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z罪》褪尽铅华

9、古镜水月

　　公元1000年，西方世界正在黑暗的中世纪中苦苦挣扎。
　　公元2000年，整个世界为了千禧年的灾难惶恐不安。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从1000到2000，只不过是千位数字向前跳跃了一步而已。
　　而已。

　　当西方世界因为上帝的宽恕长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东方广袤的世界还是一片无神论者的天下。人们行色匆匆，信仰被当成爱好填进了表格，教堂取代了商场成为恋人们约会的时髦场所，僧尼进入饭馆开始大摇大摆的吃饭然后找邻桌的人付钱就叫做了化缘，口口声声说着信仰安拉的人们酒足饭饱却找不到南——

　　混口饭吃的文人写了本《信仰死亡的年代》，自己掏腰包在地下道成斤销售，后来碰上了大学新晋毕业的小编辑，大笔一挥把题目改成了《千禧年，我们和妖怪有个约会》。
　　一夜走红。

　　千禧年到来的这一天，该书作者，红遍半边天的寒夜月色阁下和一手将她拱上了畅销书排行榜的火眼金睛的路人贾正在某教堂前广场签名售书。
　　所谓的流水线作业其实相当简单。
　　从左边起，拿书，交钱，打开第一页，月色阁下签名，路人贾小编握手，走人。

　　排队中不乏有双眼中透露着“严肃”二字的学者，不乏有从菜市场绕小路回来凑热闹的大妈，不乏有无目的有组织的追星小花痴。
　　当然，也有这样的女人。
　　阻断了整条流水线的女人。

　　月色阁下看到这雪白雪白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连续作战6个小时朦胧欲睡的直线条的双眼猛地瞪开，路人贾还惯性的伸出手，却握住的是空气，扭头一看，原来是作者大人在发呆，不动声色的踩了一脚，月色却没有反应，于是寻着她的目光一路攀爬上去，目光停留在一张白皙精致的脸上。
　　真他妈的白！
　　一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路人贾考虑到背靠教堂、前拥未成年读者，只是在心里骂了两声。

　　“寒夜月大人，我很喜欢你的文字。”
　　白皙的女人笑了，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中世纪复古式的裙子，也就是老百姓一般所指的白色染花连体式睡衣。
　　“寒夜月大人？”
　　月色和路人贾面面相觑，这个称谓还真是新鲜。
　　“难道不对吗？”白衣女人丝毫不在乎自己挡住了后面长长的队伍，就像她把睡衣穿出来也能穿的跟米兰时尚女装一样漫不经心的惊为天人。“我一直都以为，大人您特别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色——”
　　路人贾本是轻轻踩住月色的脚丫子自由落体。
　　月色本是羞涩的微笑着顷刻狂飙到highC。
　　白衣女人轻轻点了点书的扉页，月色居然鬼使神差的就只签了个单单的“色”字。女人白皙的手伸出来拿书的时候，经过大风大浪的月色仍旧是不免心脏轰然作响了一下，路人贾在她耳根子旁边咬到，“喂喂，这是个女人——”
　　月色咬紧牙关的说，“你没听说过的，真正漂亮的女人连女人都喜欢吗！”
　　此时女人连同她诡异的白衣已经飘走。
　　此时路人贾和月色阁下又准备开始投入机械而重复的流水线工作。
　　此时教堂里回响起午夜的钟声。

　　于是所有人开始欢呼，千禧年来了——
　　路人贾抱住月色，“新的一千年，我们要努力！出更多的书！赚更多的钱！勾引更多的美男！”
　　月色猛点头。
　　看着叫她单名一个“色”字的女人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
　　问了半句，被一浪高过一浪的读者的呼喊淹没。

　　这一天回到家，迎着千禧年的第一缕阳光，月色再一次鬼使神差的在自己新铺好的白纸上写下了一个端端正正的“色”字。
　　正要提笔写点什么，门被毫不留情的撞开了。扭头，路人贾扇着手绢，“月色，你上次拍卖会拍到的古董送来了。”
　　月色的脸色当下从十五变回了初一。
　　为什么偏偏选在千禧年第一缕朝阳照进她的小窗让她灵感井喷的此时送货上门？！
　　贾一闪身，“你那么喜欢这物件，我一刻也没敢耽搁，直接从海关一路运来了——”
　　白布拉开，沉睡了千年的中世纪古镜，折射着千禧年淡淡的一抹晨光，跌跌撞撞的反射在整间日式榻榻米小屋，一种挥之不去的神圣色彩。
　　不知怎么，月色在那一瞬间，会看到了繁忙的欧洲小巷，透过狭窄的公寓窗户，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怀抱着一个情欲烧身的男人，默然的看着自己。
　　嘴唇轻轻一点。
　　“我美吗？”

　　用力揉揉眼睛，摸索到桌上去找眼药水，咕噜咕噜笔滚落在榻榻米上，目光跟着被牵引到那张她铺开的白纸上。

　　“色”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纹般浮现在白纸上的两个字，在镜子反射的光芒中妖冶的绽放。
　　那么清晰的二字，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