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六章 ...
-
“怎么可能有人会承认，自己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呢？哦，除了你。”
颜宁在铁窗外，和那晚一样笑得恶意而轻佻，与这昏暗阴森的天牢简直格格不入，反倒是阴影中的韦一，与这地方似乎很是相匹配，就像是一片阴影融入另一片阴影。
他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半阖着眼，仿佛是睡过去了，沉重的铁链盘在他脚边，上面有特制的、封锁灵力的符咒。
其实没这个必要。他不是完整的妖，身体能储存和转化的妖力很有限，主要还是靠着精壮的血肉之躯为南沅杀伐的。幸而他也有人的血液，即使妖力全失也不会变回原形。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那儿？”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普通通地跟在后面罢了。不过很奇怪，你怎么不知道这地方外人不能闯入呢？”
——原来外人是不能进去的么？
脑海里又一次闪回了那对讨人喜欢的少年，紧紧地靠在一起，在那废墟上，像两只小小的糯米团子，又像是一对怒放的并蒂花朵。他以为那地方只是名义上的重地，实际上没什么要紧的......
可那个时候五弟在虞国的地位，还不如现在名义上是皇后的他吧？
“喂，你不是挺凶的么？怎么，今天对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颜宁似乎对他的视而不见十分不满。
“......我要见陛下。我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是乔沅厌恶他至深，他总不能蒙受不白之冤。但颜宁不置可否。
“那边的狱卒，帮我把这锁打开，小爷我要进去盘问一番。”
狱卒知道小侯爷和皇上交情深，不敢得罪，便老老实实地开了门，还把钥匙也一并给了他。
天牢不同于地牢，关押的人身份往往非同一般，而且数量寥寥。囚室虽然阴森简陋，却被收拾得还算整洁。颜宁在韦一面前站定了。
“你为什么污蔑我？”韦一看着他的眼睛，直直地问。
颜宁淡淡地说道，“他年轻，心软，被你们南沅骗得这样惨兮兮的，还不忍下重手。但是做兄弟的，怎么能忍着来路不明的杂种，以皇后身份上了龙床？说出去不怕那些吃里扒外的小国笑话。而且，他爱那个韦殊那样深，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皇后——那么，他光是看到你这幅子，心里就够煎熬的了。”
看起来吊儿郎当，心思比闺中的大姑娘还多。韦一笑了笑。
“你说得都对，可你在骗他，这不是朋友该做的。你只是单纯地讨厌我，所以找了个借口罢了。”
颜宁腾地一下站起来，韦一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点，闭起眼，安静地等着落在自己脸上的掌风或者拳头。他双手被缚，即使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可是那意料之中的一顿暴揍，始终没有到来。
小侯爷不知想起了什么，冷笑了一声，那暴虐的冲动竟然暂时收敛了，他那一手落下，没有任何伤害的意思，反而如情人一般轻柔地抚摸着韦一的面颊，在下颌处辗转起来。韦一猛地睁大双眼，黑暗之中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和慌乱。
“你说中了，确实是因为我自己很讨厌你。”颜宁玩得兴起，扯了他的发带，两人这下挨得极近，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可惜没有丝毫热度，“我只见了你一面，就讨厌你至此，胜过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人。”
——世人讨厌一个半妖的杂种，果真是不需要理由的吗......
“我劝你，对我态度可温柔点。”颜宁手指上缠着一圈发，“你们南沅狸猫换太子，本就是欺君之罪，现在你又有刺探情报的嫌疑，若我不高兴了，再‘发现’一下你的新罪名，你以为吃亏的会是我们大虞么？可对于我来说，无论如何只是游戏而已——”
或许是因为过于憎恶身上的这人，韦一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既恶心，又格外地敏感，他狠狠地一挣，身边沉重的铁链被他带起，向颜宁抽去，可惜对方速度同样敏捷。
“替嫁的交换是小殊与我一同作下的，他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后果。”
颜宁抬手便给了他一掌，他耳边顿时嗡嗡作响起来。
“别太高看你们南沅了！”他眼中冒出狠厉而阴毒的光线，全然不像是在看着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小国小地的地方，做起事来遮遮掩掩、偷偷摸摸——韦殊那样一个妙人儿，待在那地方，久来都被玷污了心性，更何况你？你们这群流着肮脏的血液的妖怪，畜生般的玩意，真以为自己懂得人心，当得了人么？狐狸媚子，勾引别人的父亲，净做些拆散姻缘、辱人门楣的事！”
韦一眉头一拧，这怎么说着，也不像是他——颜宁对他的恨，好像不独是恨他一人。他无意的一句话，竟令对方理智大失。眼前站着这么个半疯半癫的玩意，他也没时间顾虑太多了，这里空间狭小，谁知道对面做得出什么来！
“你们狐狸精不是喜欢做么？不是喜欢勾引人么？我想碰碰你的狐狸耳朵，还给我装清高——待会我看你还清高？我话本都给你写好了，明天你意图勾引、伺机越狱的罪名，就可以坐实了！”
“你清醒一点！”韦一厉声喝道，虽然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他要用怎样的肮脏手段，但联想到自己的身份，韦一倒觉得他未必做得出，“我现在还是名义上的皇后！你这么做，是给乔沅脸上抹黑！”
“呵，皇后？韦殊才是小沅心之所属的皇后——噫，你不会以为是我要碰你吧？真遗憾，我对妖的身体向来感到恶心。”颜宁在怀中摸索着拿出了一件物什，恶意地在韦一面前晃了晃，“可是你待会的样子，会比你最坏的想象，还恶心上百倍。”
韦一被逼到墙角里，退无可退。
......
“陛下，您看看这个？”
“唔？”
韦一被关进天牢后，他带来的两个箱子，都暂时作为证物交到紫梅姑姑手中，乔沅无心一一审视。但是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刚刚把箱子打开，姑姑却连忙让人把小皇帝给叫来。
“您看，这件衣裳，是不是有些眼熟？”
......是有些眼熟......乔沅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起了一些片段：
“这是颜宁那小子的衣裳，错不了！上次去狩猎他穿的就是这件我记得很清楚......这样的话......”
“看来，澄碧看见的小侯爷，未必是假扮的。”
人能作假，衣服也能作假么？
——这样的话，韦一手里其实是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颜宁去过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说呢？
乔沅满肚子的疑问，他将颜宁的衣服扒到一边。那箱子下边放着韦一的礼服，华贵的大红衣袍和许多的配饰，凌乱不堪地堆在一起，像是主人毫不在意这场盛宴一样。颜宁的紫色外袍在这猩红的艳色中，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异类......长长的衣料下摆，都缠到了一起。
小皇帝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觉得那场面很奇怪......好像很亲密一样。
就是那种“某人和某人很亲密”的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当然自己的不算，不过严格来说，自己毫无芥蒂地亲近过的人，其实也只有小殊而已......
父亲战死了，妈妈也病死了，关于他们的面容，只记得画像了。哥哥虽然把国家养得很好，但本质是个任性的家伙，在养团子（？）这件事上尤其如此。哥哥在的时候，乔沅不允许流泪，哥哥走了之后他反倒越来越爱哭。但是真正在他哭的时候，接近了、拥抱了他的，却只有那个人。
隐约记得皇后有着宽厚的胸膛，他身体的温度，比那红色的嫁衣还要令人心里滚烫。明明是那样高大精壮的汉子......
——可是非常的温柔。
乔沅忽然有种亲自跑到去天牢里问个究竟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