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阳山悲鸟别故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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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阳山悲鸟别故地
玖蒛执着酒觞，一脸酡红浅笑道，“那战是齐国建立东方霸主之位的大战，这辉煌的一刻真是多亏了孙膑先生的过人智谋，田忌的统兵。如今孙先生已然隐居，哎……只是现在这样的人才已经很难得了，只怕如今……”
靖郭君听得玖蒛此言，捋了捋鬓发，放下手中耳杯，哈哈一笑道，“我大齐国富民强，如今大王还大力建了稷下学，广收天下各派学者，你瞧，这不是引来了戴涓？戴先生才能不在孙先生之下，他日必能为齐国的霸业继续开创新的局面。”
“哦？”玖蒛睁大眼睛望着戴涓似乎是不敢置信，“戴先生当真如此？景鸢不才，未曾听过您的名号。只在家乡听闻过田忌将军之勇和孙先生之贤才。当年他能在被身在魏国的师兄庞涓所害，还逃出生天。真不知戴先生可由此大才？”
“景鸢姑娘真是谬赞了。”田忌畅快大笑谦虚道，“我本庸才，马陵道一役多亏孙膑的谋划，庞涓那厮倨傲不恭，最是自负，这才毙命。”
话音刚落，殿外闪电骤然亮起，白光如练无比耀目。众人放眼殿外，但见远处低空厚厚的黑云正翻腾不息如泼墨般渲染大半个天际，狂风卷得地上的尘土飞扬，四处一片灰蒙蒙的，殿内闷的让人难受，似乎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玖蒛暗暗打量戴涓，待得见了他薄怒的脸色心中倒有了个不费劲的万全主意。
在那殿外雷声轰鸣之际，玖蒛满面堆笑，侃侃而言，“适才听田将军与靖郭君一席话真令景鸢佩服，你们两位居然都是经历过此种战役之人，景鸢今日能得偿所见真乃荣幸之至。起先之时，景鸢不知如何得罪了靖郭君，实是大过。景鸢在这里给靖郭君陪个不是，当下自罚酒三觞，望海涵。”
靖郭君被玖蒛恭维，又见得她自罚一觞之后已经满脸通红显然是不胜酒力，于是舒颜略略压底声音，对玖蒛道，“好了好了，今日本君有兴致，也不多难为你这楚女。如今你已经自罚一觞也够了，今日之事权作一场笑谈。”
玖蒛旋即大袖掩口点头笑了笑，钟离春见他们二人冰释前嫌忙催促地下侍女寺人重新上菜斟酒，一派殷勤模样。那时候，侍女们奉令行事，靖郭君已然解气又与田忌一起缅怀当年之勇。戴涓则若有所思，安静的坐在一旁饮酒不语。齐太子见他不语，便时不时向戴涓投去问询的目光，戴涓却似转了心思恍若未见。
一时间，席上众人各怀心思。
庞涓？戴涓？
呵呵。
玖蒛复又抿嘴矜持地喝了一口酒，恰如她所料，这附体在司城子罕□□的便是败死在马陵道的庞涓。从靖郭君和田忌口中，玖蒛已经知道庞涓在世之时何等高傲，如今肯强忍怒意与席上曾经害死自己的两个主凶同饮，完全是觊觎齐太子能给他带来的复仇之力。而如今的戴涓能得到齐太子的器重，也仰仗于他本就是鬼谷子之徒——定有七分本事。且瞧说话间，连靖郭君和田忌都对他颇为重视……
此时不如趁机要田忌和靖郭君激怒他。
“只是景鸢不明白，究竟孙先生是用了什么法子胜了那……那厮。”玖蒛装出极致崇拜的神情，心中明了那戴涓——或者说是庞涓的鬼魂最不齿那个被自己废掉的瘸子。
“其实，有个秘密。”靖郭君已然喝得醉醺醺，突然面色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这大战里面有玄机啊。”
“哦？”齐太子诧异道，“婴弟你可还有秘密未曾说与我们知道？”
暴雨之前，殿内穿过几丝略带清凉水汽的凉风，玖蒛惬意地深吸一口气，似乎闻到了一股子汗腥。司城子罕在她的耳边轻笑，戴涓的咒骂已经传到了她的心中，玖蒛开始期待着接下来的那一幕。
“那是自然。”靖郭君知道田忌如今归来必是不再惧怕成侯邹忌，而为了得到支持必定不会再得罪他，于是大声说道，“庞涓那厮其实是被自己的主君之弟公子昂所卖，哈哈。只是那公子昂做梦也没想到会被我们全盘通吃了，啊哈哈哈哈——”
靖郭君说完转头看向田忌，两人相视一笑。
“无耻！”久坐一旁的戴涓终于忍不住起身大怒咆哮，“今日便让我庞涓结果了你们两个竖子！”此音才毕，就有阴风“唰”地逆袭入殿内，戴涓的发带不知何时松下只余满头的长发在他身后张牙舞爪的飞腾，他露着獠牙的脸上亦现出惨绿仿若死尸之色。
众人听他此言皆愕然，待见到他这副妖异的人尸之相，寒暄和觥筹交错声骤然停止。
“噗——”的一声，一团玄冥黑雾腾起在戴涓身侧，影影绰绰间玖蒛瞧到了一具婀娜的女体盈盈玉立——黑雾逐渐消散之后众人才看清是一个目露凶光、面容绝美的妖艳女子正靠在暴怒的戴涓身侧，娇声喃喃着“涓，你终于要动手了”。
“玄……玄姬？！你……”靖郭君无法置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你……你不是玄姬。你是妖人！”转瞬间，靖郭君仿若换了一副模样，性格高傲的他不能忍受被欺骗和愚弄，跺脚骂道，“好个妖妇，居然瞒骗本君，还有那个戴涓，你们两个妖物——来人啊，护卫给本君诛杀此妖！”
倒是一旁的田忌谨慎，他靠在齐太子处小心护在跟前，小声道，“太子小心，那戴涓，不，那半死不活的倒像是庞涓阴魂不散，还有那一并出现的女妖，一眼望去，全非善类。田忌必定倾尽全力护卫太子。”
“有劳田将军了。”齐太子颔首谢过，四顾之下居然没见到钟离春的身影——黑眸中闪过意思骇异待得见到钟离春从后面帷幕行出，齐太子忙奔过去一手紧紧握住钟离春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钟离春才刚刚从殿后行来，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羞赧地连连挣脱齐太子的手道，“太子莫要如此，婢子惶恐。”
齐太子非但没有放开钟离春反而狠狠用劲钳住她腰际，浓眉纠结的俊脸附在她耳边，“五年前，桑林之下，白首之约，霸天下之愿，我还记得。相貌能变，人却没有，‘勿忘初心’是你那夜离开时候的最后一句话。”此刻的齐太子没有了平时的矜持，他的身体散发着灼人的浓烈气息，令钟离春有些眩晕，而他说的那些话，句句打在五大三粗的钟离春心头，叫她抹泪垂颜只安安分分由齐太子搀着自己靠到田忌身后。
“呵呵……一夜夫妻百日恩，田婴——你倒真是能下得了狠心噢。”此刻的玄无肠虽然仍旧媚眼如丝，可已经露出人形妖精之相的她正“咔嚓、咔嚓”一剪一剪开阖着自己化为巨钳的一臂，“可惜啊——”玄无肠悠悠叹出一口气，含情脉脉地望了望身边的庞涓。她见他决眦怒视靖郭君之流，也不禁拧蹙眉头，一径冷眼斜睨他们，发狠般地大笑起来，“你们这殿上的人个个都亏欠涓，我们多日不进生人肉，如今正饥肠辘辘——今日便是你们补偿的时候。”
外面电闪雷鸣，苍茫的大地上，狂风撕扯着云层在天地间肆虐，无数的昏鸦扑腾着翅膀颉颃低飞在大地与乌云之间。在利飕有劲的大风下，雨水和飞沙被混在一起刮进大殿，吹在人脸上隐隐生疼。
“今日可惜了，孙膑不在，不能将你们一网成擒，不过——你们先为他去黄泉开路也不错。”庞涓的脸色越来越冷厉，似腐烂一般的双目正透过灰茫茫的灰尘慢慢扫过方才出言诋毁过他的人，最后才伴着一声怒吼，一跃而上，伸出利爪直取田忌咽喉。玄无肠也不落后，大钳张开就朝玖蒛袭来。
玖蒛高抬下巴，睥睨而视飞身袭来的玄无肠，望着眼前自己期翼多时的这一刻终于来到，她兴奋的板正腰身——只要杀了他们，那这玄无肠的元神和庞涓的鬼魂都会被她吞噬，她就可以亲异得到更多的力量。可才交手没几下，玖蒛就发现自己吃了没有兵器的亏——玄无肠的那一只利钳可是无坚不摧的。好几次，玖蒛都险些被钳到。可是，为了得到玄无肠的元神，玖蒛就要是被魔障遮蔽了双目一般执着，那颗几经风雨的心已然坚强起来——要倾覆周和秦，那么即使配上性命也要放手一搏！
紫金宝石突然隐隐生出温暖之意，玖蒛的双眸在须臾间闪耀出熠熠的亮泽，可旋即却又黯然，玖蒛觉得自己眼眶中一热，可在这紧要关头却是揉也不能去揉的。怎么自己居然在于玄无肠拼杀的时候会在脑海中忽然跃出鸟偏麟的残像呢？
想要早点见到他，那自己就更要发狠下杀心除去眼前的玄无肠，一旦自己得手必定受益良多。要活下来，要拼死相抗，不如自己凭什么活下来？玖蒛闹钟闪过此念，便不顾被玄无肠钳住的危险，两手生出两团冥火，直直朝玄无肠奔去。
玄无肠脸上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对玖蒛娇叱道，“好个小妖精，到来我眼前巴巴寻死来了。”可骂归骂，玄无肠明显被玖蒛的冥火搅乱了步骤，见她这般不顾自己也要取自己性命，真当觉得棘手，只恨自己三年前没有在稷下学将她钳死才使得玖蒛而今还能活着卷土重来。
玖蒛却是越来越顺，额头时不时传来暖洋洋之感，更让她欣慰。一时间竟然腾起身子到了大殿空中与玄无肠起斗法来。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偌大的殿上独剩下拼杀嘶吼之声和浓重的鲜血腥味。昏鸦在暴雨中响起声声苍凉啼鸣，似乎在为这殿内被庞涓鬼魂和玄无肠顺手残杀的护卫做殇曲送入幽冥。
“啊——”
在惨烈嚎叫下，又有一名侍卫被庞涓的利爪揪出心肺。热腾腾的内脏还冒着些暖气，就被对田忌虎视眈眈的庞涓丢在地上，狠狠踩碎。那些残渣溅得到处都是，大殿内一片鲜血淋漓，景像惨不忍睹。
玖蒛嗅到这股鲜热的气味，倏然抬眼，但见满目皆是零散的尸身，心中波澜又起，不安地四顾想要确定钟离春无事。可就这么一个失神，玖蒛发髻处的钗子便被玄无肠剪断，极地的长发在乱风好似云烟般被吹散。这样的景象，这样的感觉就如同虺族亲人被杀一样，使得她心底一阵难受——伤痛如利刃般从玖蒛从心头划过。
“啧啧啧——”玄无肠将钳子横向一挥，冷漠中带着几分讥诮冲玖蒛喊道，“瞧你懦弱的样子！”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玖蒛嗤鼻狂笑了起来，长发在风凌乱中。
她身后有一道闪电正朝她劈来。
玖蒛并不知晓，她只是一个挺身连环递出多个冥火，却见玄无肠似笑非笑凝眸睇着她，乃至并不举钳。可玖蒛取胜心切并不疑他，只是柳腰一摆瞬间掠过几丈，竭尽全力，务求一举歼灭玄无肠——只这一念一差她便被身后急追而来的闪电击中，“嘭”的一声被击飞出好几丈开外。一股焦臭从玖蒛身上升起，她浑身如被火灼烧，睁眼一看衣衫尽毁，目之所及无比皮开肉绽焦红一片，想要勉强起身，亦是难事。
饶是如今机会绝好，那玄无肠倒不再急切，她望着玖蒛惨卧于地的样子投来满是嘲讽的目光，“啧啧——多么凄惨的小妖怪啊。哈哈哈——”她如同多年前那个霝的鬼魂化成的青怪一般，开始用利钳在玖蒛的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狭长伤口。
已经痛苦到不堪言说，玖蒛神情落寞，淡淡道，“你动手吧，让我看看你还是多大的能耐。不过，你若是杀不了我，将来我要千万倍的讨回来。”
玄无肠一阵娇笑，一点没有因为玖蒛的挑衅而有分毫的尴尬，更加妩媚道，“想要激怒我来个痛快？不要做梦，不过我现在不想要你的命。你去杀了他，我可能还会不计前嫌。”她将目光落在柱子后面，那个先前在长街上无视她的小男孩文身上，语带双关，甚是诱人。
那孩子听她所言涉及自己，浑身一颤，而后无辜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玖蒛，眼神甚是伤痛。
“做梦！”玖蒛一双眼眸怒意盈视玄无肠，沉声道：“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你别想利用我。”
“说的好！”玄无肠撇嘴嗤笑，巨钳直指那孩子道，“你这小娃娃好没礼貌，居然这样看着我，养不教，父之过——”她话音一转，蹙眉对向正包头躲窜的靖郭君，一跃就翻到了他跟前。
靖郭君骤然见到玄无肠，吓得面无血色，颤声道，“我乃大王幺子，你……你想做什么，你……这死罪……我明白了，你一直……是利用我。”他边说身子边软倒，瘫在地上带着无限的后悔。
玄无肠清丽的嗓音瞬间寒彻如冰道，“请问你这浑身恶臭，脾气乖张的凡夫俗子何德何能，可以任意享用我的美色？利用你也是看得起你，不过现在，你也该还了，我给你的太多，你受不起。”
一滴冷汗从靖郭君额头滴下，他喉咙间干涩的一阵乱响，跟着便似声息全无，只是一双眼睛赫然瞪着玄无肠。从他眸子里显出玄无肠高高挺起□□，正诱人非常的徐徐而至，她的身子只包裹在薄如透网的天青色绣裳下，全身闪着动人的光采。只是这样的音容笑貌，此刻在靖郭君眼中却成了催眠的符咒，他蓦然往后爬去，可最后只抵在大柱子上，无路可退。
玄无肠的大钳正要抵上靖郭君的咽喉之际，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侧头往后却见那黄口小儿手执一柄青铜短刃倏得扎在自己的肩胛骨上。玄无肠疼到仰天长啸，将小孩子文甩出几丈之远。玖蒛疾怒从心而起，就在感到额头的紫晶宝石一紧一松之际，忍住浑身剧痛，拼力往前一窜，一口狠狠咬在玄无肠泊泊流血的伤口上。
虺，剧毒之害也。
玄无肠呆呆地站在大殿那处，眼睛好痛似乎流出了天青色液体，那是……泪？
原本的在殿中肆虐的庞涓回眸望见这一切，眼中怒气荡然无存，玄无肠见状惨然一笑，徒有些瑟瑟发抖。
“涓……”
玄无肠的倒地让靖郭君恍若身置梦端，这害人的妖精终于死了。
“玄无肠——你不准死！”庞涓似乎癫狂了一般，扭断一名侍卫的脖颈夺下一柄青铜长剑，轻弹一弹，那柄剑发出微微龙吟之声。他仰天一记长啸，就向趴在玄无肠身上正吸食她还未烟消云散精元的玖蒛一剑袭去。
“啊——”玖蒛被庞涓一剑刺在地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碧色虺血，双手紧紧攥住地上毯子，显然痛苦至极。
“玖蒛，我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凌空而至。
玖蒛苍白着脸望着那人身影，眼中闪出光芒，流着碧血的嘴边有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阳山悲鸟别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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