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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群轻折轴(四) ...

  •   元一昭是被外面的雷声吵醒的。
      夏日惊雷,随之而来是倾盆大雨,时候应该已经不早了,但天上乌云积的极厚,房中还是一片昏暗。

      腰上突然环过来一只胳膊,何吾欢搂着他的腰整个人贴了过来,睡意朦胧的窝在他颈窝嘟囔着:“醒这么早?”
      元一昭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心跳突然开始忽急忽缓的躁动起来,身上的不适感尚可忍耐,心里的紧张和尴尬却让他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察觉到怀里的躯体瞬间紧绷,何吾欢轻笑一声,低头拱了拱他娇羞道:“人家已经是阿昭的人了,阿昭什么时候娶人家过门?”
      “过门?”元一昭呆滞的重复了一遍。
      “手头紧的话聘礼可以打白条。”何吾欢贴心道。

      心知他这是故意出洋相缓解自己的尴尬,元一昭心里一暖,稍稍放松了一些:“压榨一下卫驰还是出得起的。”
      “那他还不和你拼命?你也不怕人家一狠心一跺脚辞职跑路……不如把这剑给我好了?”何吾欢懒洋洋的起身下床,随手拽了件元一昭的衣服披上,从地上捡起昨晚被他随手丢掉的那柄剑。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元一昭忍俊不禁,“早就答应你,我阁中有把好剑要送你,你还惦记这把做什么?”
      “谁知要拖到什么时候,还是眼前的可靠些,”何吾欢靠回床沿细细端详这柄剑,越看越喜欢,“况且我现在好不容易才被阿昭放在心尖尖里宠,正当宠的时候不骄纵些,教人轻看了去。”

      “你当你是妃子?”
      “你就说给不给?”

      元一昭沉吟道:“书生送我一番心意,于情于理不好转手送人,不如当作暂借你的,等回阁中,我再将我收藏的那把送你,那可是把绝世好剑,准叫你看了再不馋旁人的剑了。”
      何吾欢不得不暗赞一声元一昭的七窍玲珑心,送礼人的情绪这他是万万没考虑到的。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外面风雨声越大了,屋内闷热,何吾欢去将窗推开,却猛地砸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他探头一看,窗外有三四个阁卫无辜的望着他,地上还坐了个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应该便是刚才被他开窗砸到头的那个。

      何吾欢:“……”
      众阁卫:“……”
      何吾欢:“你们……”
      众阁卫:“这么大雨屋顶可呆不了人了啊!我们只能来廊道值班了!刚巧路过而已!可不是在听壁角!”

      何吾欢挑起眉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元一昭已经黑着脸踉踉跄跄走过来了:“看给你们闲的,一个个没事做?”

      “阁主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端早饭!”
      “我去看看老阁主那边有没有新情报!”
      “我去盯正元宫!”
      “我去给你打洗澡水!”

      不愧是阁中精锐,个个轻功了得,跑起来真是健步如飞!

      何吾欢回过身猛地扛起元一昭,抗米袋一样搁在肩上,哼着小曲儿走向床榻:“今天你就好好休息……”
      元一昭使了个巧劲儿挣脱开来,面色不佳的撑着桌子定了定神,方才躺着还轻松点,下地走了一两步才发现身子有多不利索。

      “疼?”何吾欢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下次你试试。”元一昭白着脸瞪了他一眼。

      不愿就这个话题多纠缠,何吾欢装模作样的看向窗外:“这场雨下完就快入秋了。”
      “早着呢,”元一昭深吸口气缓了缓,“还得大半个月才能凉快些。”

      话音未落,何吾欢却是就地一滚直接钻入了床下,还不待元一昭出声询问,门便被轻轻叩响了:“醒了吗?”
      元一昭下意识挺直腰板,恭敬道:“快请进。”

      薛承朗推门而入,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眉头登时皱了起来:“房间怎么不设屏风?”
      “想着不久住,便没置办。”元一昭连忙翻出一套干净衣服穿上。

      他既如此说,薛承朗便也不再追究,转而严肃道:“太后娘娘想见你一面。”
      元一昭心里一沉:“什么时候?”
      “就现在,你穿好衣服便随我来吧。”
      “面色……能看出来什么吗?”元一昭试探道。

      薛承朗点了点他额头告诫道:“看不出来,混到这个位置了,这么轻易就被人看透是不可能的。”
      “是。”

      顾虑着床底下的何吾欢,元一昭不敢磨蹭,火速洗漱完便急忙拉着薛承朗往太后寝宫去,薛承朗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床铺,什么也没说。

      聂氏端庄的坐在梳妆镜前,殿里宫人们怕遭牵连,跑的跑散的散,现在只有大宫女还陪在她身边了。

      “眉毛是不是稍微偏了点?”
      “娘娘恕罪……”
      “哀家自己来吧。”聂氏接过画笔,细细的描绘起来,镜中的女人冷艳美丽,岁月从不败美人。

      聂氏突然一顿,开口问道:“鸳鸯,哀家记得……有件湖绿色绣荷花的衣裳?”
      “娘娘,那是很多年前的旧衣裳了,早就扔掉了。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昨夜梦见了,昨夜做了好些梦,都是从前的事。哀家这一生,过的好不快乐。”聂氏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喃喃道。

      鸳鸯心中隐隐作痛:“娘娘的一生还长着呢。”
      她好像听不见旁人的声音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好像在与多年前的自己对视。

      记不清多少年前,也记不清什么时候了,她穿着身湖绿色绣荷花的衣裳随父亲参与宫中宴会,大人们在正殿推杯换盏,女眷在偏殿聊的热火朝天,她向来懒于应酬,也不太看得起这些牵扯太多利益的情谊,因此早早便溜了出来。

      “那么好的衣裳,怎么就扔了呢。”聂氏惋惜道。
      “娘娘,还有一件新做的,您瞧瞧。”鸳鸯连忙去取了另一件湖绿色的衣裳。
      这故事过于老套,同所有话本描绘的一样,少年对一身傲骨与众不同的少女一见倾心,轻易的便许下了诺言。

      “哀家受封的衣裳呢?还在吗?”
      鸳鸯面露难色,那件衣服过于华贵,上面坠了好些珠宝,昨夜宫人们四散逃跑时不知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顺走了,短时间怕是寻不回了。
      封后大典场面极其恢弘,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永远是那么柔软多情知情识趣,完美的挑不出缺点,这便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这世间再没有哪个男人,能与他比肩。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鸳鸯察觉到有人靠近大殿,出言提醒道。
      “这孩子早些时候,脾性和他父亲如出一辙,”聂氏长叹一口气,“在外面磨练了这么多年,沉稳了好些,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语气过于反常,大宫女敏感的看了她一眼。

      “把他带到花厅吧,是时候让他见见亲人了。”聂氏起身向后走去,大宫女虽有些担心她的情绪,却也没有其他宫人可支使了。

      大宫女望着她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这个操控国家十数年的女人,终于走向权力的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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