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论陆小凤的出场姿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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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还是那天的衣服，身穿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衫，扎着裤脚，脸上扣着一张油彩的面具，一副街头艺人的打扮。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手里没有提着那亮的发光的铜锣。可是，他就这么抱臂站着，整个人越发的有种说不出的闲散不羁。
听了花满楼的话，他懒懒的抬手，勾了勾额前散落在面具上的碎发，随后，面对着花满楼抬脚走过去。
段浔枪口对着陆小凤偏了一秒，又迅速指向花满楼，不怒自威，大吼一声：“不许动！”
这一个个的，是浑不把他这个警察放在眼里吗？！
段天歌叹口气，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心想着，哥啊，这几个人，是真的没一个把你放在眼里啊！
一阵疾风乍起，将院墙外满枝桃花吹得瑟瑟作响，漫天柳絮纷飞，裹挟着花雨飘散了一地。
楼梯上有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直在追逐着玩闹，两个人手里都抓着油条，一前一后哒哒哒跑来跑去绕着楼梯打闹。
后面那个孩子追着前面的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圈，小脸红扑扑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看着追不上了，他顿了一下，上气不接下气，努力跳起往前一纵，手掌心刚碰上前面孩子的肩头，就紧攥住了他的衣服不放，随后手脚并用，像个猴子一样扒拉在前面孩子的背上。
前面那个猝不及防这一啪，小胳膊小腿一哆嗦，人往前冲了一步，手紧紧扶着栏杆身子一歪——两个人齐齐跌坐在地。
两个孩子一个穿的白色卫衣，上面画了个很可爱的小兔子，铃一个穿着画着钢铁侠的黑T。两个都跌到地上，满身满手满脸的泥巴和油光，饶是如此，他们俩却没一个哭的，摔的手臂都蹭红了还在闹，互相扯耳朵揪鼻子，哈哈哈得笑着滚成一团。
陆小凤一直走到花满楼面前才停下，两人面对面站着，同时转过去，“看”了一眼那两个小男孩，又同时笑着收回目光。
随后，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伸出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都笑起来。
这笑容的意思，彼此都很明白。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此刻久别重逢，便已经是很好。
就在这瞬间，楼梯口传来一声怒喝：“又发什么疯，滚上来吃饭。”
伴随着这话音，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从二楼楼梯口跑出来，然而她刚一探头，目光在下面院子里一转，登时愣住了。
枪口还端端立着，黑黢黢的，泛着一种冰冷肃穆的光泽。
院子站着的人，每一个都风姿卓然，气质出众。
尤其是和那白衣男子并肩站着的小姑娘，玉雕似的一张脸，可是转头打量你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瞥，但那目光冷的凝成了霜，简直让人从头到脚发凉。
她不好意思得连声道：“孩子小，不懂事，打扰了打扰了。”
她边说着边一手一个，不顾那两个孩子努力往后赖，卯足了劲将他们俩拔萝卜一样的拽走了。
但是，有怕事的，自然也有不怕事的。
梁钰从昨天晚上开始看到那辆烧的只剩框架的车，眼睛就冲了血一样，红通通的。他先和谭淼一起去派出所找段浔，一刻不停得打电话给熟悉的三教九流帮他找人，又跟着出来在风里跑着找了一晚上的人，到现在一口气都没松的开。
从段天歌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秒，他的目光就像个雷达一样死死锁定住。
她今天没化妆，小脸被阳光打着，没有平时见时那么精致，清清浅浅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亮晶晶的，很是灼人。
只是看到众人跑出来的时候，那笑容像转瞬即逝的烟火一样，疏忽间就熄灭了。
她松开花满楼的手，双手交叠着背在身后，又恢复了那副看上去温柔大方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幅模样，真的是又撩人又可恨。
梁钰咬咬牙，一股强烈的怨愤几乎要蒙蔽他的心智。
他想起第一次见段天歌的时候，是三年前在夜宴里。
夜宴声名在外，建在珠海边一条最常见的巷子里。
那时候梁钰在珠海拍一个武侠戏，刚来第二天就被投资方带着去夜场，说是有个大腕要来，一起去认识一下，顺便互相撑个场子。
梁钰当时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他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在哪个场合需要别人去撑场子的。
但投资方老楚后台很硬，梁钰也不好直接驳他的面子，再加上老楚再三保证，此行绝对不虚。如果还是推辞未免显得太矫情了，加上那天没有夜戏，想了想，他便跟着就去了。
万万没想到，那天那个局，是把导演沈云峰请来了。
国内有名气的导演，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电影圈三四个，电视圈四五个，加起来，大概也就能凑个两桌麻将，个个都是作品和奖项等身，在业内封了神的。
这几位大导演不出手则已，但凡出手，作品演员各种分析点评，总能在头条首页各个榜单上热热闹闹得挂上一年半载还余音不绝。
戏里的人，从男一号到女七号，从无例外的，都能一夜爆红。
可想而知，他们在圈子里会被顶礼膜拜到什么样的程度。
别说三年前，就算梁钰如今已经金熊奖在身，论起资历和威望，和那几位差了一大截的。
而那几个云颠之上的导演，其中一个，就是以情色片起家的沈云峰。
他们刚到门口，就有侍应生熟门熟路的把它们带到了包厢。
那间包间大的异常，靠墙一排美国原装音响，黑色的真皮沙发铺开在地毯上。
梁钰飞快得扫了一眼，左边一堆里有几个电影里的熟脸，女的都穿着吊带裙，齐刷刷露着深凹的锁骨。男的衬衫扣子都解开着，还有几个打过照面的娱乐公司老板和经纪人，一群人光着脚懒懒散散得窝在沙发上玩牌。
右边几个以沈云峰居中坐成了个圈，一左一右分别是光音娱乐的当家小生喻博，光音娱乐的老板王伦。王伦旁边的沙发椅上坐着白T阔腿牛仔裤的一个小姑娘，背对着门，看不清脸。
还有两个眼生的美女，画着浓妆，完全看不出来谁是谁。
后才他才知道，那个小姑娘，就是段天歌。
他们几个人脚边的地上已经空了好几个拉菲的酒瓶，满屋子的酒味，此刻气氛热烈，众人都兴致勃勃得在玩骰子。
见他们两个人进来，左边的男男女女纷纷起身问好：“楚哥好！”“梁导好！”
梁钰点点头，漫不经心得和众人打招呼。
原本他甚至没注意到段天歌，直到他关门的那瞬间，门外的光线打了一半在那个白T小姑娘的侧脸上，她的另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
段天歌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梁钰到现在都记得那一瞬间血冲上头顶的感觉。
她没脱鞋，盘腿坐着，就算半弯着身子，背脊还是挺得很直。她容色很浅，算不上绝色，但是酒气充到脸上，晕起醉人的桃色，回头一瞥，眼波流转，似一只白藕芳于淤泥，又像青竹中通外直。
从看见段天歌的第一秒，他就像鬼迷心窍了一般，完全失了心智。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看见沈云峰端着个酒杯朝他做了个干杯的动作。这人穿着一身阿玛尼的衬衫西裤，四十出头，保养精致，俨然一个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贵族。
两人对视一眼，梁钰眼底压抑的情愫一闪而过，他跟着老楚在王伦身侧坐下，听老楚春风满面得问：“今天手气怎么样？”
王伦耸耸肩，他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神迷离，整张脸都涨的通红：“还怎么样？快把家底都输给老沈了。”
沈云峰边看一眼摇骰盅的段天歌，边摸了根烟出来，调笑道：“放心，肯定给你留个裤衩回家，不会让你光屁股的。”
话音还没落，对面的段天歌已经咔擦点着了打火机，身子前倾递了个火过去。
沈云峰看她一眼，头凑近些，两人离得近看，小姑娘眼睛大，看上去特别真诚。
烟丝燃起微弱的火星。
他吸了一口，神神在在得吐出一口烟圈，那烟雾喷到段天歌的脸上，但她眼睛都没眨，只是将打火机收回掌心，满脸冷淡老练，一点也忸怩作态，拖泥带水。
沈云峰心里一咯噔，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他扬了扬下巴看向梁钰，像是个热情的东道主在介绍客人：“梁导和天象文化的段老板是第一次见吧？”
这一瞬间，梁钰是有些意外的。他们两个人虽然在几个电影节上碰过面，但每次沈云峰都是前呼后拥，梁钰既没有套近乎的意思也从来都近不了他的身，没想到他能认得自己。
不过此刻他没在意这个，天象文化像一道闪电，划得他大脑一片清明。
方才他脑子里飞速过了一圈哪个公司的老板姓段，可惜一无所获。
这倒不是天象文化名气太小，其实这家娱乐公司虽然才成立了两年，艺人也才签了四五个，但无一例外，现在都是炙手可热的炸子鸡。
这几个炸子鸡，要么有作品，要么有综艺，要么能歌善舞，什么都没有的，还可以花式蹭热度。
上有颜值可供舔屏，下接地气无缝打入粉丝内部，可以说是每个人都有一百零八种花式上热搜的方式。
这种稳准狠的操作，不得不说，一巴掌将那些吃老本的老牌公司扇的眼冒金星，措手不及。
关于老板是谁，坊间传说中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王伦的情人，和他一拍两散后自立门户去了，也有人说是煤老板，花钱请了个500强的公关，却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段天歌这个名字他是有所耳闻的，以前她在光音的经纪人，一手捧红了现在的喻博，谭淼和影后张晓，也可以说是小有名气了。
只是这两年没了她的动静，梁钰反应了一会才想起她过往的那些战绩。很多人都以为她是转行去了，却没想到是自立门户，开创天象文化了。
可是现在她和自己的前老板还在一个桌上玩骰子，这神奇的关系，真是让人好奇。
他笑着拉了个圆形的沙发凳坐在段天歌身后，俯身过去，几乎贴着段天歌的背，但又恰到好处的保持了那么一点暧昧的距离，很自来熟道：“段老板，您赌大赌小？”
段天歌头也没回，左手托着赌盅的底盘，右手压着上面圆形的盅盖，举到耳畔，有模有样得听着那骰子在骰盅乱撞，摇了七八把之后，才将骰盅重重定在桌面上。
她环顾一圈：“诸位怎么说？”
王伦喝的不省人事，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迷迷糊糊得摆着手：“我还赌大！就算光着屁股回去，我还是赌大！”
沈云峰没接茬，烟雾缭绕中，眼睛眯成一条缝，递了根烟给段天歌：“咱们俩赢了这么久了，有点累，歇会吧。来一根？”
段天歌明显的楞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
她垂眸弯了弯唇角，有些为难的样子：“沈导，这个我真不会。”不等沈云峰说话，她笑道：“这样吧，我自罚一杯，给您赔罪。”
边说着，毫不迟疑得，她提起脚边半瓶酒就要往玻璃杯里倒。
只是，酒瓶刚倾了六十度，她手背就覆了一只滚烫得抽不开的手。
沈云峰还是那副老派的绅士模样，彬彬有礼温柔大方，动作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拒绝：“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这烟很适合女孩子抽，味道不错的。”
段天歌看看沈云峰，再看看那根仍然悬在半空的细烟，心知是躲不过去了。
梁钰在她右后方俯视着她顺滑的长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的背微微一僵。
沈云峰不知段天歌在这瞬间都想了些什么，但看见她抬头接过烟的时候，眉眼间已经扬起了非常职业标准的国际化微笑。
梁钰掏出兜里的打火机，右手咔擦点起了火苗送上前，身子前倾些，胸口彻底贴上了段天歌的背，形成了一个将她半搂住的姿势。
段天歌姿态娴熟得夹着烟，凑过去吸了一口。她左掌撑着沙发凳，身子懒懒得向左一斜，巧妙地脱离了梁钰的禁锢。
但是她没察觉，这个角度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上一下，比方才的更加暧昧和诱惑。
段天歌微仰着头，闭着眼，烟吞到喉尖的位置，再往外吐，细长的脖颈白天鹅般动人。
梁钰紧盯着她吞吐的动作，恨不得扑上去。
沈云峰将一幕尽收眼底，待段天歌吐出一口烟，没什么情绪得睁开眼。他的热情明显高涨了好几度，像发现了一块璞玉，真诚道：“段老板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做影后可惜了。我下部电影刚开始选角，段老板要是愿意来演，女一号直接定了。”
段天歌将烟灰在桌上白瓷的烟灰缸里弹了，盯着沈云峰看了一会，才道：“您的戏，我演不了。我真演女一号，怕是得砸了您的招牌。还是算了。”
沈云峰好奇道：“怎么说？”
段天歌“呵呵”一笑：“我活不好，演不来。”
那个烟雾里冷漠骄傲，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段天歌和眼前这个清清爽爽的姑娘交叠在一起，看的梁钰攥起了拳。
不过，豪门世家教出来的二世子，并不只懂得耍狠，也懂得隐忍。
他浓眉拧起来，关切得问：“现在什么情况？”
段天歌扫一眼院子剑拔弩张的气氛，放缓了声音：“什么什么情况？”
梁钰“喏”了一声，双手插兜，额头抬了抬，看着花满楼和陆小凤的方向：“这二位，cosplay吗？”
段天歌没回答，只是盯着段浔，和他对视了一眼。
段浔的眉头拢成川字，到现在也没舒展开，眼底一圈肉眼可见的青紫色，一夜而已，唇边已经冒出一茬细细的胡须。不得不承认，严肃起来，他的气势还是很摄人的。
良久，段天歌招了招手，轻咳了一声：“哥，我好像发烧了耶，脑壳疼。”
段浔不傻，方才不过是因为段天歌失踪了一夜，再加上花满楼这身奇装异服，就算有张漂亮的脸顶着，也还是很奇特的存在，拔枪是本能的反应。
不过，这院子里情况了然，他已经知道段天歌失踪和这人没关系。
一直端着枪，不过是骑虎难下罢了。毕竟都没人把他当回事诶。
还好，兄妹二人自小一起挨打，一起撒谎，彼此照应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互相袒护，同仇敌忾，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默默收了枪，几个大步走到廊下，任由段天歌双臂环着，懒洋洋搭在他肩上，挑眉问道：“这两人怎么回事？杭州漫展不是还没开始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段天歌摸了摸鼻子，一脸的崇拜：“哥！你还知道漫展哪？这么洋气！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不可貌相啊！”
段浔没好气道：“滚！少拍马屁！甭管什么人，都跟我回去做笔录。”
段天歌立刻站直了身子，挡在花满楼面前：“别，这俩都是我公司的艺人。又没犯事，不明不白的，干嘛要人家做笔录。回头被粉丝扒出来，大家都麻烦。”
众人包括谭淼皆是一愣：“艺人？”
段天歌看一眼花满楼，再看一眼陆小凤，眉开眼笑，肯定得点点头：“是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论陆小凤的出场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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