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月漠颜

12、谣曲留忆

　　单调掌声打破舱内宁静，随着掌声锦宏一指微挑那枚始作俑者——白子就飞出窗外。
　　“示樱好棋艺，当今世界能与诺心下成平手的可谓寥寥无几。”
　　“那里，陛下抬爱了，示樱也是承蒙大师教导才学到如此棋艺的，其实示樱也就只会这一点。”
　　“大师？何等大师？可否引见？”诺心站在窗前观望海景没有回头，那淡若轻雾的声腺缓缓入耳。
　　我撩一撩垂过肩头那几缕长发，“他以不在这个世界了，”第一次面对华厥的的死亡我表现的如此淡定，我想是因为诺心的出现才让我能如此坦然地面对现实，他给我的属于心灵的安慰是无与伦比的。
　　舱内瞬即了无声息，安静顷刻让人心里发慌，唯独遥远的海浪丝丝贯彻耳扉。
　　我抬头看华厥，透过他身前那扇窗，一道彩光从天空贯彻而下，远处海面之上瞬间华彩肆溢，我一愣没有发现诺心柔和眉线间的那丝愁簇。
　　九色光那光和我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发自九龙壁的九色光一样，我果然是到了传说中的被龙神媲护的国度——鱼国。我仿佛听到心的一角那扇牢固的竖立了二十年的无神论大门慢慢碎裂的声音，若非亲身体验、亲眼所见，我这一辈子都会当他们是神话故事，但如今那些传说中的事物有多少是真又又多少是假我以无法分辨。一时间我凝视诺心背影的眼神尽无法离开，我的心在冲动，很想就这样冲上去抱住他一辈子不放开，很想象以前一样赖着他挂着他撒娇，眼眶一热我猛的回身一阵过窗凉风带着腥咸吹散脸上的热。
　　“樱！”子光轻唤我，我回头带着一点微笑，“怎么了？”他淡淡地问语气中却溢着关切。
　　“没什么，刚才我忽然听到一曲很熟悉的歌谣，可能是我思乡心切听错了，有的时候聆听海风你会觉得其中带着轻唱！”我摇头逐渐调整好心态。
　　“歌谣？”锦宏一下来了兴趣，没想到我这误打误撞得本事还挺好的，锦宏正巧很喜欢听歌谣。
　　“朕就喜欢听歌谣，示樱不如泥就给朕来一首吧！”
　　“这是我家乡的民谣。”
　　春来山花朵朵开，四处飘满香。
　　家家姑娘织衣裳，布机穿梭忙。
　　稻田播种，杜鹃春唱，燕飞虫鸣家家忙。
　　夏来山花真烂漫，艳阳高高照。
　　门户夜来爱乘凉，昼夜都热闹。
　　溪水凉，土地热，人心暖暖家家兴。
　　秋来丰收洒满地，秋实满枝头。
　　东边收割西边采，处处丰收忙。
　　田野黄，果树红，果香飘益满山头。
　　冬来飞雪飘满坡，银装称绿影。
　　腊月里来过年忙，谁家都热闹。
　　烹羊宰牛，揉面包饺，新年里来喜洋洋。
　　江山美，水色丽，丽江山水甲天下。
　　民风纯，人心朴，丽江姑娘美艳艳。
　　山山水水秀，人面似花俏，何处能与此相争？
　　一曲完毕锦宏拍手叫好，“不错，这首歌不错。”
　　“丽江？”诺心背对着窗栏看我，语气间带了些顿挫，“是那里？”
　　“丽江是……”我在记忆里搜寻着我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大周年代巴蜀地区地形，硬是勉强说出了丽江所在地。
　　“哼！”诺心一笑，略显慵懒的在我对面坐下，单膝支起一手搁与膝盖之上，“你说的地方是大研吧！丽江这个名字取的不错，待日后将他们列入鱼国范畴就叫丽江吧，锦宏你说可好？”
　　“好，”锦宏眼底流露出一丝兴奋，我顿时无语，如果说丽江真的是因此得名我真的要疯了。
　　“柳示樱丽江人事，二十岁家中独身一人，暂住左府乃左大傅入室弟子。”诺心不缓不急一字一句说的颇为清晰，他直直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望眼欲穿，却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柔情。“貌似春花，才华横溢却藏而不漏，以你之能在左府做一个小侍乐太过可惜了，你可知道当今鱼国还没有人能象你这样一步就将我棋局将死。”
　　他分明话中有意却不露锋芒，这就是华厥一直在我面前潜藏的另一面？作为青浙四大才子的智慧的一面？不过我柳示樱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在你羽翼下依偎了十年，但对你却是了如指掌，只要勾起你的兴趣就不怕你不上勾，你上了我的勾就别再想下去了。算计吧，诺心让你算计我正是我的目的。
　　“其实我早有闲意让示樱入宫，听子光说示樱的琵琶弹得不错，而我身边也正好缺个侍乐，府里的侍乐可不比宫里的，而你又是子光的入室弟子于情于理也有资格入宫，子光你说如何？”
　　子光只是浅笑，不阻止不答应。
　　“这不妥吧！”
　　“我看不错！”诺心接上我的话，不容我拒绝半分，“柳小姐，”他凑到我耳畔轻轻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入了宫我们会有很多见面机会。”
　　这话如一根长钉，钉的我无法动弹。他这么快就看出我的心思了？我那渴望接近的心在他面前以裸露的没有半点遮掩？我这才发现对于华厥的爱我已经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了，是不时只要一见到他握就会不自觉地神往、不自觉地流露出柔情？而凭借诺心的聪慧和潜在谋略又怎会不明了，只是诺心你对我是否有相识依旧的熟悉感？即便只有一点点或者一瞬间我也满足了，至少那样能证明我是在你生命中存在过的角色，我还能回到你身边我还可以在你臂膀下温存。既然是华厥逆的决定，那么我就依了你，即便是刀山火海你要我去我也去，只要能换回你的记忆换回你一颦一语中的温柔，用这一世来作为代价那又何妨？
　　“好！”我端起身边酒杯轻酌一口，醇厚、甘甜，顺着喉咙带着一丝灼热滑进胃里，只一口我就有些醉了，不知是因为这如江色一样秀丽的海景还是昔日恋人，又或者是这酒本来就如此之烈，我居然脑袋一晕、身子一斜倒了下去。如果此刻我知道诺心在看到我倒下时眼力有一丝彷徨的话，我硬撑也要亲眼看到，看到他身上每一丝因我而起的波澜。
　　“樱！”子光脸一沉从塌前站起来冲向前去。
　　“示樱！”锦宏离我最近马上接住我下坠的身体。
　　有那么一时诺心的手伸向半空身体微微向前倾出，但在看到锦宏抱住我的时候他缓缓摆正身体，嘴角带过一丝浅笑。远处海面一阵巨浪冲天而起，湛蓝色海水冲上九霄变成一条宽阔乳白色水柱，随距离很远但靠在岸边的画舫还是摇晃起来。抱着我的锦宏将我护如怀中，三人目光同时聚集在那冲天海浪上，海浪中隐约能见八色彩光，如龙一般在巨浪里翻滚。
　　“龙神！”三人同声喊道，目光全部聚集在那骤然腾起的海浪之上，没有人注意到我胸前有紫色浅光一闪而逝。

　　船身摇晃的有些剧烈，慌忙中有四个护卫冲进舱内喊着：“护驾。”
　　巨浪持续了半盏茶功夫，一切又归于平静，锦宏抱着我对这那四个侍卫说：“回宫。”
　　昏昏沉沉中耳边有古老乐声缭绕，硕大的空地上悬挂着白色、淡紫色纱帐。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乐声飘然自得，透过薄纱远远的看见一个修长背影站在那里，我慢慢上前撩开最后一片纱幔，我看见了满山遍野的绿。那个背影站在湖边桥栏之后，湖风飞扬起他纯白衣衫露出绿色内里，有玉石敲击的声音混杂在乐声里，清脆和浑然的天成组合让我如同置身仙境一般。
　　“啪！哐啷堂！”一串嘈杂很不协调的介入其中，铜器敲击石面，我一张眼一块龙印雕栏映入眼帘。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陛下恕罪。”一个胆战心惊的女声在那里唯唯诺诺的说话，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我直起身子看见锦宏一脸快要发怒的样子，忙叫了他一声。
　　“锦宏。”
　　应声他侧过身来看我眼底居然有一阵欣喜，那个打翻了水盆的侍女马上擦干地板退了出去。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吗！”带着满腔柔情锦宏坐到床沿上看着我，为我撩去额发，我微笑问他。
　　“这是那里？”
　　“朕的寝宫。”
　　什么皇帝的寝宫？那我现在躺的岂不是龙塌了，我如坐针垫迅速从塌上爬了下来，锦宏尤为不解我这一举动。我立在一边尽有些不自在，以前和锦宏见面都是在宫外尚可无拘束，如今一下到了皇宫而且还躺在他的龙塌上，这撇开君臣之别不说，在男女之别上也是万万说不清楚的。
　　“怎么了？”锦宏上前一步完全抛开了帝王之气。
　　“不敢劳陛下大驾，示樱有理了。”我忙推开一步欠身行礼。
　　“哈哈哈！”锦宏大小起来，看来我低头维诺的样子定时可笑无比，“示樱，朕早说过你我之间没有君臣之礼。”一手搀扶起我，一手抬起我下巴让我与他对视。
　　“那是在宫外，现在我是你身边侍乐，尚要受礼不能落人闲话。”我继续退开于他保持距离。
　　“朕喜欢，关别人什么事？”
　　“可是陛下，皇宫里不止你一人，示樱不想落人话柄，陛下你对示樱的抬爱示樱感激万分，但也不能忽视了宫里的规矩。”
　　“抬起头来说话。”
　　与锦宏对视，此时的他黑袍之上绣着龙纹云锦，头戴华冠说不出的富贵，一种从头至尾贯彻一体的皇气在他秀气的外表下有着一种特别的气质。他嘴角微调，剑眉上扬出一道完弧，狭长眼目中折射出一道璀璨，在阴天没有烛火的房内格外明亮。硕大的木结构房间廊柱盘龙，红与黑的搭配富贵于气魄的交融，一时间看着锦宏我有那么一点陌生那么一点茫然。一时间我终于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那些再宫外明媚的阳光下从来不曾感受到过的距离，他是皇帝是鱼国皇帝，而我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果没有遇见子光没有遇见锦宏也许我就和那些沿街乞讨的人一样，我在这个时空所有的一切都是锦宏给的，所谓伴君如伴虎，忽然我很害怕他，害怕这个一直在我面前笑若春风的少年。
　　“你是朕身边的人，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朕说一没有人敢说二。”他坐在离华木雕椅上，手握龙头扶手语气轻柔却刚好塞满这个宽阔房间，“你是我的侍乐，示樱你要明白，在鱼国皇宫里皇上身边的侍乐可不是一般的人。”右手修长食指指向我，那抹嫣然的笑尽让我一寒。
　　皇帝身边的侍乐不是普通人，此话被我悄悄记于心中。入宫之后子光依旧按惯例十日来看我一次，纠正我弹奏上的错误，这日我们学着聊着就谈到了侍乐这个职位。普通的侍乐就是御音院内的普通弹奏乐器之女子，通常指那些伴随音大傅的女乐师，包括大傅的入门弟子。在宫里只有陪伴皇上左右的女乐师才能被称之为侍乐，拥有等位于总管的权利，是唯一能伴随皇上左右并且可免除大礼的人。难怪了，当日锦宏如此大张旗鼓的将我安置于他的寝宫之内，且一副胸有成竹大势在握的派头，原来他早就布设好了一切。可他为何对我如此之好？子光也是，虽说他们没有害我之意可是我们本是陌路，为什么会一见如故，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隐隐的我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