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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群轻折轴(五) ...

  •   “真是好精致的庭院啊。”元一昭撑着伞走向花厅,不冷不热的称赞道。
      “你来了。”聂氏坐在花厅的须弥座上,笑吟吟的垂头看着怀中那个腐烂到只剩白骨的骷髅头。

      元一昭脚步一顿。
      聂氏冲着他身后的大宫女摆了摆手,大宫女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垂眸退去。

      “这是你父亲,”聂氏将头骨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起身来到花架旁,搬起一盆开的红艳艳的月季砸到地上,花盆裂开,里面又滚出一个头骨,“这是你母亲、这是你那替死鬼表弟、这是德妃、这是陵安公主……”

      随着她粗暴的动作,一盆盆花摔碎在地,混着泥土和雨水散落在地上的模样愈发娇艳欲滴,往日她精心照顾的花朵,顷刻间残败一地狼藉,有些花的根茎已深入骨缝,与那骷髅浑然一体无法分离,掉落的花瓣仿佛被斩下的头颅飞溅的鲜血,如此场景真乃人间地狱。
      元一昭握伞的手青筋暴起,大脑一阵嗡鸣,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被他强行压下,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了,绝不能输阵。

      聂氏随手捡起一枝花簪到头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哀家本无意朝堂纷争,是你父亲有负于哀家,独宠外面带回来的野女人,还立你个庶出为太子,哀家若什么都不争,岂不让旁人看了笑话?”
      元一昭冷笑一声:“从来浊妇爱撇清,又想吃鱼又道腥。你若真像你说的那般委曲求全,又为何作乱朝野纵容外戚干政?说这么多,只不过给自己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放肆!”聂氏勃然大怒。
      元一昭缓缓低下身子,平静的捡起陵昭的头骨:“毒妇,你一生犯下无数杀孽,是时候来个了断了。”

      聂氏一甩袖子背过身去放声笑道:“你打错主意了,没有人可以要挟哀家!皇上你要杀就杀!聂祯你要剐便剐!聂家你要抄便抄!哈哈哈!想用他们逼哀家自尽,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
      “念及你是陵晔生母,留你个体面,你既不要……”元一昭眸中寒光一闪,握紧了拳头。

      凌空一道破风声响起,一支箭直直钉入聂氏身旁的柱子,二人均是大惊,循着箭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陵晔远远的站在雨中,手执弓箭瞄准着这边,见他们齐齐望过来,朗笑一声:“惭愧,比不得伊泽,准头太差。”
      聂氏震怒道:“逆子!你要弑母吗?!”

      “母后此言差矣,”陵晔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弯弓搭箭,微微侧头眯起一只眼仔细瞄准聂氏,“我只是,为父报仇罢了。”
      这一箭直直射中聂氏前胸,血液顷刻便喷涌而出,她捂住心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元一昭甚至来不及阻止,便已眼睁睁的看着聂氏倒在了血泊中苦苦挣扎着。

      雨中的少年眉宇间尽是畅快,眸中星光熠熠,打湿的发丝越发漆黑如墨,衬得他肤白若雪,像是没有感情的瓷娃娃一般:“母后,坏事做多了,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元一昭忍不住的背脊发凉。

      “皇兄不必介怀,你要补两刀解解气吗?”陵晔“善解人意”的抽出匕首递了过来。
      他本也不是什么善人,元一昭默默接过匕首,一步步走向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聂氏,这个女人死到临头也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肯流露出一丝求饶的意思,瞪着眼睛怒视着他。

      八年的痛苦煎熬隐姓埋名,日日被血海深仇压得喘不过气,现在仇人就躺在他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元一昭强压着怒火试图保持理智,现在将她杀掉反而便宜了她。
      聂氏怨毒道:“陵昭,你不得好……”

      “你喊错人了,”元一昭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陵昭八年前就已经被展宏图杀掉了,我才是那个姨母生的表弟,你算计一生,可曾算到会栽在我手里?”
      聂氏猛地一抽搐,难以置信的伸出一只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元一昭越说越快:“薛承朗是我师父,是先皇挚友,他潜伏你儿子身边八年只为把他教育成一代明君,让他仇视你、疏远你,这是个耗时巨大的离间计罢了,你可曾算到?陵晔多年来一直与老元帅同一阵营,明着与你共同忌惮他,实则与他暗通款曲,你可曾算到?就连你最信任的大宫女,也与陵晔也有着你不知道的交易,对你并不是完全的忠心,这你可曾算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你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蛇蝎毒妇罢了!”

      聂氏嘶吼着捂住耳朵,眼角缓缓流出一滴血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元一昭瘫坐在地,手中的匕首“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陵晔轻叹一口气,掀起袍角跪下,对着聂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娘娘——”大宫女站在远处悲痛欲绝的嘶吼一声,因着薛承朗横剑在她身前,她无法再上前一步了。

      “皇兄,我先失陪了。”小皇帝抬头看了那边一眼,匆匆离去了。

      大仇得报,想象中的快意并没有来临,只有无限的空虚和迷茫袭来,亲人们的尸骨将他包围,只有他还孤独的活在世上,不可名状的巨大悲哀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便淹没了他眸中的光。
      雨越下越大,一把伞骤然挡在了他头上,何吾欢心疼的将他拉起来:“怎么坐在水里?”

      “……”元一昭低垂着眼疲惫的很,全身麻麻木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昭?”何吾欢担忧的弯下身子向上看,只见元一昭眼神涣散神情恍惚,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拥进怀里,长叹一口气,“解脱了,阿昭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元一昭终于开始缓缓回魂,沉默着回抱了他。
      “咳咳!”薛承朗面色不善的干咳两声。
      元一昭竟也不管不顾了,横竖都被逮到,干脆破罐破摔,窝在何吾欢怀里安心的装聋作哑起来。

      何吾欢本人当然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一边抱着元一昭一边神态自若的与薛承朗说话:“大宫女,怎么说?”
      薛承朗拍了拍元一昭的肩膀:“幸好不是你动的手,否则余生都要被她无尽的追杀了,小皇帝是太后亲子,她不会对他怎么样。我告诉鸳鸯,伊泽已经被展宏图杀掉了,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怕是已在崩溃边缘。”

      “展宏图与大宫女,真打起来哪个赢面更大?”
      “自然是展宏图,他的实力远非寻常顶流可以比拟,他有着超乎常人的丰富战斗经验,人的身体是会成长的,那么多场生死搏斗早已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应战本能,所以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将同为顶流的伊泽斩杀。”

      “我与伊泽也曾有一战,”何吾欢思索片刻,“他不适合近战。”
      薛承朗肃容道:“大战在即时,没有敌人会给你选择,伊泽再不适合近战也是个老牌顶流,展宏图与他死斗定然元气大伤,我刚才又挑拨了鸳鸯去袭击他,因此,你们若要动手,最好不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话不假,顶流高手千金难寻,错过此次待他把伤养好,再有被两位顶流高手同时死战消耗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出现。
      何吾欢咧嘴一笑试探道:“薛大人若出手,可有赢面?”
      薛承朗眯起眼睛沉默片刻,铿锵有力道:“他必败!”

      何吾欢知道这绝不是自吹自擂,这是强者所独有的,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可否请您……”
      “不行,”元一昭突然沙哑着嗓子开口了,他一把抓住何吾欢的胳膊,“我要……亲手……”

      亲眼目睹陵昭死于展宏图刀下的他,若不能亲手为兄报仇,怕是穷极一生也无法解开这个心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前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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