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恶浪滚滚逐藩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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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三章恶浪滚滚逐藩姬
“轰隆”一声巨雷在玖蒛耳畔炸开，玖蒛如鹞子般轻飘飘荡了开去，却真真觉得自己浑身仿若被烈火所煅烧，眼前一切渐渐晦暗。
她看到满身是血的鲲娟发狂般的将从地上拾起的紫晶宝石抛向那散开的白光。
还好，来得及。
可那白光由紫晶宝石做芯重新凝成一团后，只隐约化出的一只虚实不定的巨鸟。
巨鸟唳嗥一声，凌厉扑翅只劲风便卷走了一夕，却只淡漠的在殿内盘旋了一圈而后“飕”的一声离去了……
玖蒛眯眼望见鲲娟随着巨鸟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一切似隔了重重纱幔，便悠然一笑不再计较地闭上了双眸，任由自己失去了意识。
已经不再意能否再回到人间了，只是于虺族有些遗憾，有些……力不从心。
这黎明前的夜最为黑暗，九鼎的大殿内到处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而玖蒛原本伫立的位置焦黑一片。
——秦王宫
此去经年。
春夜，大雨“哗哗”落下，间或夹杂着滚滚春雷的闷响。
秦王后独居室内，曲腿跪坐与几案之前，双目深陷，这多年来的明争暗斗使得岁月的痕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眉脚额际。她此刻心中妒火翻滚，不禁狠狠握紧手中竹简，那染了凤仙花彤红花汁的指甲在死死抵住竹片之时居然“噼”一声崩断了。
“母后！”
一位面貌俊朗的少年见状急忙驱前，俯身拾起王后的碎甲。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头用双手奉上，柔声安慰道，“母后息怒，若是心中苦闷可以向孩儿诉说，切勿再自残身体！”
秦王后凤目微斜，凝睇望着那半截碎甲半晌，又望了望着眼前的已经到了舞象之年的儿子，心中做好打算，于是开口道，“荡儿，你起身，坐下说话。”
“是，母后。”太子荡闻言便乖顺的曲腿坐于母后左首,英气勃勃的他有着出尘的不凡相貌，一双星目此刻弯如半月正对愁眉紧锁的秦王后投去关慰藉之笑。
秦王后摇头拿起面前的茶杯，瞧着里面打着卷蒸蒸而上的白气，黯淡的菱唇划出一个不甚美丽的弧线，似是漫不经心道，“荡儿，成大事者当有大爱。日前母后说与你听的那些话，可想好了？”
“母后……荡儿，荡儿自幼与稷交好，想我二人自幼便听父王教导，时刻不忘囊括四海，包举宇内之鸿图。可前日母后的提议……”太子荡听母亲旧事重提，有些急了想要劝说母后收回成命，可又怕激得母后落泪不悦，那声音顿时就湮了。
秦王后却无异常，在垂眸轻轻浅啄一口热茶后才不温不火的淡淡回应，“不打紧，想你父王当年即为也不过弱冠，你如今十五了也不小了。若是心中有事，不然说与母后听听也无妨。”
秦王后的声音绕在宫室内甚是雍容有股不容反驳的力量，叫公子荡依言侃侃而谈道，“张相经年游说各国，并拆散了齐、楚联盟。而在大胜关中六国后，大将司马错又于前年出兵，相继灭了蜀、苴和巴三国——收复我久失的秦地汉中。我曾听闻有臣下言，我大秦如今擅巴蜀之饶已大胜从前，即便是当今关中六国最强的齐国也不一定能与我国相抗。”
太子荡说了这句后，不安的瞧了瞧他母后，见并无异色，才继续大着胆子正色道，“如今我大秦于关中六国而言，乃……乃如西出之虎狼，此刻若是将公子稷为质子送出去燕国，只怕随时会被……”
“荡儿你可知各国之间会有互为质子之说？”一直默默不语的秦王后突然向公子荡投以深深一望，出言相问。
太子荡身子前倾，亲自动手为他母后舀上茶水后脱口而出，“呃，这自然是为连横。”
“原来我儿不傻。”
秦王后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馥郁茶汤后清了清嗓音，坐直身子，敛容正色道，“关中六国他们原本采用六国之相苏秦之议，自上而下采用合纵之术想要驱除我秦人！须知我大秦在西方，而六国在东，我儿难道不见那赵、韩、魏三国联手攻打我国那次？！而后的六国大战亦如是！想张相为破除此术，费尽多年苦心，而要表明我国诚意，互通质子就是最为可信的！”
太子荡颇为激动，脱口而出，“母后既然说到赵、韩、魏三国联手攻打我国，那我就不得不说叔父樗里子——他因那次大战之功而晋升为右更，他也是父王同父异母之弟，何曾有过……”
秦王后厉声道，“荡儿——即便智囊樗里子那次打败了赵、魏、韩三国，可次年你异母之弟公子繇不仍旧是送入魏国为质子？而且……”
“母后，您这想法……而今是否让公子稷出燕为质，父王并未应允。可是，送芈八子夫人与公子稷一同前去燕国为质恐怕不是很妥吧。”
秦王后顿了顿，见太子荡冥顽不灵，不由得急火攻心，叱道，“你父王宠信芈八子多年，而公子稷样样与你亦步亦趋……况且，那公子稷的生母芈八子乃楚国主君，最是清楚多年来秦、楚两国嫁女娶妇是为何？若不将他们母子为质送走，你以为你还会有安宁的日子吗？”
太子荡直起身子，欲要插嘴可却听到“轰隆隆——”的惊雷在雨中炸出一声巨响。
一道通天彻地的白光骤亮照得宫室内各人的脸都显得阴晴不定有一层诡异的颜色。
秦王后不欲再谈，只阖眼抚袍，挥手黯然道，“好了，此事你凭轼旁观即可。这太子的位子得来不宜，我希望你珍惜。时候不早了，母后有些倦乏，你退下吧。”
“……是，母后。”太子荡躬身退出他母后的宫室，心中说不出的压抑——只要一想到要送走与自己最为交好的弟弟公子稷他便觉得不忍。
他抬眼望着漆黑如墨的浇雨夜空，想到：若是公子稷去为质子，那终究是会令大秦投鼠忌器还是玉碎冈仑还不得而知，而芈八子竟然也被送去为质子……
凭他眼前的所见、所闻以及他自幼从秦王那里得到的教导——都是扫尽六合。
太子荡想着想着，便失神入魔般跨入大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还不知道。
身后路过的值夜侍女见到太子荡漏夜缓行于大雨之中本来不过是惊愕，待得走上前欲请太子入廊下避雨，却似是见到了怪物般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吼，“妖精啊——”
这喊声湮没在轰然劈下的雷声里，在划破虚空的闪电照耀下，叫人隐约觉得太子荡的眼睛似乎是碧绿的犹如冥火一般闪着异样的光芒。
但那侍女还未来得及再次喊叫，便被身后之一个单薄的黑影制住，短柄铜剑刺破年轻侍女的衣衫，没入侍女柔嫩的身子里，搅动着带出更多的痛感和血肉……
身后单薄清瘦的黑影见远处的太子荡浑然没有察觉这身后异响，只负手怔怔漫步回寝室。才大大的舒出一口气。
他怀中的侍女翻着白眼痛苦的扭动身体，冰冷雨水浇在他们身上，好久好久……
而最后那年轻侍女终于停止了挣扎。
短柄铜剑慢慢抽出，雨水打在剑身，带走了殷红的鲜血，也将流淌在地上的热血冲刷的一干二净。
翌日，大雨止。
春日虽说万物始发，却还是有些清冷，山野里一派葱翠，其间苍松翠柏在高处相互青绿掩映，那低处满是一簇簇低矮的金腰带，金灿灿的耀眼倒也颇合这万物复苏的时令。
在这生机盎然春日午后的，太子荡一身戎装骑着一匹黑马，驰骋在蔚然的林壑之间。
不一会儿，他便策马来到了山岭的最高处。略带寒意的春风拂面而来，叫太子荡的眼角眉梢都现出薄霜一般的冷意，他立于马上翘首眺望，平坦绵长的山岭尽现眼前，赫然就见到一只钢毛根根耸起的黑色山彘正哼哼唧唧闲步于岭下，它尖锐而强硬的獠牙在眼光照射下反射出熠熠光辉，还时不时在沿途的树干上摩擦肩部下胁。
太子荡扬眉嗤笑一声，伸手取出随身携带的秦制瘦弩，斗篷随手而掀扬飞起，似漫而来的玄鸟之翼。
属于少年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弩弓之上，他一眯眼仔细将那秦弩叁棱翼样式的六血槽箭头铤部瞄准那山彘，“嗖——”的一声怒箭飞射而出刺入山彘粗燥的皮肉之中。
人所众知，山彘性情凶猛，体大力壮且善于搏击，虽头上无利角却是兽类中最凶悍的动物之一。
山彘被弩箭射中，嚎叫着怒起，它个性颇倔，不思夺路逃命却转而向那弩箭来袭之处奔去。
太子荡凤目微阖，唇角勾起一抹倨傲的浅笑，似是这山彘已成囊肿之物。
“嗖——”又是一枚弩矢飞出。
不等那山彘再怒，太子荡早已双腿一夹马腹，伴着胯·下良驹的长嘶，玄衣怒马已瞬间来到山彘跟前。
“哈——”太子荡眼中杀气大胜，拔出青铜长剑就准备往它身上刺去。
岂料那山彘机敏，纵身一跃将獠牙刺向太子荡坐下良驹腹中。那马吃疼，嘶叫着喘气粗气，偏着身子踉跄几步。可山中多荆棘，它重伤之下居然倒在地上，压住了太子荡的左腿。
太子荡倒地之后大惊失色，探手想要取过那掉落远处的长剑，却只感到腿上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山彘扭过竖起乌黑鬃毛的身子，削尖的口中垂下粘稠的涎液，幽幽深目中袒露凶光，恨恨袭向不能动弹的太子荡。
电光火石间太子荡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就不能遏制的吼叫了出来。那来自他口中的彻天叫喊如虎啸般穿破林间树冠，似龙吟般直冲天寰，叫闻声的万物都不免心惊胆颤。
山彘闻声一愣，隐隐发抖似要掉头逃跑。
“嗖——”
“嗖——”
“嗖——”
“嗖——”
“嗖——”
不知从何处，连连射来五发羽箭，箭箭命中山彘要害。
太子荡猛然抬头，惊愕的发现东方高高突起的山石之上悠悠立着一个纤长的白衣少年——他墨发于风中肆意飞扬，身后是烁烁如焰的万丈金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瞧见满眼的金色薄雾。
山彘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不甘却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你还好吧？”那独立山石上的少年骤然望向太子荡，目光中满是诘责之意。
太子荡为自己今日的狩猎失误，感到脸上发烫，赧颜抱拳道，“多谢小壮士相救，今日被山彘撞得人仰马翻……真是头一遭遇到。”
“壮士就壮士，何必非要加个‘小’字？”
只须臾间，那少年就一跃而下，轻飘飘如树叶一般来到太子荡面前。
太子荡愣了愣，这时才看清了他的相貌：眉清目秀的不过十二、三岁，可额头长得削尖如有长矛突起一般，只是整个人都神情过于冷淡。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那少年伸手拍在太子荡肩头，懒懒道，“你可知那只野山彘是何物？居然妄自射杀，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历时就将血溅山野再也……再也不会去家中，见不到双亲。”
“咦？小……兄台此言何意？”
白衣少年面露讥色，嗤鼻对太子荡道，“你瞧瞧你的坐骑再说。”
太子荡大惑不解的望向自己的爱驹，却发现这马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口吐白沫，静默的死去了。
这段舞勺少年仅凭一人之力于千钧一发之际在林中仅以五矢击杀凶猛山彘，救下太子荡之事传遍咸阳。
在于父王的闲谈中，太子荡才知道，那在林间救他的少年乃是大秦穆公时期的右庶长名相蹇叔之后——为蹇叔之子名将白乙丙的后人，字公孙，单名起。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恶浪滚滚逐藩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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