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Order》一度藏花

16、第 16 章

　　黑漆漆的房间，几点昏暗到压抑的烛火。靠墙而立的柜子里收敛着成千上万的罐子，八目巨蛛的眼球直勾勾盯着玻璃外，球体后还连着条完整的视神经。实验台上咕嘟嘟冒泡的药水，腾空的烟雾发暗紫调。一只手破空而来，将天秤上测量好的月长石粉末顺时针撒进坩锅里，激一道亮光映衬着男巫的下颚骨。他面部被照亮范围有限，居高临下表现出杀人狂魔般的恐怖。

　　呃，以上画面决不是《彼得翁的故事集》被人拍成电影，也不是马尔福回忆斯内普生前佝在办公室里熬制魔药给医疗翼补充库存的场景。准确来讲，这只手的主人是刚走马上任没几天的波特家主，大名鼎鼎救世主，不擅长熬制魔药的哈利波特。哈利眉头紧簇，盯着魔药书上圈圈套圈圈的花体批注仔细琢磨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虽然在O.W.Ls考试的时候他配置过这个药水并且得分不错，但这么久过去他也忘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了。毕竟对于上过斯内普课的哈利而言，熬制魔药是身心折磨，很难让他探索发觉乐趣。

　　所以，为什么在毕业五年后哈利又重新抄起魔药课本了呢？还是要归责于哈利在波特庄园乱逛的经历。哈利发现在地下室里有个尘封已久的门，或许是个家族秘史陈列室？哈利，好奇心害死猫，波特决定探索一番。结果是大出所料，这里面竟然是个面积极大储藏完整的魔药实验室！

　　哦该死的梅林，难道波特还是个魔药世家吗？！

　　哈利晕晕乎乎的去跟查尔斯求证，如果他们家真的是魔药世家，那他也太愧对家族传统，毕竟他也算是格拉芬多炸坩锅能手小团体里的中流砥柱。显然哈利的反应娱乐到了二十多年没笑料的查尔斯，男人笑得打跌，完全没有波特家主的形象风范，因此他也‘活该’被夫人多瑞亚拍了脑袋。女巫对于调教许久仍然不改本性的丈夫表示无奈，而后对眼睛里全是问号的小孙子解释，查尔斯的奶奶琳赛波特是从普林斯家嫁过来的女巫，这个魔药实验室就是给她修建的。

　　Bloody hell.哈利听完部分家史后表情凝固在扭曲上就像是吃了狐媚子的大便，他嗓子眼里被惊吓塞得格外满档。笼统来看就是他的叔叔斯内普和他的爸爸詹姆斯争夺他的妈妈莉莉的芳心？哈利不知道该庆幸哪个部分，是斯内普没追上妈妈还是哪怕自己和斯内普有共同的血缘联系却没变成第二个老蝙蝠。要是让罗恩知道自己和斯内普有血缘关系，保不齐好兄弟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吐槽，例如‘油腻腻老蝙蝠使劲扣你分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实行传统变成小蝙蝠，哈利’。

　　我怎么又想起罗恩来了？哈利把手指腹上残留的粉末擦干净，掌根轻撞脑门。罗恩压根都没想来找你多做解释，你现在应该静下心好好熬魔药，就像多瑞亚建议的那样把注意力从目前糟糕的现状挪开。

　　嘿，波特先生你可真不讲道理，是谁把阻止外来猫头鹰进入的魔法阵开开的？这一次小恶魔都忍不住替红发韦斯莱鸣不平，拄着三叉戟站在青年头上。哈利则是冷漠无情无理取闹的一甩头把难得良心大发的魔鬼甩到九霄云外去。

　　即使哈利不断自我催眠，一万次重复不要想罗恩不要想罗恩，但他很难真正掌控自己内心深处渴望。每次晃神，十有八九在眼前出现的都是罗恩。从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羞涩小萝卜头，再到现在自信强大充满个人魅力的优秀男巫。哈利想念好友在身边的每一时每一刻，想念跟他一起躺在被窝里能确切感受到体温，想念罗恩鼻梁周围轻浅的雀斑、金色的睫毛，以及炙热到灵魂的火焰般红发。哈利甚至想念他们在霍格沃茨时的争吵，当然他现在是会笑起来的。最主要的，哈利想念那个简单的嘴唇相贴，格外纯情的吻。

　　多瑞亚跟赛德蕾尔韦斯莱的茶会更像是两个担心子女恋情发展如何的妈妈，而不是利益至上的斯莱特林暗中谋划算计。尽管他和查尔斯都不知道，不，或许查尔斯知道多瑞亚跟赛德蕾尔详谈的具体信息；晚饭后才出现的多瑞亚用一席话给哈利灌了足量的镇定剂，让他没再那么患得患失。

　　多瑞亚说，韦斯莱家族的人更习惯于在情感最开始处于被动，通俗来讲就是他们往往是被追求的那个。赛普蒂莫斯，亚瑟，他们两个情感经历都是如此，赛德蕾尔的暗恋时期可真是充分算计一群围绕着赛普蒂莫斯大献殷勤的傻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女巫的脸上充满自豪，看起来并不觉得妹妹为爱情谋划是个值得自愧的事情。多瑞亚也只有在这个时刻才能让哈利完全意识到她是个优秀的布莱克；的确，布莱克家姑娘这辈子最叛逆的决定是嫁给格兰芬多毕业的查尔斯波特。

　　这话让在暗恋中束手无策的波特先生陷入深思，对于长辈的情事他并不清楚，但芙蓉热烈追求比尔的事迹罗恩曾跟他和赫敏大声宣扬过不止一次。哈利原以为不过是法国女巫天性浪漫热情，奶奶却给了他一个新的视角来切入。举出他知道的例子进行分析，似乎的确是有些道理的。

　　可是……习惯被动由别人来拿捏决定，难道不是懦弱的象征么，罗恩一点都不懦弱，他是很优秀勇敢的格兰芬多。哈利忍不住给罗恩正名，急慌慌维护恋人的样子让修护扫帚的查尔斯发出阵毫不遮掩的大笑，再被妻子瞪一眼后——有点长辈的样子，女巫压低声音训斥道——憋成了接二连三地咳嗽。梅林的绿短袜，为什么他的这个孙子这么好玩？真可惜没法进行恶作剧比赛。

　　哈利啊哈利，韦斯莱对朋友的忠诚和临危不惧的勇敢，与他们在感情上的迟钝并不冲突。

　　就算心里是弯弯绕绕的，哈利手头搅拌魔药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他数着数，却因为分心没留意控制魔力输出，魔药从原本的淡紫色慢慢跑偏成不应该出现的墨绿色。其实魔药失败搁以往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然而哈利现在喝得辅助魔药对魔力疏通有一定影响，缓和剂也跟生死水的难易度不同。如果斯内普在他身边，一定会格外愤怒的用清理一新弄干净失败的魔药，皱起大鼻子，然后喷洒大剂量的毒液给‘自大到可以一心多用的救世主阁下’好好长记性。

　　可惜，独自埋首在魔药间的哈利没有监督人，也因此错过了唯一能被提醒的机会。

　　“哈利小主人！”

　　米奇突然出现惊得哈利身躯一震，让男巫下意识摆出攻击的姿势，等他便认出对方是照顾父亲长大，现在负责照顾自己的家养小精灵后才放松下来：他派遣米奇隐身蹲在对角巷，盯着summer wine酒吧，如果罗恩出现一定要它来通知自己。真可惜霍奇泰勒不能知道这条爆炸新闻——成为跟踪狂的救世主？在销量上一定能独占鳌头。

　　“米奇按照您的要求呆在对角巷，罗恩韦斯莱出现了！”家养小精灵毕恭毕敬的鞠躬。

　　哈利装模作样的把注意力放在坩锅上，实际上这份专注很大折扣，毕竟当事人没发现魔药除了大纰漏。如此看来，他也就只能在忠心耿耿的米奇面前摆摆样子。他漫不经心的慢吞吞拉长声音遮掩内心的忐忑不安，就像是问天气怎么样一般，“米奇干的不错，罗……他的心情看起来怎么样？”

　　哪怕觉得巫师的关注点有些奇怪，米奇并不会质疑哈利小主人的任何决定，它尽职尽责回报记录下的详尽信息：“韦斯莱先生眼部周围有因为缺乏睡眠的黑色沉淀，但他心情不错，有一个黑发巫师跟他遇上后结伴同行，韦斯莱先生还带着个看起来五岁左右的小巫师！”

　　黑发巫师？！孩子？！两颗深水炸弹冲着哈利的脸就砸过来，他猛地一惊，这可等同于致命一击。坩锅在他手边炸开，操作失误而导致出腐蚀性的魔药泼上衣服前襟，周围的瓶瓶罐罐碰撞颤抖随即漂浮到空中。魔力形成的漩涡将他和身边两米内的物体全部吸引，米奇不敢置信的瞪大已经成为网球的眼睛，家养小精灵的眼睛竟然还能更大。

　　该死。哈利咒骂道。他一个优秀毕业的成年巫师，魔力暴动了。

　　“去，去找罗恩。把……把他带过来。”哈利吞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液体，断断续续艰难的对家养小精灵下达命令，然后便是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磕得鼻梁破皮。就算如何心理建设，在危机时候他能想到寻求帮助、可以信任的对象也还是罗恩韦斯莱。

　　罗恩为什么会带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对角巷？我们需要把时间线回拨到三天前。

　　哈利消失后，罗恩挫败的在summer wine门口蹲到天黑，完全不在乎过路行人投来的诧异目光。沮丧的模样让梅斯都狠不下心嘲讽在她嘴里‘自作自受’的老板。她从来就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罗恩，印象里的红发青年哪怕是对付喝醉了的难缠顾客都游刃有余的，她竟然都为对方感到难过了。罗恩韦斯莱在她眼里的样子，就像是个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活脱脱一只丧家犬。太丢人了，女巫撅起红唇，任性又性感，给上司用了个忽略咒。不能损坏店里的名声。梅斯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格外合理的借口。

　　等隔壁的店主关门落锁，罗恩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太阳在很久之前就已下山，在下午被晒的滚烫的鹅卵石现在冰得脚心发凉，要知道它们之间还隔着层皮鞋底儿。梅斯今晚跟个来自法国的绅士有约，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拿着包走人了。红发青年模糊的想起来似乎下属走之前还跟他汇报了一声，似乎自己给她回应了，罗恩苦恼的揪下根头发——如果十年后韦斯莱家六子谢顶，我们是知道原因出处的。

　　罗恩不想留在二层的套间里，尤其是在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之后，被精心布置的房间再重新迈步踏入的瞬间使他作呕。朋友满天下的棋手却惊讶地发觉现在的自己无处可去。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的生活里只有哈利，他一刻不停围着挚友转得如同停不下来的陀螺。现在的他没有脸踏进布莱克老宅，哈利遇到他估计怕不是要用阿瓦达索命，而他用的辅助魔药也要尽量维持情绪平和；至于陋居，妈妈知道他是来照顾哈利的，贸然回去一定会引来询问，罗恩也不想让金妮再用欠揍的眼神看扁自己，眼下他的脾气很糟，只怕会大打出手……想来想去，罗恩最终去投奔了大哥比尔。

　　星月当空，贝壳小屋迎来了不速之客。

　　来开门的是挺着怀孕五个月肚子的芙蓉，她在看到来人是面色难看像死人般苍白的小叔子以后，大概猜出来对方是前来找她丈夫的。这位来自法国的女巫和在校时有不少的变化，眉宇间多出母亲特有的包容柔和，她亲切的邀罗恩进屋，又给他用了个速干咒——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芙蓉一手扶着腰，一边指挥茶壶给坐在沙发上打蔫的年轻人倒茶，“我帮你去叫比尔，他在研究室里。”

　　在整个韦斯莱家族里，罗恩最亲近的人是他从小就觉得非常酷的二哥，查理；如果说最敬重的人，并不是亚瑟，而是他的第一个儿子、罗恩的大哥，昵称是比尔的威廉韦斯莱。比尔比罗恩要大上十一岁，在罗恩有明确记忆的时候大哥就是格拉芬多院里最赢得女孩芳心的男巫了。太少的家庭相处让比尔成为神秘的边缘人物，他更像是个传说。按照常理说，罗恩依赖的是珀西可能性都会大些，但比尔的优势就是在细心体贴。查理马马虎虎粗枝大叶，罗恩从小受的委屈不少，吃的暗亏也不少，即使在家里最大岁数的是查理，身为二哥的少年也很难束缚住调皮捣蛋的双胞胎。

　　能洞察小弟心思的全家里只有对弟弟妹妹一视同仁的大哥比尔。

　　罗恩在很小的时候有些怨恨，对于妈妈将更多的注意力分给双胞胎和金妮，对于双胞胎将自己的玩具熊变成蜘蛛却没有过多得到惩罚的愤愤不平，对于为什么金妮总能得到最好的而感到纳闷和嫉妒。就在一次他又被双胞胎引诱着把他们弄坏的案板拿起来却被妈妈误认为是他弄坏之后，躲在被窝里委屈哭的罗恩房间里来了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是在家过暑假的比尔。比尔知道小弟有多委屈。静默的陪伴给了罗恩哭诉的勇气，而后大哥温言细语的安慰成功抚平小孩难过的稚嫩内心。

　　家里有太多的孩子就是不好，毕竟不是每个大哥都像比尔这般优秀。罗恩这样想着，喝了一口芙蓉沏的花茶，里面应该是添加了能安抚情绪的薰衣草，他的心境的确是慢慢平复下来了。

　　“罗恩，芙蓉刚刚收拾好了客房，至少你今晚要留下来住。”三十出头的男巫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的装扮和在埃及工作时的差别并不大，他佩戴着小扇子耳坠，头发长度还是及肩，除去那道改变他身份的抓痕。比尔看到小弟的嘴唇发紫，样子失魂落魄的像是被巨大打击过，上一次他见到过这样的罗恩是在五年多前。当时罗恩也在雨夜冲进贝壳小屋来找他，格外惊惧的说哈利跟金妮分手。

　　罗恩咬着嘴唇，细若蚊绳的喊比尔。

　　比尔叹了口气坐在小弟右侧的单人沙发上，能让罗恩露出世界崩塌表情的对象只能是哈利，“罗恩，你和哈利之间发生什么了。”

　　跟大哥说话是永远可以省事的，罗恩终于放松下绷紧僵硬的身体瘫软在沙发中，蜷缩的小模样很像比尔曾在埃及养过一段时间的燕尾狗幼崽。罗恩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难道他要和大哥讲哈利看到他跟同性追求者对峙么。罗恩出柜也只是跟爸爸妈妈讲了，除此之外任何家人都不应该知道的。

　　“哈利知道了，是不是，”比尔看到小弟那副便秘的难堪脸色就知道他猜对了，这其实并不难看出来。从小时候罗恩就格外缠着他们给他讲述救世主波特的故事，上了学校以后不论是写信还是回家，心心念念次数最多的就是哈利。比尔在他们四年级的时候去过一趟学校亲眼目睹了这对好朋友的相处，他以为这两个小家伙离捅破感情薄纸无需太久，谁能想到经历会如此坎坷，“罗恩，大哥也是会动脑子的格兰芬多。”

　　罗恩强忍了好些时候的眼泪顺着脸廓滚落，他不再是学校里骄傲的守门员，也不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战士，更不是哈利脆弱时挡在他身前无所不能的中心骑士。他的脆弱与无助赤裸裸的暴露在比尔面前，嘴唇上下打颤：“哈，哈利发现了……但，但他根本不愿意听我解释，我不知道……”

　　他还会回来吗？

　　“他会想通的，罗恩，你要多给他点时间，这样的冲击的确会很大。”男人从还没捂热的沙发里站起身迈步停到脸埋在双手里的罗恩面前，比尔的炙热手掌轻压在小弟的发顶揉着，就像是二十年前的少年安抚委屈的巫师幼崽。

　　——我知道你很努力了，罗恩。大哥是为你自豪的。

　　客厅里只剩下罗恩极力压制的啜泣声，他的肩膀由于呼吸断续而轻耸着。最终罗恩抬起头看向蹲在他面前的比尔，鼻头发红：“比尔，别告诉爸爸妈妈。”

　　男人点了点头，他做出的许诺从来没有违背的。罗恩收下了对方的保证，目光停在已为人父的男人脸上那道永不可能消除的伤疤上，扯嘴角轻声道：“谢谢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