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晚风吹拂又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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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柒章晚风吹拂又相逢
玖蒛脸色微变，想到如今太子荡不在身边，往后退了退，兀自言道：“公孙公子所言太过深邃，小女子不懂……”
公孙起不在说话，只起身迈开脚步往玖蒛身边走去，白衣在微风下起伏不以，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玖蒛见公孙起目光越来越阴沉，杀意渐浓，只得不停后退。
公孙起含笑，有意发难：“我不知你为何要会受伤，为何要留在太子荡身边……但是我不会让你伤害秦太子分毫！”
这几日的接触，让玖蒛了解到公孙起也算秦国名门，自幼受爱护妇孺的教育——不然他也不会在她昏迷的时候一直没有伤害她。玖蒛寻思太子荡如今不在身边，公孙起应该是痛下了决心，要想保得自己万全只能不断阴延等待太子荡回来。
天下屠夫何其多，寰宇之内，九州之中的虺族便是被凡人屠戮至几乎殆尽的。她的父母兄长，玖璎的父母兄长……还有太多认识的不认识的虺。玖蒛从前还小，只知道不断跟着族姊玖璎逃亡躲藏。
那些凡人好可怕啊，族姊！
那些凡人剥了哥哥的皮！
族姊，我好怕啊，为什么要杀我们？
因为……他们要证明他们才是天命之子，他们要证明他们神勇无敌……
可是，我们才是女娲的后人呀……
女娲后人？到如今谁还会在乎呢？我们是最末等的……
姬延能保护我们么？
大概，能的吧。
真的么，族姊？
嗯！
玖蒛想到这里举袖掩口，做悲戚状，可衣袖中的粉拳紧紧攥起。她摇头，她皱眉，她不断哀声哭求——她恨！她恨这普天之下的人，她恨言而无信的姬延，她更恨害死族姊玖璎的西秦！
湖边不断传来玖蒛凄的哭泣：“公孙公子，不要……不要……我不是妖物……公孙公子……”
公孙起知晓太子荡熟谙骑射，恐怕很快就会带着收获回来，意欲速战速决，于是不由分说地一个箭步上前扯住玖蒛前襟——霎时间，两人相距不过咫尺。玖蒛心中大骇，想也不想就挥手想要推开公孙起，她左脚踏到逶迤于地的裙摆，身子往后直直坠了下去。
玖蒛只这么一分神，，公孙起已然一剑闷声刺入玖蒛腹中，随后用力一甩将玖蒛振了出去。玖蒛双目微阖，哼也不哼，身子往后平平飞出，跌落在十余丈外的湖中。
初春湖面薄冰初融，湖水寒冷彻骨，玖蒛乍跌入湖中，湖水带走她身上热气，白气自湖面氤氲而起。玖蒛皱眉眯眼瞧着岸上的公孙起，任由冰冷湖水慢慢浸湿自己身上棉袍，将自己缓缓浸没……她知道鲜红血液自她身体淌出，从衣袍上渗出，在湖面上蔓延开去……整个湖正将她慢慢拖入湖底。
刚刚被公孙起利剑刺入的伤口有种撕心裂肺的疼，更让背后蚀妖如针扎刀砍——那种痛楚弥漫到了全身。一股异样的感觉让玖蒛有些意识恍惚，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破碎的麒麟链谶粉在天寰之中疑若焰生，一身血衣的鸟偏麟在漫天狂雨下恣意如惊鸿般穿梭……
鸟偏麟，你在何处……
岸上公孙起默然注视着玖蒛。他本以为除去玖蒛之后会卸下心头巨石，可如今见玖蒛并无反抗之力且正缓缓沉湖——让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这……她难道不是妖物？
“公孙起！”
去而复返的太子荡正好见此情景，怒急攻心，大喝一声便纵到湖边跳入水中。
公孙起见太子荡如此心系玖蒛，实在出乎意料，直到太子荡全部没入湖中，他这才如梦初醒。可此时乃初春季节，而公孙起并不谙水性，只能在岸边左右踱步。
水中多枯萎障草，太子荡摸了好久才到玖蒛身边。但见玖蒛双目紧闭，毫无血色，而鲜血则从玖蒛腹部不停冒出。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颤，只觉得千万不能让眼前女子死在这湖中。他虽然自小不惧天地，不畏鬼神，但心中常常郁郁寡欢，即便有母后陪伴也自觉是孤单单孑然一个，可见到玖蒛之后，就觉得似乎这女子便是上天神灵引来陪伴自己的，有她在身边，自己方能安心。
上岸之后太子荡将玖蒛搂在怀中，急忙策马去了最近的医馆。公孙起见玖蒛活死人一般，心中也有几分歉然，于是也一路沉默跟随。
医馆的坐馆大夫瞧玖蒛她双目紧闭，又有几道鲜血从她嘴角流出来，只道自己无力回天，要太子荡他们尽快帮玖蒛办身后事。
太子荡怒极，当即就打烂几案，呵斥：“庸医有何颜面存活于世！若救不活这女子，你不如和此案几一样去了吧！”
大夫被吓得不轻，唯唯诺诺忙叫小童去煎药，自己则帮玖蒛止血包扎。包扎完毕，汤药已然煎好，太子荡急忙从童子手中抢来，亲自慢慢喂入玖蒛口中。但玖蒛只喝得三口，便尽数呕了出来，口中满是黑血。那大夫见状脚一软就扑通倒在地上。太子荡见他这副模样知道玖蒛凶多吉少，心中更加烦闷。
公孙起知道自己如今铸下大错，只得当即下跪请罪，“禀告太子荡，家师近日正在附近百余里外的某处宅子闭关，若有幸能得他相助，玖蒛性命或许还有转机。”
“你是害她之人，如今却要救她？”太子荡怒视公孙起，诘问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事已至此，公孙起不想过多赘言，只请太子荡能信我一次。”公孙起双目直视太子荡，坦然道，“杀玖蒛只因她妖气冲天，救玖蒛只为太子荡您！”
太子思忖如今玖蒛实在垂危，不如信公孙起——毕竟这少年英雄曾经救过自己。况且他自己也心知要救活玖蒛是千难万难，但只要能使她在自己身边多留一日，自己便会多安心一日。
两人当即上马向东南而去。
因怕玖蒛伤口崩裂，太子荡行的极慢，而一夕子闭关的地方极其隐蔽，若无公孙起带路，寻常人根本到不了。一路上杂草枯树极多，需要不断砍出道路，两人不眠不休，通宵赶路，终于在到了第二天半夜才到那一夕子的闭关处所。
借着月光，二人瞧见那山庄门口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而山庄大门紧闭。公孙起下马上前叩门良久，可都无人应门。太子荡急道：“偌大的庄子怎么连个看守都没？！”
公孙起心中疑窦渐起，他瞧那马车像是自己府中之物，但并不明白家中会有何人来到自己师傅这偏僻的闭关之所。莫非家中出事？托人来庄里找师傅，寻自己？
想到这里，公孙起翻身入墙，从里面开了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玖蒛在太子荡怀中，感觉到太子荡下马将自己打横抱起，微睁双眸，气若游丝道：“如今……身在……咳……咳咳……何处？”
夜露深重，太子荡见怀中的玖蒛浑身发抖，忙除下自己披风给将玖蒛包好，又伸出大掌不停来回揉搓玖蒛柔荑，宽慰道：“即刻就带你去见大夫。”
怀中玖蒛颦眉蹙頞，不断扭动身体，她虽受重伤不能施法，也还是能感觉到那庄子里晕到外面的血腥浊气。似乎有什么妖物在里面盘踞着，在享用它的饕餮盛宴。那浊气夹杂着腐烂的臭味，让她头痛欲裂，几欲作呕，她不禁反握住太子荡的大掌，丹蔻嵌进太子荡手背，渗出暗红血珠。
太子荡吃疼，并不吭声，只将玖蒛抱得更紧。
山庄虽不大，可空无一人。公孙起去找了一柄破了个洞的风灯点亮后递与太子荡，自己则举着炬火在前面带路。太子荡见这庄子透着异样，也提气一口气，尽量步履轻盈跟在公孙起后面，免得惊动什么。
转进回廊，二人四足踏在铺垫的竹板上，发出错落轻快的声音，远处似乎有幽幽女子娇笑传出。那丽声入耳，叫公孙起一惊，只觉那声音听来煞是耳熟。他皱眉继续前行，那笑声越发清晰——先是轻柔，继而妩媚娇柔，最终竟然高亢的让人感到有丝丝可怖。
公孙起带太子荡他们来到一个独立的院落——那欢愉的女人笑声便出自那院落的屋中。昏黄烛光自小屋窗棂透出，在窗棂的投影上，有一个妇人打扮的身影，在里面仰头狂笑。
公孙起对太子荡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自己往前探去。他的心狂跳着，这屋里的女人是谁他似乎已经猜到。可他不解，这样的声音，这样的笑声怎么会发自她的口中？！这些不解，却让他忍不住向前几步推开小屋的门。
小屋中，一盏如豆寒灯，在案上微微发光，周围飞来几只不知名的虫豸，绕着火光。案边立着一个背对门口的女人——她穿着靛青色的极地三重衣，长发束在身后由一只发着油绿的发簪插着挽起。
“母上？”公孙起惊叫出声，灯边的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大人又是谁？
听到了他的呼唤，女人转过身子，她虽上了年纪，可眉眼间风华依旧。她狐疑的眯着眼睛，恰好对上公孙起迷茫的双目，羸弱灯光下，她的脸因为见到了公孙起而上泛出异样的光华。
“……”
她张了张嘴，想叫一个名字,却又忍不住迸住呼吸，泪从那双美目中淌出，滴在地上。最终，她只是张开双臂向公孙起走去，咧开的嘴中只吐出：“我的起……我的起……我的起啊！都快两年没见了！”
“母上！”公孙起被他母亲搂在怀中，一张脸脸蓦地涨红，微微嗔怪道，“如此深夜母上怎会再此？师傅呢？”
公孙起的母亲放开公孙起，充满爱意的帮他抚平头上松了的碎发，只道：“我想你了，想着你虽不回家，却也会时不时到你师傅处——反正你的消息，都是从你师傅处传来的。”
“原来如此。”公孙起扶起母亲的手臂高举到头顶，自己整个人跪在地上道，“子远游，不常回家，让母上大人如此牵挂，还舟车劳顿到了这深山荒野，是起不该，请母上责罚！”
公孙起的母亲闻言，双肩一颤似要哭出来，要将公孙起扶起，柔声言：“见到你，我便欢喜，哪里还有责罚的道理。”
“这都是孩儿的过错，孩儿不起。”公孙起轻轻挣开他母亲的双臂，在地上不停叩首。
他母亲瞧他这样，心疼的也一起跪在地上，不让公孙起再叩头。公孙起抬眼望母亲的华美脸庞，只觉得母亲的双眸透着难言的忧愁，他一时忍不住，竟落下泪来，哽噎道：“若非孩儿任性，母上大人刚刚怎会夤夜狂笑不止……母上……我方才……我方才还……”
“那是因为……母上方才一人在房中自斟自饮，略失态了……”
“母上……”
他母亲将他扶起，怜惜地轻揉他渗血的额头，爱溺的刮了一下他挺拔的鼻梁，温言：“我的傻起啊……你这尖削凸起的额头乃是仙人之相，就这样磕破了怎么办呐！以后也不准了！”
“孩儿知错了。”公孙起粲然一笑。
太子荡见他们母子方才在屋中的行为，只觉得心中空空，似乎这样的场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和他母后身上。他的母后庄重而严厉，他的母后雍容而不可侵犯，他的母后是秦王宫不可违背的女性，是赐予他生命的……他是在怪母后狠心么？
此刻，屋中公孙起的母亲，嗔怪道：“起儿，你带来了客人，也不给我引荐一下？”
公孙起这时才想起太子荡正抱着玖蒛立在屋外，于是不好意思的扶着他母亲来到太子荡面前拜见。
“启禀太子，这屋中的是家母。”
“拜见太子。”公孙起的母亲在太子荡看向自己之时，不吭不卑，笑吟吟躬身行礼。
“公孙夫人好！”
她见太子荡抱着一个女子，疑道：“这姑娘怎么了？”
太子荡道：“她……她受了重伤，如今公孙弟就是带我们来找他师傅救命的！”
“那可真不巧，一夕子前几日已经出游，他说让我在这里小住几日，可能遇上起儿。”
太子荡见她这样说，顿时垂头丧气，瞧见怀中玖蒛似是更加不适。
“不如让我先瞧瞧，我也略通医术。”
公孙夫人闻言，关切的凑上前来。可她才撩开披风一角，却已惊恐地瞪大了眼，身子一软跌落在地。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恨不得能用袖中双手立刻掐死太子荡的怀中女子——这怀抱中的女子，不就是那害的她好苦的豫州虺玖蒛么！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晚风吹拂又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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