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嘉（基建）》七统

11、011 素肉大卖

　　兴元三十二年，边关已是初冬时节。

　　在鸦黑的天色中，瞿永嘉带着蝉衣和苍术跟吴三娘她们一同前往蓬城，打打就交给冬青照顾了，给它留了十斤的素肉当零嘴，它倒也没闹。昨日赶制好的蒟蒻片已经被悉数放置在了一个大木桶中，连着沉重的木桶足有两百斤。纵是苍术力大无穷，瞿永嘉也不忍心叫他扛着木桶走将近十里的山路，便托吴三娘叫了王大爷的牛车，众人挤在木板上朝蓬城赶路。

　　因着坐牛车便不好再走上次的山路，而是绕着蓬山脚下平缓的官道前行，路途更为遥远。好在王大爷的黄牛并不惫懒，众人到达蓬城时，正巧赶上开城门的时候。城门口已经拥堵着许多来赶集的人了，个个都是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吴三娘跟萍花仍是带着两大背篓的草鞋来卖，她们熟络地带着瞿永嘉去交了两文钱的摊位费，两家的摊位就挨在一处，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不过据吴三娘说，在蓬城卖东西大家伙都是有规矩的，这城里住的大都是屯垦戍边的官兵，边关军有黄老将军和秦都尉坐镇，军纪十分严明，从不会纵容宵小之辈违法乱纪，所以在城中做些小买卖倒是十分安生。

　　瞿永嘉他们搬着大木桶，行动多有不便，来占摊位时已经稍晚了些，好位置全都被挑走了，连累着吴三娘她们也到了长街的尾巴上。这里人流量不大，要吃些亏。但酒香不怕巷子深，瞿永嘉倒是不担心，无非就是东西会卖得稍微晚些罢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瞿永嘉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些盲目自信，因为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张！而旁边的吴三娘都已经卖了三双草鞋了！

　　吴三娘也关注着瞿永嘉，见他们三人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忍不住劝道：“这做买卖啊，最忌讳的就是闷嘴儿葫芦，这迎来送往的吆喝上两句，生意才能上门啊！”

　　瞿永嘉一想也是有道理，当即就把苍术打发到后面藏着。倒不是苍术见不得人，相反，苍术可还长着一张俊脸呢。但苍术是个面瘫的主，冷着脸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实在是不适合来拉客啊。

　　而蝉衣就一小姑娘，脸皮薄着呢，平时做事又是个循规蹈矩的，瞿永嘉只能撸撸袖子，亲身上阵了。他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主，叫人也是落落大方，这么一吆喝，果真有人驻足打量起来。

　　是位体格雄壮的汉子：“你这肉倒是肯放油水，多少钱一斤？价格合适我就买点回去就酒喝。”

　　瞿永嘉见问话的大哥十分豪爽，便也不绕圈子，坦然告知：“这位大哥，我这卖的啊是素肉，可不是猪肉。不过素肉的味道可比猪肉香多了！”

　　那威武汉子一听瞿永嘉说这是素肉，当即失了兴趣。他正是边关军的一员，这一月不该他当守，留在蓬城的住处，正好想买点肉补补，不然下月去长城那边驻守，身体可受不住。却不成想今日来晚了，肉铺的好肉全都卖光了，只剩下些不好打理的猪下水。

　　他就一糙老爷们，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做饭水平也就仅限能把东西煮熟的程度，指望他去打理猪下水那是不可能的。本想再转转看有没有别的吃食，结果转着转着就到了这街尾处。本来看到一大桶沾满红油的猪肉时，他还咽了咽口水，谁知这卖东西的小郎竟说这是素肉！

　　肉还能是素的？怕是什么拿了什么东西以次充好，寻个由头好卖出去罢了。这位名叫高二壮的汉子已经没了兴趣，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却不想那白白嫩嫩的小郎君竟又开口挽留：“这位大哥，既然也逛到了这冷清的街尾，相逢便是缘，我送你一片素肉，你尝尝味儿，若是不好吃吐了便罢，若是觉着好，再买点回去下酒岂不是挺妙？”

　　高二壮一听也有道理，摊开蒲叶般的大巴掌：“行，那就来一片吧，若是味道不如猪肉好，我是断不会买的。”

　　瞿永嘉也不再多解释，解释再多也不如让他亲口尝尝来得更好，当即便拿苍术用竹子做的夹子夹了一片放到高二壮的手里。

　　高二壮也不是讲究人儿，当即捏着这小小的一片素肉扔进嘴里，大嘴粗粗咀嚼两下，等尝着味儿了，顿时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吴三娘在旁边看得乐呵，她当时第一嘴儿吃这素肉时也被惊着了，表情可不比这大汉好呢。

　　昨晚把瞿永嘉给的那罐子素肉带回徙民屋后，悄摸给萍花尝了尝，那妮子也是一副丢人相，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这娘俩儿都是俭省的主，纵使再想吃，也还是咽了咽唾沫，悄悄把这罐子素肉藏了起来。徙民屋里人多眼杂，要是被谁偷了去那才要哭死。

　　现下壮得跟头熊似的高二壮终于从美味中回过神来，面色赤红，嗓如洪钟：“好吃！小郎君给我秤上十斤！”那豪爽地劲头，竟是连价格也不问了。

　　“大哥，我这素肉虽不是真肉，但下了重油重料，本钱可不便宜，卖价十七文一斤，您要买十斤的话，一共就是一百七十文。”瞿永嘉可不打算便宜卖了，他对自己做的蒟蒻片非常有信心。

　　高二壮想了想，现下猪肉是十二文钱一斤，这素肉比猪肉好吃多了，而且加了红油，价格确实不便宜，但买回家下酒那是真爽快，随即也就咬咬牙买了。

　　瞿永嘉一听，赶紧挥手叫苍术过来帮忙称上十斤。苍术可有一手绝活，随手一掂量，几斤几两重那是量的分毫不差。蝉衣就在旁边把称好的一斤包进翠绿的巴掌叶里，在用草绳栓好，四四方方的一共包了十包。

　　高二壮倒是不怕这小郎君缺斤少两，今天蓬城守城门的可是他的兄弟，要真敢在这方面刷小心眼儿，跟兄弟打声招呼，这人就走不了了。

　　就这么想着，高二壮抱着十包素肉，兴致高昂地跑去找弟兄们喝酒去了。高二壮走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有几个人来问价，有两个人被高昂地价格劝退了，不过也有好奇来尝味儿的人，等尝过之后那就不是一口能满足得了的，简直欲罢不能，少不得要狠心掏银子买上几斤，就这么陆陆续续地卖到了晌午，木桶里差不多还剩一小半，能有五十斤左右。

　　瞿永嘉倒也不着急，想着先去吃点东西，下午再战。吴三娘跟萍花是带了干粮过来的，她们不走动，瞿永嘉就拖她们帮忙照看着木桶，跟蝉衣和苍术去找点东西吃。

　　瞿永嘉原想再去上次阿木措大叔的摊子喝羊汤的，但这边是街尾，离那儿太远了，一来一回太费时间，下午三点左右城门就要关了，他怕来不及，就带着苍术他们去了一家附近的馄饨小摊儿。

　　一碗馄饨八文钱，瞿永嘉数了数一碗能有十个馄饨，个头还挺大，倒也值这个价。不过等他咬上一口之后，顿时就觉得亏了。无他，实在是这猪肉馄饨有很大一股腥臊味儿，跟现代的猪肉味道完全不能比。

　　瞿永嘉想起之前打打提过，大泽这时候的猪是没有阉割过的，黑猪分泌的性激素会导致猪肉有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再加之黑猪圈养的环境十分肮脏，很多时候都是上面是厕所，下面是猪圈，猪也不挑食，甚至会食粪便，这就导致了猪肉从里到外都有一股子怪味儿，贵族阶层是根本不吃猪肉的，只有吃不起其他肉的劳苦大众才会把猪肉当成稀罕物。

　　当然他们可不会觉得猪肉的这股怪味儿有什么不妥，没见羊肉也一股子膻味儿嘛。归根结底还是这时候的各种调味料匮乏，又加之烹饪技术不成熟，人人都吃不饱饭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就连蝉衣苍术这种相府的家生子都还觉得这碗混沌挺好吃的，瞿永嘉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矫情了。但他一想到打打上回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这里的黑猪是怎么拱粪便吃的，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只好把这碗没怎么动过的混沌交给苍术解决，自己跑去买了个烧饼填饱肚子了事。

　　等吃完混沌再回去的时候，瞿永嘉被吓了一跳，他摆放素肉的小摊上围了一大群高壮的汉子。

　　“吴婶子，怎么回事？”瞿永嘉有些担忧地问道。

　　“好事儿呢！这几位官爷说要把剩下的素肉包圆了，在等你回来主事呢！”吴三娘话音刚落，高二壮雄浑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小郎君，你快把剩下的素肉都给我们秤上吧，跟这帮孙子喝酒，酒没喝上两口，倒是没脸没皮把我的素肉吃光了，我自个儿塞牙缝还不够呢！”

　　都是边军的高壮汉子，个个胃口大得不行，十斤素肉那真是刚尝个味儿就没了。

　　“好说，剩下的这些素肉腌了许久，更入味儿呢！”瞿永嘉笑眯眯地招呼苍术和蝉衣，开始把剩下的五十斤素肉包好，八百五十文又哗哗入账了。

　　送走这群高壮汉子之后，瞿永嘉看时间还早，盘算了下今天的收入。一共一百五十斤素肉，一斤十七文，总共卖了2550文，合二两多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但瞿永嘉是个能花钱的主儿，这点银子那可真是不够看的。银子放着也不能生钱，瞿永嘉当即带着苍术他们去肉铺买肉，他要做腊肠来卖。

　　谁知到肉铺的时候只剩下些不好卖的猪下水了。猪下水也是好东西，虽说瞿永嘉刚被这个时代的猪伤透了心，并不想吃，但苍术他们可不嫌弃，买回去给他们加个餐补补油水也是可以的。五文钱把剩下的猪心猪肺猪大肠全拿走，那卖猪肉的大郎正头疼这些猪下水呢，见瞿永嘉帮他解了燃眉之急，还好心地推荐他如果买得多的话可以去养猪场买猪肉。

　　瞿永嘉听了当即眼神一亮，赶紧带着苍术他们直奔养猪场。养猪场离得有些远，不过瞿永嘉他们一路小跑过去，倒也没花多少时间。

　　等到了养猪场之后，瞿永嘉的脸色顿时不好了。虽然养猪场这里并不像老百姓散养的那样，养在厕所下面，但这里的环境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猪的粪便，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随处流淌着不明液体，臭气熏天，瞿永嘉差点被臭晕过去，还是被蝉衣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瞿永嘉不想多待，捏着鼻子让苍术去找养猪场的管事。据肉铺的大郎介绍，这处养猪场是边军开的，管事的都是边军的官爷，养的猪大部分都供给驻守在边关的军/队吃，也会卖给蓬城的肉铺，只做一百斤以上的生意，不卖散户。

　　苍术很快就找到了管事，这管事也没什么架子，听瞿永嘉要买二百斤猪肉，就叫瞿永嘉自己去挑一只，当场给杀。这时候的猪并不太肥，也就一两百斤的样子，瞿永嘉实在是被熏得脑子疼，就叫管事帮着挑了一只肥点的猪。

　　管事也是有经验的，一出手就挑了只两百二十斤的肥猪当场宰杀，按批发价八文一斤收了1760文。因为买的的是整猪，所以猪下水猪血旺什么的都归瞿永嘉。但瞿永嘉一想刚刚才买了猪下水便没要，让管事给换成了十斤小肠，正好用来刮猪肠衣，灌香肠，买好的猪肉放在带来的大木桶里，三人才赶紧朝城门口跑去，再不跑快点可就要关城门了。

　　得亏苍术拖着两百多斤的大木桶也能健步如飞，好歹没误了时辰。等到城门口的时候见着吴三娘娘俩和赶牛车的王叔正等在那里，众人见瞿永嘉买了一大桶猪肉，无不感叹。这可是一大桶猪肉啊！满满的全是肉，对于这些一年到头也就年关能割个一斤两斤猪肉沾点荤腥的老百姓来说，这两百斤猪肉可真是太令人震撼了！除了肉铺谁会买这么多的猪肉！

　　“吴婶子，这猪肉我是买来灌香肠的，到时候你跟萍花来帮我忙吧，我给你们一人五文钱，装好之后再给你们两斤腊肠。”

　　吴婶子一听连忙答应：“那可好！左右我跟萍花也没什么事，钱倒不用了，装好之后让我们尝尝味儿就行！”

　　“灌腊肠可不容易，光是把肉剁碎就得耗上不少精力，你跟萍花帮我忙，断不能让你们吃亏的道理。”吴三娘没再推辞，只想着到时候一定得好好干，要不然装的香肠卖不出去，那小嘉不得亏死！

　　等到了马头关，众人要话别的时候，赶车的王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嘉，你那儿灌那啥香肠还差人不？我家老婆子手脚也还算麻利。”

　　“行，那王叔你明天就叫婶子过来吧！”装两百多斤香肠还没有现代的工具，那可真是一个大工程，苍术跟冬青还要去拾掇地里的庄稼，再来个人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王叔一听十分高兴，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边关庄稼又不好种，一年到头的忙活也挣不了几个钱，他家里那口年轻时生孩子伤了身，种不了地，平时只能做些针线活，索性便将耕地卖了一大半，咬牙买了头黄牛做点营生，日子才算活得下去。如今来帮着灌香肠，虽是一锤子买卖，但能得五文钱和两斤肉/肠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如何能不高兴。

　　王叔见瞿永嘉答应了，怎么也不肯收车费，瞿永嘉也没办法，只好想着明日多给一节香肠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