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z罪》褪尽铅华

11、暗筑小灯

　　暗筑小灯

　　这几天邵总的心情不好。
　　全公司上下只有他的秘书小丹知道其中的奥秘。
　　关于那口自鸣的大钟。
　　醒妖。

　　此时小丹走在长长的走廊上，高跟鞋叮叮作响。举手敲门，又听见了老板的长吁短叹。
　　调整出最灿烂的笑容，小丹推开门，“邵总，这是今天的——”
　　“放在桌上吧。”

　　邵总背对着她，俯瞰着自己的帝国。来来往往如蝼蚁的人们。
　　他本不是个迷信的人，恰恰相反，和很多自主创业的社会精英一样，他曾经视那些所谓的信仰所谓的神明为人类史上最大的bug。
　　一本Bible，还不如一本成功商人准则来的有用。
　　一切都是从遇上天赐开始的。
　　一切都是买下了大钟开始的。

　　仿佛真的有神明保佑，他的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可就是这个时候，如此不吉利的征兆来了。
　　沉睡了千年的大钟自鸣，究竟放出了什么妖怪？
　　邵总笑笑，原来一直以来保佑自己不是神明，而是妖怪。
　　吞噬着他良心和理智的妖怪。
　　突然想要见一见。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想和妖怪约会。”
　　小丹推了推眼镜，“邵总是在看寒夜大人的热门小说吗？”
　　“那是什么鬼东西？”邵总回过身，一皱眉，“给我找一只真正的妖怪来。”

　　小丹其实只是个三十多岁的大龄女青年而已，做事踏实，脑子很灵光，交办什么事情都能完美的做好。可是听到这个要求，小丹还是不可置否的脱口而出，“老板，你脑袋被门夹了吧！”
　　然后恍然大悟捂住嘴，讪讪的笑着。

　　于是小丹就担负起了这样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找一只妖怪来。
　　这真是比写小说还荒诞。

　　晚上，上网，直接找出收藏夹中寒夜月色的博客网站。

　　To寒夜大人
　　请教教我怎么找一只妖怪来？
　　我的老板八成是受了你的影响，非要和妖怪约会。

　　潜水读者丹。

　　在回复一拦敲打出这些字，小丹自嘲的笑笑，素未谋面的网络写手，究竟能给自己出个什么主意呢？
　　她一向是个理性的人，虽然很喜欢寒夜月色的作品，虽然知道平安夜她会在教堂前的广场签名售书，却还是本本分分的在公司加班度过。
　　如果不是老板的要求太无稽，她也不会用这样不靠谱的办法。

　　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却收到了一条回复。

　　To 潜水的读者丹
　　要么辞职，要么，给他造一个妖怪出来。

　　造一个妖怪？对啊，自己怎么都没想到。小丹露出笑容。
　　看来诡异的要求就是需要这样诡异的思维来解答。

　　接下来小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找一家气氛诡异的饭店，再找个热衷cosplay的女孩，陪老板说点天谈点地，兴许她还能安排点什么魔术之类的余兴节目——

　　这样的店很快就找到了。
　　或者说，这样的店自己找上了门，仿佛一早就知道她的心思，某天拥挤的地铁中，一个穿着白色风衣匆匆而过的女人塞给她一张宣传单——
　　以往她都是直接扔进垃圾桶的，可是这次不同，宣传单白纸黑字写着，妖怪主题餐厅，暗筑。

　　暗筑吗？小丹迅速拨通了电话。
　　“喂，我要一个包房。”

　　作为踩点，小丹对于这个突然间出现在眼前的暗筑小店十分满意，昏暗的灯光，鬼魅的气氛，随便找个长头发的女人都可以扮鬼了。
　　更何况，在这里，她找到了一个最适合扮鬼的女人，那个一头长长的黑发，手里拎着一盏小灯，给人们带路的女人。
　　推开包房，别有洞天，原本是寂静的走廊，豁然间连接到了一个广阔的室外空间，喧闹的人群，穿着复古的西式衣裳，长长的桌椅板凳，充满着欢乐甚至喧闹的气氛。
　　“真是别有洞天啊！”
　　小丹感叹着这家匠心独具的小店，更加迷惑的是，店家是怎么在地皮比人心还贵的市中心开辟出这样一块地方的？
　　女人回过身，白色的衣在这一片五彩缤纷中格外扎眼。
　　“这是你的灯，灯灭之前，一定要出来——”她鬼魅的一笑，浸染着风尘的味道，“否则，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真是一只天生做妖怪的料。
　　小丹心中升腾起小小的不安来。
　　看着眼前的人们摸爬滚打，在堆得高高的食物面前吃的满嘴流油，看着这丑态百出的众生图，小丹咋舌道，“这是自助餐吗？”
　　女人把小灯塞到她手里，“今晚的主题是饕餮。”
　　等小丹回过神来，只听见耳边回荡着鬼魅的一声，“有事扑灭油灯，叫我的名字，我叫——”
　　肚肚。

　　看着眼前的男人们一个个肚子溜圆，小丹咽了口口水。

　　这一夜，她什么都没吃，只是提着那一盏仿佛随时都要灭掉的小灯，看了一出大戏，名叫浮世绘。

　　“小丹，想什么呢？报表！”
　　邵总大手一伸，小丹才恍然大悟，众人不解的看着她。
　　素以完美著称的总裁秘书居然会在开例会的时候走神。

　　几天的忐忑不安，小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食之无味，陪着邵总出席早已见怪不怪的各种饭局的时候，吃进口里的东西竟然会发出谈谈的苦味。
　　仰望豪华饭店的大吊灯，明晃晃只感觉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在头顶飘来飘去。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响起，“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

　　最后小丹还是把一切以文件的形式上交给了邵总，尽管它的内容是如此不羁。
　　仿佛将魔咒转交了出去一样，一瞬间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慢慢呼了出来。

　　邵总露出了很久没有浮现的满意的笑容，以一贯的口吻说，“小丹，做的很好，让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妖怪吧。”小丹吞了口口水，拿出手机。
　　保存在手机里的电话，如魔沼般，那简单排列的数字，充盈着妖气。
　　“喂，我要一个包房。”

　　还是那个女人，还是那盏灯，还是那句话。
　　“这是你的灯，灯灭之前，一定要出来，否则，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邵总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妖气的光芒，女人一笑。
　　“这场大餐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请不要客气。”

　　大门开了，走廊尽头，依旧是写着饕餮二字，推开门却是一个盛大的酒会，人们穿着正装谈笑风生，仔细一看，竟然都是商业名流。
　　邵总飞蛾扑火般扑了过去。
　　小丹刚要踏进去，女人拉住她的袖子，“感觉到了吗？”
　　“什么？”
　　刚刚说完，口里涌上一股奇异的味道，又甜又苦又酸又涩，如同垃圾。
　　“你不贪食，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就不要进去了。”
　　女人白皙的手慢慢拉上了门。

　　这一夜。
　　邵总没有在灯灭之前走出来。
　　小丹一觉醒来，已经在自家的床上，穿着睡衣，仿佛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掏出手机，号码已经不再。
　　穿好职业装，梳头发，上淡妆，像往常一样匆忙上班。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高跟鞋叮叮作响。举手敲门，死一般沉寂。
　　推门而入，成群的苍蝇嗡嗡的从大敞的窗户飞了出去。

　　猛地关上了门，心跳不止。

　　“邵总，您怎么了？”
　　小丹抬起头，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迎面走来，笑的款款，“这是今天的——”
　　“等等！你叫我什么！”
　　小丹脱口而出，声音却是那个男人的声音，邵总的声音！
　　面前那个“小丹”浅浅一笑，“邵总，您最喜欢的寒夜月色会在明天平安夜在教堂广场签售——”
　　“明天？”等等，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现在不已经是新千年了吗！

　　一切都错乱了。
　　自己变成了邵总，时间倒退回千禧年之前。
　　而面前的“小丹”又是谁？
　　女人像是能读懂她的心思，“我是您的秘书，肚肚。”

　　所有的血气都向头上涌去，恍惚之中仿佛看到那油灯在头顶晃来晃去。
　　“暗筑…”
　　“那是哪里，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呢，邵总。”
　　…

　　平安夜，被肚肚强行拉上了街，在教堂广场排起长队等待签售的时候，前面的人抖开腋下的包裹，拿出几本书，一看就是铁杆书迷。
　　被他扔在地上当做包书皮的报纸仰视着“邵总”的脸。

　　诺大的版面上，社会纵横栏目里，一张醒目的图。
　　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跪在丢满垃圾的废墟里，疯狂的吞噬着垃圾，苍蝇在他身旁成群结队的飞舞。
　　而那瓦砾堆中。一块破旧的大匾上，写着，暗筑。

　　一盏油灯，风中，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