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乱世情人独遗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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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乱世情人独遗恨
雷泽雷神在见到“偏锋”长剑后脸色巨变，他龙身不断哆嗦扭动，乌黑面颊上的淡色眼珠似是惊恐地瞪着鸟偏麟，几乎在一瞬间被惊得有些愕然而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你……莫不是青丘来的？”
鸟偏麟不置可否，只是压低了身子，将玖蒛护在身后。
“我呸——”那大蟹终于摆脱了玖蒛的冥焰，咧开嘴大骂道，“青丘狐王好男色，百万年前神魔泗水一战，他于军前被青帝灵威仰枭首！你这雷泽竖子，不过见到了一柄‘偏锋’就这般腿软，难成大气，怪不得小雷神会被这九黎羽族的雪鹰给扒皮熬成胶吃了。你大蟹爷爷我可不怕，今日新愁旧怨要一并与他算！”
雷泽雷神在大蟹的刺激下，重新审视鸟偏麟道，“一报还一报，虽然青丘妖王与我雷泽雷王有约定，可你害死我兄弟也是事实，纳命来吧！”
鸟偏麟面对雷神露出一丝阴森的微笑，青光一闪，他已经挥剑倏得刺向雷神的所在。
雷神深知“偏锋”长剑的厉害，虽然他如今占了上风，但是面对这与世间此刻不敢掉以轻心，遂闪身后退，聚精会神地御上十足法力与鸟偏麟斗在一起。
雷神仰仗自己的雷电强攻，鸟偏麟以真气驾驭偏锋化解，他们俩你来我往，招招见狠辣，却也伤不得对方，可说是旗鼓相当。
但玖蒛面对万分老道的玄黑大蟹却越来越不堪，最后竟被累得几乎无力招架。为了不拖累鸟偏麟，玖蒛伸出手指奋力一弹，一簇冥焰赫然跳跃于她纤细如葱白的指间，划破暴雨水幕击向大蟹的所在。
可那玄黑大蟹乃女丑座下，也是有了百万年年修行的老妖，方才不过是没提防才着了玖蒛的道而。如今，玖蒛复又来这一簇冥焰，他不过表情冷冷，阴狠地盯着玖蒛。
果然！
玖蒛的冥焰已经被他看破——只轻轻一闪，玄黑大蟹已然钳住了玖蒛纤腰。他哈哈冷笑道，“你就是用这张小嘴咬在我孙女的身上，叫她毒发而亡的吧！”
玖蒛被他死死钳住，愤而不语，可渐渐的，她开始气息不顺且渐渐变弱。
鸟偏麟见状不妙，忙捏了一个剑诀，御了紫色的偏锋剑气，如云中之闪电般直击大蟹的巨钳。可此刻他真气不足，兼之又是突然转力，这飞剑便如强弩之末——不能尽力击退大蟹。
几乎在同时，玄黑大蟹和雷泽雷神谁都没有迟疑——他们纷纷尽力使出绝招要将鸟偏麟逼入绝境。
中天云层依旧乌黑如墨，大雨滔天浇注下来，激荡起如练白芒，一道靛青色祥云划破长空——那一阵阵直呼“鸟偏麟——”的喊叫震天动地。
看着远处突然显现的身影，玖蒛一时怔住。
大蟹看到可能有异，也不打招呼就自己举起大钳欲刺向她的胸口。
“玖蒛小心——”鸟偏麟神色凄厉，猛地飞身扑过来。
咸腥的热血铺面而来。
玖蒛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居然是巨钳没入了鸟偏麟胸的副场景。
而才刚刚踏云飞到的鲲娟脸上更露出诧异之色，显然她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在她们二女的怔怔时候，仅这稍稍一分神，大蟹又一钳剪在鸟偏麟的腹腔——损毁了鸟偏麟的修行护内丹的丹田所在。雷神也不甘示弱，一个击掌后便有一道闪电刺向鸟偏麟额头正中。鸟偏麟长发历时如在水中一般荡漾开去——他身子晃了一晃，一口鲜血顿时吐了出来。
鲲娟噤言，但见这突变，只怨自己得知消息之后赶来的太晚。而鸟偏麟遭受如此重创只怕要形神俱灭，于是便挺身朝着正哈哈大笑的大蟹和雷神飞驰游曳而去。
鸟偏麟身受重伤，元神虚浮不定，他望着鲲娟毅然决然奔去厮杀的背影，不由得唤了出声，“鲲娟住手……”
“鸟偏麟……你不要说话，不要动了……”玖蒛涕泪纵横，两条赤色泪痕被雨水打花，整个人泣不成声。
“你不知道，鲲娟太好强了……当年……当年就是因着她的性子才会……”
“别说了，鸟偏麟……”
玖蒛将鸟偏麟抱在怀中，可鸟偏麟还是不断从口中泊泊地泛出殷红鲜血，那鲜血顺着鸟偏麟的面颊划到他衣衫上。玖蒛悲恸不已，双眸锁在鸟偏麟身上，却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出力也只是不断伸手帮他擦拭掉那溢出的血液。
鸟偏麟躺在她怀中奄奄一息，他的目光却比其他任何时间都要炽热。他望着鲲娟，见鲲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不由急得五内俱焚，激动地就要撑起身子。
玖蒛几次三番想要阻止都不得。
可鸟偏麟终究已近乎油尽灯枯，挣扎了几下之后，便喷出一口血，倒在玖蒛温暖的怀中。这一次不同以往，鸟偏麟的整个身子都嵌在玖蒛怀里，神色黯淡，长发凌乱，白衣皱结染满血污和泥泞。
如果不是漫天飘洒血雾的腥味刺激了鲲娟，她就不会罢手。在与雷神交手的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鲲娟担忧地回过头。她终于用目光找到鸟偏麟——他正歪着头斜斜躺在玖蒛怀中。
“破！”雷神龙尾一摆，闪电急追而至打在鲲娟身上，将她击飞。
鲲娟脸上绽放开了一朵苍白的佛桑花，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依稀附着了一层死灰之气。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瞬，玖蒛跌坐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鸟偏麟，鲲娟用绝望而悲戚的眼神凝望着他们两人。
鸟偏麟额头冒着冷汗，手紧紧拽着玖蒛的衣袖想要借力。
玖蒛以为他疼痛难忍怕他伤了自己便想要用力地掰开他的手，可他却突然大嚷起来，“鲲娟——回来！”
鸟偏麟不再紧紧拽着玖蒛，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挺起身子挥舞着双手，就向鲲娟奔去。
玖蒛瞬间醒悟，呆呆望着鸟偏麟的背影，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视线渐渐模糊，但耳边那雷神的话语却出奇的清晰：你吃我兄弟的肚皮，那我今日也要拔掉你的肚皮。
难过？
玖蒛只觉得心头倏然一空，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怔怔望着远处的婆娑人影。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玖蒛仰头，看漫天风雨飞舞，眼底尽是鸟偏麟恣意如惊鸿般的身姿。她只是跌坐在泥泞中，眼睁睁看着一身是血的鸟偏麟冲出丈外去接住鲲娟——那个在玄黑大蟹和雷泽雷神夹击下仍旧奋力顽抗的人，神情坚毅无比。
她知道自己确实是在难过！
不知何时，那大蟹已经掩到玖蒛身前，布满褶皱的老脸阴笑着，咪细的眸中寒光点点，挥钳就向玖蒛当头袭来。
玖蒛没有躲闪，她只是蓦然呆住，低声似呓语般念叨了一句，“躲不过了？”
“大蟹！”
和多年前那次一样，鸟偏麟如神般旋身飞抵，浸满鲜血的白袍下摆正似怒放的嫣红佛桑一般璀璨夺目——他还是用定身咒定住了对方的身影，而后一剑辛辣刁钻地刺进正欲攻向玖蒛的玄黑大蟹背心。大蟹发出震天嚎叫，终究化为一摊清水……
可玖蒛连一个与鸟偏麟的顾盼回眸相交的眼神都没有得到——鸟偏麟急着抽身回去与那雷神相斗。
玖蒛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模样——他英姿飒飒，手执偏锋，殷红血袍不断在空中翻飞，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他那样的执着，似乎连性命都不要了，就为了怀中尚存一息的鲲娟……
正所谓“偏锋出，风云变”，剑走偏锋原本就是偏锋长剑的真谛。
长剑得到呼应，狂风骤雨竟在一时间消弭殆尽，原本暗黑如夜的天际居然绽放出万丈霞光。
可是，这刹那的璀璨终究无法恒久于浩然天地间。
她亲眼见到天上正有无数乌面龙身的男女正在虚空中驾云，他们的身畔的墨云如海般翻动起无数波浪，引来了更多的苍色雨云和利飕疾风。
鸟偏麟执剑而立，迎面而来的大风将他的血衣吹得猎猎作响。
鲲娟靠在他怀里，抬头见他正眯着眼睛睨着天边远来正蠢蠢欲动的雷泽万众，不禁勾起嘴角笑了出来——这个男人回来了。当初那个在西王母蟠桃会上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鸟偏麟回来了。即便，接下来是更为艰辛的血路，她也会与他一起携手而过。
“……”玖蒛眼光无法移转，她白皙纤长的十指紧紧攥住，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手掌那里开始泛出冰冷的碧绿虺血。
她亲眼见已经受了重创的鸟偏麟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被雷泽万众的巨雷劈中，鲲娟被雷神定住身形滞于一旁。
似乎耳边依稀传来的鸟偏麟那日在她耳边呢喃似的赌咒：信我，才能继续下去，我鸟偏麟对月发誓这一辈子心中将只有你一个，如违此誓，他日必定血溅万众之前，魂飞魄散，不得转生。
对月发誓？！
那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
阴晴圆缺，变化无常的月亮怎么能作为起誓的依据？
那日鸟偏麟的澄清之赌咒竟一语成谶，“血溅万众之前，魂飞魄散，不得转生”——那是不入轮回，湮灭于世间的意思……
不要，不要……
玖蒛再也遏制不住，发狂似的狂奔至鸟偏麟跟前，她跪下来，祈求雷泽众神的原谅。
放过他，放过他吧……
雷泽众神冷冷望着跪于跟前的玖蒛，不发一言。
“啪——”一道银弧直击苍穹。
偏锋已然跌在地上，闪电如梭的倒影瞬间映在偏锋如镜的剑身，又反射到了鸟偏麟毫无生气的脸上。
鸟偏麟想抬手，却根本无能为力，于是只无力的摇了摇头，“玖蒛，玖蒛，不要怕。我只是先走一步……反正我已经很老了……一报还一报，你不是也常说要为你族人报仇吗？不要哭，将来我不想看见你哭泣……”
玖蒛听见这话，拧着眉头，怎么都觉得满是苦楚，嗫嚅着道，“虽然你这样说了，可是我还是不希望你死……”
“走开，此时与你无关！”
雷泽的人潮突然涌了上来，玖蒛看见先前就在的雷神铁青着脸，在鸟偏麟面前信手一挥，一道闪着白光的闪电破空而下，硬生生的劈在了鸟偏麟的腹部。
“不要——”玖蒛见状急的要冲将上去，却被无形的气场撇开在外，只能眼睁睁看到鸟偏麟受折磨。
雷神事毕，留下玖蒛、鲲娟还有鸟偏麟的残躯扬长而去。
“你怎么做他娘子的？！”鲲娟冷冷的站在被定住的地方，怒不可遏地呵斥玖蒛。
可也许是因为死期将近，也许是因为流遍了周身的鲜血，鸟偏麟眼睛微阖，乌黑的睫毛不断颤动着。可他的神情多少已经有些迷离。他开始变得迟钝，就连鲲娟大声嘶吼着他的名字，他都不能听到。
玖蒛没有理会鲲娟，她全身发寒只是一个劲地抱着鸟偏麟，轻抚他的脸颊，啜泣着却又想起鸟偏麟方才的嘱托。
不哭，不哭。
玖蒛抬头茫然望着云海。
风雨肆虐后的雪宫林囿，恢复初夏的样貌，天空中影影重重地冒出无数个诡异的影子飘忽不定。
是来取魂的？
想到这里，玖蒛闭紧双眼，任由那满溢了眼眶的赤泪向后滑落，渗透进她早就被雨水打湿的冰冷湿发之中。
————秦王宫中
夜半无人的庭院内，年仅七岁的公子荡靠在阑干上，但见弦月斜挂天穹，周遭无星，冷冷清清。不知为何，今日的他心情郁结——即使是在这个初夏的夜里，他一个人也觉得寒冷。
“哥……”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稚气十足的童声。
公子荡回首一看，见是自己的异母弟弟，霁颜笑道，“稷，你怎么来了？不好好睡觉，芈夫人要生气的。”
“哥……咥羊羹……”那孩子不过三、四岁模样，他怀中捧着一个器物就欲呈给公子荡——可就在那一刹发现公子荡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绿光，吓得他脚下一软便跌跌撞撞地扑向公子荡。
公子荡连忙一跃到身前扶住自己的小弟弟，而后学着他父王的样子取笑起来，“你呀，就是个跟屁虫！看吧，好好的羊羹美食都被糟蹋了。农耕爵若是知道，定然痛惜不一啊！”公子荡轻松的一把抱起公子稷，后又避开那一摊泼在地上的羊羹。
“什么是农耕爵？”年幼的公子稷异常健忘，只是瞪大了黑闪闪的双眸不解地询问他兄长起来。
“咱们秦人对外打仗，对内就靠农耕……至于什么是农耕爵……”公子荡一时间不记得上次父王的说辞，于是重新坐在阑干边上，开始蹙眉寻思什么是农耕爵。
后宫的庭院内，七岁的公子荡抱着三岁的公子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争辩。那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不可闻——两个孩子倚在阑干侧居然都睡着了。
梦里面，公子荡只感到有一双柔软的手穿过青色的发丝正小心的捧自己，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乱世情人独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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