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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大殿席间露锋芒 ...


  •   入得大殿,里面只余下寥寥几人,乐工坐于两侧帘后演奏宫廷雅乐。

      玖蒛仔细一瞧,一个是坐在东面身着深色深衣的戴涓,一个是面朝东面与戴涓相对而坐的陌生男子,还有一个竟然是靖郭君。玖蒛看着他们与齐太子相谈甚欢,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好不热闹,心中诧异怎么戴涓如今会风生水起至斯。但是,不论如何,即使他能逃出轮回,也挣脱不了司城子罕□□的枷锁,玖蒛只需要在一旁默默等待,假以时日他一定就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自己利用与司城子罕合体而得到的法力,一定能将他的恶魂驱逐出去。

      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不日就要达到,玖蒛喜色涌上眉梢,连带着身体里的司城子罕也亢奋起来。心意相通的他们,听到对方心头那利爪撩拨下的刺耳之声,笑意更浓,如银铃一般笑声随即溢出。

      那个陌生男子听到声响,不悦地扭头看去。当他看到笑盈盈上到殿来的玖蒛,微微愣了一下,才对上首齐太子道,“太子,此女子是?”

      “似乎是楚女景鸢呀。”齐太子露齿一笑,对着那提问纳罕的陌生男子频频摇头,“想当年何人不知你齐国大将田忌的尊号,怎么今日却对这小女子动起了脑筋。”

      那陌生男子似乎不善言辞,被齐太子这么一说,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也就忘了先前提过的问题。席间一阵大笑,这话题也转为礼乐之好。齐太子身侧侍女举起一件玉夔龙纹觥微微倾斜将酒液斟满耳杯,而后呈给齐太子。那时候,钟离春躬身上前粗壮的身子挡在玖蒛身前,她垂首报道,“禀告太子,楚女景鸢人已带到。”

      “喔,下面的女子就是景鸢吧?”齐太子饮酒正酣,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景鸢。

      “小女子正是景鸢,拜见太子及席上诸君。”玖蒛不紧不慢地回答,她气息不乱,吐字清晰脑中只是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戴涓和螃蟹精可能的发难。

      席上众人见她螓首低垂,不见全貌但见鼻尖,可她脑后微微露出的那一截纤长脖颈,袒露在大家眼前煞是吸引眼球。靖郭君见她服色便知她是方才惹恼了自己美姬之人,讥笑道,“弟婴不才,敢问太子为何要在席间宣此女来?莫不是她身负奇技,可以令席上各位一睹之下大笑开怀啊——哈哈哈!”

      钟离春闻言,蹙眉鄙夷地白了靖郭君一眼,才要开口,却见上首齐太子对自己投来安抚的目光,心跳剧烈脸上微微泛烫。

      齐太子并不在意被靖郭君的不和谐之举,乃举杯向天,舒颜道,“楚女景鸢起身,赐坐。”

      玖蒛依言由侍女引到最下的一个末位,她也知道方才那靖郭君此言乃是轻辱自己,可司城子罕的幽魂一直在心里提醒着她不能轻易动怒。玖蒛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仍旧保持姿态槺槺行礼之后,徐徐跪坐几案之前。

      可是,靖郭君身为齐王幺子,自由受宠,哪里受得了齐太子恍若未闻这般的冷遇,遂冷冷望着玖蒛高声道,“楚女景鸢——此地乃我大齐之雪宫台宴乐大殿,席上诸君不是贵族就是饱有战功名声在外的武将。你区区一名小女子,出身不名——你认为你何德何能可与我等同殿而坐?”

      靖郭君这一言如利刃刺入鼓面,把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打破,席上众人纷纷噤言望向靖郭君和玖蒛。靖郭君面露得意之色正挑衅着望向下座,而处于末座的玖蒛气定神闲,不怒不笑地挺直脊背危坐于几案之前,望着侍女摆席布食。

      那陌生精瘦的男子忍不住开口道,“靖郭君何必与此等小女子置气?来来来,咱们再饮三百海杯。”

      靖郭君侧头斜睨了那精瘦男子一眼,撇嘴举过耳杯,与那人对视道,“贺喜田忌将军再次复返位列我大齐战将之位。”他说罢将耳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扶案而起,“砰”的一声将耳杯狠狠掷于地上。

      “婴!”精瘦的田忌见靖郭君似乎已经醺醉,忙起身去扶,却被半醉未醉的靖郭君卯足了牛劲给推开了好几步之外。眼见靖郭君田婴就要行到玖蒛几案,玖蒛身边伺候的侍女都吓得纷纷跑开,少有几名寺人想要拦阻都被红了眼睛的靖郭君一把推开或者踹倒在地。

      钟离春见此刻大厅之中靖郭君逾矩咆哮,虽然他平日里就是目空一切恣意妄为,但是今日居然不顾礼仪的在太子的宴席上动手真是出人意料。她抬头望向齐太子,却见太子面色阴沉,似乎是强自忍住即将爆发的情绪。钟离春心中不忍,疾步赶到太子身边,小声提醒道,“太子息怒,靖郭君今日行为癫狂,只怕是醉了。”

      太子不语,也没有去看钟离春,可他那两道不悦地目光终究是投射在了靖郭君的背脊。

      西向而坐的客卿戴涓同样用漆黑不见底的双眸紧紧盯住靖郭君,却伸手举杯到唇边,嗤鼻微微一笑,将耳杯中酒液尽数饮毕。

      随着规劝之人增多,大殿上吹竽,鼓瑟,击筑,弹琴之乐者纷纷停下,钟离春不愿太子蒙羞,于是吩咐身边寺人将他们遣散。

      一时间,大殿空旷阴沉,阒静无声——只有靖郭君立于玖蒛面前,轻蔑的俯视点眼神中满是鄙夷。

      “靖郭君——”沉默良久之后,一直低首的玖蒛终于开口说话。她香檀小口中拖着最后一个“君”字,纤手轻轻为自己斟上一觞酒。

      “有何贵干?”靖郭君一怔,下意识吐出这么一句。

      玖蒛缓缓抬头,嘴角含春,目如水波粼粼望向靖郭君,双手捧着一只玉羽觞,浅笑念道,“景鸢自知低下,故特地奉上美酒一觞,望君饮下。”她看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靖郭君,从他的瞳孔中见到了自己的影子:脸靥白滑若凝脂,大眼灵动如水,丹唇宛若新月勾起。

      玖蒛看着靖郭君,靖郭君也看着玖蒛。

      两两相望间,此情此景,却跟原先截然不同。

      那客卿戴涓见到这景象,目光满是嘲讽,他将耳杯掩口装作饮酒,对着侧面的空白之地,低低说了句:“你看看,无肠你自负的美貌。只要有心,另外一个女子身上也能散发出同样的力量——蛊惑之术,你还不够精进啊。”

      此言才毕,戴涓身边的帷幕就被唰地掀起,似穿堂诡风咆哮而过。

      玖蒛眼角余光瞥到此景,不由得暗自窃喜,心中放下:靖郭君突然发狂果然是受到妖法蛊惑。虽然此人极为讨厌,但想来他也是那螃蟹精的有利护养寄主,螃蟹精居然不顾惜这靖郭君也要来毁掉自己,看来他们是急躁了。

      玖蒛感到身边寒气再复压来,司城子罕也在呐喊有妖物袭来,玖蒛做他想照旧仰头浅笑,死死勾住靖郭君。她正暗自运力以抵抗玄无肠的寒气压来,即将难敌之际,却感到一阵暖气通过额头的紫晶宝石输入到自己的四肢百骸,玖蒛精力充沛,声若银铃,“景鸢再请靖郭君,请饮此酒。”

      “这是……这是怎么了?”靖郭君仿佛才从梦中醒来,瞧着这大殿中的异象,讪讪道,“莫非是我方才醉酒胡闹了?”

      上首齐太子眯眼瞧着这一切,笑嚷道,“婴弟你还不一饮而尽,再回座。”

      靖郭君摸不着何处发生错误,只是茫然的将饮酒一饮而尽,闷闷回座。

      玖蒛也因为使用灵力对抗隐形的玄无肠,脸色有些煞白,额头的紫晶宝石正往额头深处紧紧钻着,她颤抖着双臂自斟自饮了一杯。不明白到底自己额头的紫晶宝石怎了?司城子罕与她心意相通,安慰她这是上天有道,特地助她。可玖蒛终究,心绪不宁,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来到了临淄,她有些担心司城子罕的事情——这股力量可比那占着司城子罕躯壳的鬼魂和那螃蟹精玄无肠可怖数倍。

      齐太子见靖郭君已然平复,遂霁颜道,“这满殿的乐人都因你而遣散,你饮酒之后可要吹竽来做惩罚啊。”

      众人一听,顿时愣住。

      齐太子身边的钟离春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没有出声可那憋不住的样子和黑红的脸颊引起殿中其他人的爆笑。

      靖郭君闻言,涨红了脸道,“好哥哥,你这可是……”

      齐太子闻言摇头,伸手指了指靖郭君,但笑不语。

      “事已至此,还是烦请靖郭君为我们等席上之人献艺了。”沉默多时的戴涓不知从何地取过一个竽拿到手中,他向齐太子低首行礼。在齐太子颔首同意后,只见身穿雷纹矩领深衣的戴涓行走如风,腰间绅带上系着的一对玉石却纹丝不动,举止贵气有礼让上首的齐太子频频点头。

      戴涓将竽双手递给靖郭君,躬身退出数丈开外,而后转身面对齐太子,垂首提议,“方才的躁动也非靖郭君所愿,竽乃五声之长,不如让靖郭君吹竽,楚女景鸢献舞。今日以靖郭君之齐竽,配上景鸢姑娘的楚舞,想来也会为此宴增色不少。如此以罚为赏,也让靖郭君与景鸢冰释前嫌。”

      “怎么办?”司城子罕急切询问玖蒛,玖蒛今日若是被击败只怕司城子罕也会当场就灰飞烟灭。

      玖蒛心中冷哼,就知道他们一计不成,其后必定还有毒计,如今一看,果不其然。可在这大殿之上,贵族之前,金言一出,绝无可能再次收回。玖蒛双眸远眺,见钟离春立于齐太子身边,面露忧色一个劲的对自己看。她也知钟离春对自己帮助颇多,只能以盈盈如水之眸对视上钟离春表示自己会意。

      玖蒛翩跹而出,对殿上诸君一拜,娉婷之姿,献艺之勇,身为一个女子的豁达和大度已令众人暗赞。

      玖蒛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既然明知躲不过,那不如放手一搏,说到底,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如今也不过是提早了几日——就看他们是否有这么大本事能在众目睽睽之前害到自己了。

      少顷,大殿内响起悠悠竽曲,伴着悠扬之雅乐,玖蒛扬手抛袖,丹蔻在素色衣袍间恍若闪烁般时时出现。她闭上双眼,黑长的睫毛覆在她的下眼睑上,她要忘记一切危险,幻想自己身在早春时节的豫州山岭,身边皆是族中成年众虺。他们笑着,面对面,如飞鸟般起舞,身姿似水雾般弥漫开去,氤氲了众人的眼眸。

      忽然,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腥气拂过玖蒛脸颊,趁着她吸气的那一刻,钻入她的肺腑内,连带着那原本悠扬的竽声也成了铮铮催命般的寒音。

      不好!

      玖蒛一惊猛然睁眼,那一刻竽曲正到高潮,玖蒛这似撒娇般的突然睁眼更是惹来一片叫好。

      玖蒛却觉得一股窒息感掳获了自己周身,她浑身发冷,只感到精气外泄且不由自主的疯狂起舞,一个腾空转身后,恰巧玖蒛视线对上一直含笑睨着自己的戴涓,就在四目相交的那一霎,玖蒛只觉得心里咯噔地使劲跳了一下——她这才明白什么叫狠毒。

      “小小妖物,还敢来犯?这诛仙竽所吹奏出来的就是你的丧曲——舞毕你也将散尽精气而亡。”戴涓笑颜相对,从心中传音与玖蒛。

      刹那间,玖蒛的心里窜出一簇火苗,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就连玖蒛自己都分不清倒自己是为司城子罕而愤懑,还是为她自己!

      大殿中,一个纤秀飘逸的单薄人影不断舞动——一袭素衣,在初夏午后斜射入大殿内的阳光照耀下,更显得人如若嫡仙。

      淡淡夏风袭过,那女子衣袂纷飞。

      一时间众人竟都看得痴了,他们并未发现玖蒛异样,各个都赞叹不已,深觉若不是客卿戴涓提议,那原本玖蒛这颗珠玉就将埋没不能被人知晓其出尘的舞技。

      玖蒛心中悲苦无人可感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大殿席间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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