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背后》铁路上的阿财

4、陆瑶妈

　　陆瑶感受不到父母的爱，如果是因为重男轻女，也就罢了。可哥哥陆明，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兄妹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比起陆明得过且过，陆瑶一心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在努力挣扎。

　　陆明比陆瑶大5岁，陆瑶读初一的时候，陆明就读完初中后上了职高，毕业后成了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但没干多久，就辞职了。两年里换了好几份工作的他，常常是呼朋唤友将工资挥霍殆尽，辞职待业期间往往身无分文。所以陆明常常向陆瑶妈伸手。多要几次后，陆瑶妈就坚决不给了。

　　每到寒暑假，陆瑶就掌握着家里每月400元的生活费，开支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陆明有一次走投无路，找到了陆瑶，希望能从生活费抠出一百块给他。陆瑶犹豫再三，精打细算，确定不太会影响生活开支也不会被发现的情况下，匀出来一百块。

　　看陆明经常游手好闲不是办法，陆瑶妈和陆瑶爸商量再三，决定让陆明去学开车。学车的学费和生活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拿到生活费的陆明常常大手大脚，没到下一周，就已经弹尽粮绝。

　　这天，陆瑶下晚自习回家，还在楼道口，就听到从家里传出来的争吵声。陆瑶开门进去，看到陆瑶妈正叉腰指着陆明的鼻子骂：

　　“我的钱是大水冲来的？三天两头的要钱！”

　　“我要给教练买烟，中午要请教练吃饭，一周30块，哪里够？”陆明也吼道。

　　“不够就不要请，你冤大头啊，你以为你爸妈是大款，一个两个的来讨债，怎么不早点去死！”陆瑶妈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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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明听着陆瑶妈嘴里连珠炮似的蹦出来不堪入耳的骂人话语，感到被深深的刺痛，一股怒气上头，随手操起桌上的啤酒瓶，砸向自己的脑袋。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陆明的头血流如注。眼前猝不及防的这一幕让陆瑶妈呆立，住了口。

　　陆瑶赶紧扯下一大卷卫生纸，跑上前去捂住陆明的额头。

　　过了三五分钟，反应过来的陆瑶妈指着陆明大骂：“要死死到外面去，不要弄脏了家里！”

　　陆明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滚落下来，肩膀止不住的耸动。

　　“妈你别说了，给我点钱，我带哥去医院缝伤口。”陆瑶冲着陆瑶妈大喊。

　　“我没钱，有本事砸自己的脑袋，就别去医院。”陆瑶妈冷哼道。

　　“哥头上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再不去医院，会出事的。”陆瑶带着哭腔说。

　　看到陆明身前衣服上的一大滩血渍，头上的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流，陆瑶妈心里也有些打鼓。她转身走进房间，从抽屉里拿了一百块，出来后扔在地上：“赶紧带他去缝针吧。”

　　陆瑶捡起地上的钱，扶着陆明去了医院。

　　医院的走道上，陆瑶和陆明坐在椅子上，都没有说话。陆明的头已经包扎好，纱布上渗出隐隐的血迹。

　　陆瑶不知道说什么，对于这个哥哥，她是有些看不上的。陆明自小成绩很差，工作后，有了钱，就会和朋友花天酒地，钱花完了，又伸手向父母要。如果我是他，有能力赚钱了，一定会攒钱脱离这个地方，陆瑶这样想着。

　　包扎完伤口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陆明闷声不响的回到房间。陆瑶爸不在，他最近接了一个活儿，晚上就在主人家睡觉。陆瑶拿着剩下几十元，走进陆瑶妈的房间。陆瑶妈还没睡觉，正靠在床头看电视。

　　“给你，妈，这是剩下的钱。”陆瑶将钱递过去。

　　陆瑶妈接过钱，叹了一口气，说：

　　“有吃有穿的养你们两个十几年，该知足了，想当年，我12岁就出门收泔水，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十点还没回家，数着电线桩子休息，你外公外婆也没出来接我一下……”

　　陆瑶站在那里，再次听陆瑶妈讲着那些讲了无数次的经历。

　　陆瑶妈12岁参与一家生计，和她姐姐一起收泔水种自留地。外公是教师，家里的农活儿是不用管的。外婆地主出生，手脚并不勤快，家里的活儿几乎都压在陆瑶妈两姐妹身上。

　　姐姐是个比较懦弱的人，但陆瑶妈性格泼辣。村里有个无赖，经常欺负别人。外公家没有儿子，自然是被欺负的对象 。

　　一天放学，陆瑶妈回家路上，看到那个无赖正把姐姐按在地上打。陆瑶妈疯了似的捡起一块石头就往无赖头上砸去，顿时鲜血直流。陆瑶妈没有停手，继续往他头上砸。无赖跳起来捂着头，看到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吓住了，落荒而逃。

　　三年灾害，全国闹饥荒，饿死了不少人。外公常年待在学校，鲜少回家，针对教师也有特定的口粮，刨开自己的那一份，拿回家的所剩无几。

　　那一天，陆瑶妈和她姐姐饥肠辘辘蜷曲着身体躺在床上。外婆生病住在医院，外公待在学校，没有人管这两姐妹的死活。隔壁的彭大娘看不过，上门送了一块野菜饼给她们。姐妹两个狼吞虎咽的分食了这块珍贵的野菜饼。

　　三天后，两姐妹已经饿得全身没了力气。陆瑶妈想着不能就这样等死，于是撑起身体，跌跌撞撞的跑去亲戚家求救。

　　幸得亲戚怜悯，一碗粥救了她的性命。可当她端着吃食奔回家时，她的姐姐已经饿死了，裹着一床破席子，手指已经被饿得红眼的老鼠啃得惨不忍睹。

　　从灾荒年活下来的陆瑶妈继续在家当着苦劳力，照顾外婆后来生下的两个妹妹，直到出嫁之龄，外公也不放她嫁人。外公怕陆瑶妈走了，家里少了一个壮劳力。

　　再拖了几年，外公四处打听，最终招了一个远处山区来的匠人做了上门女婿，就是陆瑶爸。于是，陆瑶爸和陆瑶妈一起，持续给家里贡献着劳力。

　　陆瑶爸是个暴脾气，可陆瑶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狠。在陆瑶的印象里，二人常常大打出手。月子里吵架，陆瑶爸拿着锄头就往床上的陆瑶妈挥过去。陆瑶妈跳起来，趁着陆瑶爸不注意，一把镰刀下去，就把陆瑶爸小腿划拉开一个大口子，让陆瑶爸在床上躺了几天。

　　在数年的博弈中，陆瑶爸最终偃旗息鼓，但争吵不断，暴力事件时有发生。二人每次打架，陆瑶都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