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背后》铁路上的阿财

2、铁路上的八小时

　　“呜呜~~哐当哐当……”
　　身后的火车呼啸着疾驰而来。十四岁的陆遥下意识的往铁路的另一边缩着身体。她也不敢缩得太过去，因为另一边，就是奔流向前的滚滚长江水。
　　从早上开始，她已经沿着铁路走了整整七个小时。本来她是想扒火车的，可是火车站都是封闭的，陆遥进不去。于是，她只好从其它地方拐到铁路上，希望铁路能把她带到大海。是啊，才活十多年，只在电视上看过大海，就这么了结生命，太可惜了。
　　陆瑶紧紧攥着兜里的五十块钱，这是她从妈的枕头套子里翻出来的。每到寒暑假，陆瑶负责家里包括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等一切家务，钱一般放在哪里，她很清楚。
　　她盘算过，每天一个馒头五毛，她可以买一百个馒头，每天吃两个馒头，去海边应该够了。只是有一件事没落实好，她之前去了药房买安眠药，哭肿的双眼让人一看便知，药店的营业员自是不会卖给她。管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瑶走得很轻快，她有目标。铁路伸延至那个地方，可以在站台找到信息。有铁路的地方，陆瑶不用担心，沿着走就行了，铁路穿进洞子后，她没法跟着进洞子，就需要花精力去找。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顺利的，铁路穿了一些小山丘，陆瑶绕过去后，就再能看到铁路的踪迹。
　　经过一个小村的时候，陆瑶看到有卖水的小摊。此时的她已经饥渴难耐。
　　“矿泉水多少钱一瓶？”她忍不住走上前怯怯的问到。
　　“1块！”卖水的老妪头也不抬。
　　“1块那么贵？”陆瑶犹豫了。
　　老妪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然后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干她的事情。
　　她的全部财产只有五十元，离海边还有那么远的路。陆瑶舔了舔干得起壳的嘴唇，最终还是放弃了。就在她准备继续往前的时候，小摊旁边的一个水笼头跃入他的眼帘。陆瑶开心起来，快步走上前把嘴凑到笼头上，拧开开关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然后抹抹嘴，继续她的旅途。
　　不远处是一片农田。陆瑶突然看到一畦菜地，地上是密密麻麻类似星星的叶子，是红薯。
　　陆瑶饿得很难受。她四处看了看，没有人，于是走上前去，蹲下用双手刨起土来。一个细长的红薯从土里冒出来，陆瑶拔出来扯掉藤条，用红薯叶子仔细擦了擦泥土，然后一把掰断，断口处的红白让陆瑶吞了吞口水。她啃掉周边的皮后，大口大口的咬嚼起来。一个红薯下肚，陆瑶的肚子实在了。
　　陆瑶又刨了2个红薯，用红薯叶子擦干净后揣在衣兜里。她不想刨太多，毕竟这个行为她自己觉得不好。
　　越往前走，人烟越少。铁路穿山越岭，周边一片荒芜。左边是浪花滚滚的大江，右边是嶙峋山石。偶有火车突然呼啸而过的声音，会把陆瑶惊得心跳一下，火车带来的强风打在脸上，让她呼吸难受。几十秒后，一切又归于寂静，陆瑶甚至能听到走路时脚踩在石子儿上嘎吱作响的声音。天快黑了，陆瑶越走越害怕。
　　不远处，一个农村男人挑着两筐东西向陆瑶的方向走来。看着越走越近的陌生人，陆瑶心都收紧了，不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小妹妹去哪里啊，天都快黑了。”那个男人看到陆瑶，咧嘴一笑和陆瑶打招呼。
　　陆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没有说话，快步从他身边走过。走出十多米，陆瑶忍不住回头看那个男人。不看不打紧，一看陆瑶心脏狂跳起来，那个男人也在回头看她。
　　陆瑶什么都不管了，撒腿往前拼命的跑，直到跑不动了，才敢回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长舒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山风吹在陆瑶的身上，汗已经冰凉。
　　但陆瑶不敢停留，天越来越黑，她不敢想象一个小姑娘在野外过夜能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快步往前走，到最后近乎跑起来。就在她心快要沉下去的时候，陆瑶看到远处一片橙黄的灯光，让她的心稍稍安定。
　　陆瑶到了一个火车站的站点。她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休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站台上了，她可以爬上任何一列火车。但此时的陆瑶，已经犹豫了。世界很大，充满了险恶，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觉得自己就像塘里无根的浮萍，能往哪里走能否到得了，似乎自己掌控不了。
　　陆瑶面前是两个方向的火车。一个方向是回到那个原生的起点，另一个方向是扑入未知的终点。她抱着头坐了一个小时，头痛欲裂，脑海里反复出现两个画面的交叠。一个是那张恶狠狠的脸，揪着她的头发冲着她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不被车撞死？另外一个画面是眼前来来去去的陌生人，突然其中一些尾随并抓住她，然后把她拖入无间地狱。
　　陆瑶想了很多种死法，她不想疼，不想死状惨烈，或许最让人没有痛苦的，就是安眠药。可是，小小的她，哪里找得到。
　　她突然想到四个字：“忍辱负重”。人能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希望。十四岁到十八岁，还有四年，十多年都忍过来，这四年会过不去吗？
　　“四年后，我就长大了，你们能怎样？”陆瑶突然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欲望。
　　陆瑶抬起头，四处观望，发现一辆停在站台的火车，人们正在上上下下。她走上前，拉住
　　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问：“大姐，这是开到哪里的？”
　　“江城。”妇女边走边说。
　　陆瑶看了一眼江城的反方向，然后翻上了火车。
　　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陆瑶的心开始忐忑不安。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父母已经吃完饭，她也差不多收拾洗净碗筷。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发现自己那么晚没回家会不会问她？有没有发现枕头下的钱已经不见了？回家等待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