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背后》铁路上的阿财

1、怦动的脉搏

　　“你为什么爽约不回来？你为什么不参加孩子的公开课？孩子发烧你为什么不问？……”
　　陆瑶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穿过厨房，在清晨七点的小区回响。激动不能自抑之时，她用尽全力将手机砸在门上，一下瘫坐在地，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全身控制不住的抽动。
　　“我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我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陆瑶嘴里不停嗫嚅重复着这句话。打电话之前，陆瑶将孩子睡觉的卧室门关了，躲进客厅的厨房，把厨房门也关得死死的，房子较大，孩子没被惊醒。
　　有一个店的员工突然辞职，陆瑶需要去顶班一天。何阳在北京工作，一个月回来一次，清明三天时间，自然也是要回来的。陆瑶周三给何阳打电话，让他周四晚上务必要回来，何阳满口答应。
　　何阳没有钥匙，所以每次何阳要回来的当天晚上，陆瑶都要给他等门。昨晚陆瑶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最近实在太累，陆瑶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七点不到，陆瑶突然惊醒：遭了！她拿起手机，以为能看到无数的电话，但让人惊奇的是，一个都没有。陆瑶赶紧拨打何阳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通了。一个惺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陆瑶，什么事啊，怎么那么早？
　　“你还在北京？”陆瑶不相信的试探着问道。
　　“是啊，怎么了？”何阳懒懒答到。
　　“不是让你昨天晚上一定要回来吗？今天我有事，你要带下小孩啊！”陆瑶愤怒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是清明？”何阳摸摸头。
　　陆瑶突然感到一股血气冲头，何阳是一个擅长让人失望的人，之前种种让她失望的事情一股脑儿涌了上来。陆瑶崩溃了，被生活中桩桩件件加在一起无力承担的事情压垮了，对没心没肺远在北京不能依靠的老公绝望了。她靠在厨房的柜门上嚎啕大哭，紧紧的靠着那扇柜门，脸贴在上面，就好像柜门是她的救命稻草，可以从它上面获得一点点安慰。
　　陆瑶哭了半个小时，渐渐平静。她不得不让自己平静，因为孩子随时随地都会醒过来，她要给孩子洗漱做早饭。她跌跌撞撞的走进厕所，扭开水笼头，在哗哗的水声中洗着眼泪和鼻涕。
　　“妈妈，你在哪里？”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房间穿了出来，哪怕水声再大，陆瑶也能第一时间听到。
　　“诶，妈妈来了，宝宝！”陆瑶用帕子胡乱擦了一把脸，都来不及挂，随手扔在了洗手台上。
　　陆瑶打开卧室门，拉开窗帘，爬上床，轻轻拥住那个像小猫一样蜷曲着半闭眼睛的3岁小孩，她小名叫丸子。感受到妈妈的拥抱，丸子翻过身来搂住陆瑶的脖子，用她的脸贴着陆瑶的脸。
　　“妈妈，你的脸怎么是湿的啊？”丸子仰起头看向妈妈的脸。
　　“妈妈刚刚洗脸了。”陆瑶用袖子擦擦脸，亲了丸子一下。
　　“可是妈妈的眼睛是红红的，妈妈又哭了吗？妈妈不哭了，我会乖乖的。”丸子瘪起嘴，眼圈一下就红了。
　　陆瑶赶紧抱住丸子，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轻轻说：“没有没有，妈妈只是晚上没有睡好。”
　　陆瑶手脚麻利的给丸子洗漱、换衣服、煎鸡蛋、兑牛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陆瑶一直在想，今天应该怎么办。犹豫再三，陆瑶给丸子的姨婆拨通了电话：
　　“二姨，今天我有事，丸子她爸没有回来，你可以带她一天吗？”
　　“这……”电话那头透着些许的不情愿。
　　“二姨，我还是按照一百元一天的费用来算，麻烦了啊！”陆瑶赶紧补了一句
　　“好吧，本来今天有事的，那你早点来接她吧。”
　　陆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说着感谢的话，同时赶紧招呼丸子吃早饭。陆瑶顾不得吃饭，赶紧收拾丸子的东西，然后开车把丸子送到了二姨那里。
　　“姨婆！姨婆！”丸子看到二姨很开心，下车后慌忙扑进姨婆的怀里。毕竟带过她一段时间，她对二姨很亲。
　　陆瑶给二姨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正准备启动车去店里，突然又想起厂家发过来的样品还放在家里，就赶紧掉转头回家。
　　陆瑶把样品拿到厨房，准备用刀拆快递。拿起刀的一瞬间，她愣了一下。曾经有很多次，她把刀放在手腕上轻轻的比划，想象着生命随着汩汩鲜血一点点流出身体的场景。这次，陆瑶没有，她最近才知道，割腕成功的寥寥无几，因为大多数人不知道，手腕上那几条清晰可见的血管，不过是静脉而已。割破它们，也不至于失了性命，最大的伤害就是疼。
　　陆瑶放下刀，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去寻找左手腕上那根跳动的大动脉。找准之后，她静静的感受着那根命脉的搏动，体会着离生命如此之近的感觉。只需深深的切下，马上就能血溅当场，5分钟之内毙命。
　　陆瑶知道自己病了。她微笑着面对自己的员工，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朋友。业绩惨淡时，她口若悬河引经据典，鼓舞员工士气，给他们做心理按摩，疏导他们的情绪。情绪再低落，丸子叫一声妈妈时，陆瑶会笑着逗她。朋友相聚时，她总是笑脸相迎谈天说地。可当她一个人独处时，就会陷入深深恐惧和无助，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泪流满面。
　　陆瑶也知道，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唯一能让自己爬起来的，就是自己。她最近常常想到2个字：苟活。她觉得这三十几年都错了，投错了胎，选错了老公，走错了事业的方向。她无数次想结束自己苟延残喘拖曳前行的人生，重新拿一把牌。但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小人，牢牢的把她绑在尘世里。因为她知道，没有妈妈的孩子，何其不幸。
　　人生七苦，要强的陆瑶深深的陷在“求不得”的苦楚里，无法自拔。
　　陆瑶再次靠在厨房的柜门上，抽泣不已，婆娑的泪眼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走在铁路上的自己。这是一场轮回，注定历史会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