孤，为异人于市井收养。及长，勇猛过人，双手能举百石，秦王特收为秦王府兵。其人性善纯良，同袍友爱，屡建战功，官拜右卫将军。
　　天遥：“我知道你们总有一天要走的，这个是我特意到庙里为你们求的签，带在路上，说不定有用。”
　　天遥：“我大婚的时候，你们能来一定要来。有空路过，也来看看我。”
　　天遥：“喂，别老是哭啊。来拥抱一下。再见，老爸。再见，老妈。祝愿你们早死早托胎。遇到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签书：甘罗早发。风骤雨打船篷，溪畔桃花尽落红，惊醒渔翁春梦熟，持篙撑去失西东。下下签。
　　“天遥，遇到你，也是我们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