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西墨鬼谷引良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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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西墨鬼谷引良将
有不少人见到如此架势都上前围观，更有不少儒生认出从车上下来的老者便是当今天下之儒家大者，纷涌上前疾呼“子舆先生”，那老者则拄杖一一与之谈笑。蓦地，那老者瞥见蒙面的玖蒛和她身边的钟离春轻声问道，“前方女子既然来到学宫听讲，又何必不以真面目示人？必如此遮遮掩掩莫非是有何龌龊？”
“她体弱染疾，不宜示人！”钟离春生怕玖蒛被人发现属于妖异，忙不迭接口。
靖郭君田婴戏谑道，“若是真病了必然在家卧床不起，可如今你们姊妹二人都能来到稷下洋洋得意的示人，怎么你就说她是病了呢？我瞧她昨日在大街上行为颠三倒四，胡言乱语，莫非是疯病？”
玖蒛听那靖郭君无礼戏言，柔荑紧握成一双粉拳，却被钟离春紧紧捏住柔荑，只道，“靖郭君与老先生多虑了，小女子天生貌丑不欲示人，既然学宫不欢迎，那我还是不自讨没趣了，告辞。”她明白今日此地来了多位显贵，实在是难以找寻司城子罕，遂将一番话连珠炮似的说罢，就欲与钟离春一同离开。
可没行出多远，却听得方才那美貌女子于她们身后娇笑道，“相由心生，先生不过是稍有疑问，你们便拔腿就跑——果然是满身的龌龊见不得人啊！呵呵！”
玖蒛心中大怒，就欲发作，可司城子罕被擒走之前的那句话如暮鼓晨钟一般时刻响彻在她心间：你若不能忍下这眼前的小小义愤，即使找到那山妖也无法将其制服——它可是巧言令色的高手。
不过，就这么片刻的冷静，玖蒛似乎看出些端倪——那假司城子罕似乎和这妖精变化的女子是一丘之貉。她终于明白了那女子多次出言挑衅意欲何为，匆匆回首望了望枯树下伫立的假司城子罕，面纱清拂她丹唇牵起，碧瞳中洋溢出一抹明了的笑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你们急着来让我吃掉，那我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远处那美貌女子见她对着树下的男子，顿时美目圆瞪，甩袖而去。假司城子罕却似没见到这幕一般，缓缓踱步上前去见齐太子。岂料那子舆先生一见到他脸色剧变，冷笑不已。一旁短小精瘦的淳于髡，似乎看出些奇妙，于是道，“先生为何冷笑不止？”
子舆先生扭头道，“窃国之人，又被亲弟所窃，正所谓天道苍苍，这倒行逆施终有循环。剔成先生你觉得呢？”他此言分明是说给迎面走来的假司城子罕听。
假司城子罕面不改色，仍旧如沐春风一般而来。倒是一旁不语多时的淳于髡有些茅塞顿开，他不断上下打量来人，面露叹息之色。
齐太子不解，挠头道，“先生此言何意？这位走来的先生乃是我昨日引荐给父王的东墨客卿，名叫戴涓。”
“东墨戴涓？！”子舆先生摇头，叹道，“具往矣啊，您今日居然要谎称墨门子弟……”
“东墨弟子何在，倒是让老夫见上一面！”
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众人一看，却见一中年男子葛衣草鞋负剑漫步而来。
玖蒛正巧与那人迎面相对，她猛地想起那日自己险些被斩就是因为那些墨门侠客，而此人衣着与他们几乎并无差异，看来也是墨门中人，不由得生出七分警惕暗自提防那人袭击自己。
钟离春见到那人停下脚步，出神地打量着他，轻轻阖动嘴唇却不出声。可玖蒛终究是看出她的激动，小声问道，“钟离姑娘，你是怎么了？”
钟离春搓了搓手，低头附在玖蒛耳边轻声言，“若我没看错，此人必定是西墨中佼佼之人，今日他都来了，看来孙先生依旧料事如神。我瞧着田先生回齐国是有望了。”
“你不走了？”玖蒛见钟离春情绪激动，似乎极为崇拜那些墨门中人，瘪了瘪嘴道，“那我四处走走。”
“可景鸢你……”钟离春忌讳玖蒛有被人发现相貌的危险。
玖蒛叹气，摇头，“钟离姑娘，莫要紧张，我必定会小心谨慎的。”可她心中只是觉得此刻有人来拖住那假司城子罕，自己便可抽空去找司城子罕的魂精。
墨家自墨子以后传禽滑厘为钜子，而后墨门便分成东、南、西三派，尤其以西墨最为盛大——如今的钜子就是居秦的西墨腹黄享（“黄享”两字合为一字）。
从未见过西墨的钟离春终究是舍不得这大好时机，于是嘱咐道，“嗯，那好，你小心点，我且留下来瞧瞧。”
玖蒛闻言便如飞鸟归林，用自己极佳的听觉和心音在一幢幢几进几开的大屋子外面探寻司城子罕。
子舆先生见那西墨大汉走进，言，“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实乃无君、无父破坏‘忠孝’和‘仁义’，不合人道，就是禽.兽。”
那西墨大汉微微一愣，面色涨红，不屑道，“世上就是有了你们这种只凭一张嘴一心想要致仕的儒生，才会陷入大乱！”
子舆先生冷眼一白，漠然道，“哼，你墨门墨子的高足禽滑厘背叛我儒家子夏，实乃明珠暗投愚蠢至极。”
西墨侠客放声大笑不止，“禽子乃墨子正室弟子，为人好仁义，当年阻楚攻宋便是他率领一帮墨门侠客全副武装御敌于宋国城墙之上——便是非攻！墨子在楚国差点被杀，实乃兼爱——此举可不是你等只懂口舌之道的人所能意会的。”
“墨家为争夺钜子之位，导致墨分三支，何谈兼爱？”
“那儒分六派，只怕是更加的迷离不堪吧！”
子舆先生与那西墨大汉唇枪舌剑了好一番时候，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不得已，齐太子不得不从中调解，“两位皆是当今两大显学中的佼佼者，不如与我一同面见大王。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那西墨大汉，对齐太子躬身行礼，咧嘴道，“在下张荆，其实是受人所托，从鬼谷带一个人来临淄。”
“鬼谷？！”众人惊呼起来，须知这鬼谷乃神人鬼谷子所居之地。而那原先的孙膑、还有在马陵道被杀的庞涓，均是鬼谷子的兵家高徒。
“不知墨侠你所带何人？”那戴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慢慢靠近，瞬间就让张荆有些失神。
张荆神情呆滞，木然道，“曾经的齐国大将田忌。”他边说边伸手一指，众人望去果见一人从稷门处凛然出现在视野里。
戴涓见到那人神色突变，而后仰头大笑起来，连眼睛里面都笑出了些许泪水，用那保养得宜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抹去欣慰的泪花。他心中暗暗窃喜：你终于出现了，即使英气犹在也不能让人忽视你那憔悴的面容——那马陵道大败之仇，死后被斩首之恨，如今，或早或晚都能得报了。田忌，你就是第一个！
如今太阳升上中天，阳光下众人的影子变得极小。在大家突然爆发出的惊呼和喝彩中，失神的张荆突然甩了甩脑袋，疾呼邪门，却也说不出有什么奇怪，只是警惕的眯眼望着号称是东墨的戴涓——能确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墨门中人。
玖蒛一人翩跹而走遍了这学宫的大小几十栋的房子，最终也无法找到司城子罕的精魂所在，她环视一周，眸子里面闪过了无奈与绝望。
就在那时，玖蒛觉得额头紫晶宝石倏得一紧，她似乎听到了司城子罕无力的呼救。她虽然无法无法感知司城子罕的精魂正在经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长长的睫毛下眼睛正流露出越来越悲怆的眼神，情不自禁间有声满是凄冷的呓语自她口中传出，“子罕……”
也不知为何，玖蒛觉得心头有酸楚痛苦的感觉，她的双足便开始不受控制的自动行走，而后来到一桩三进的房子，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的小心潜伏入内。待得她走到一口井边上，那赤色的泪水就不听使唤的从眼眶中流出，滴到了井里。那原本平静的井水由于混杂了玖蒛的虺族赤泪忽然间变得汹涌澎湃起来，玖蒛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身上的负重敢越来越重，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啊哟，这不是那蒙面的龌龊女子么？！”
婉转娇媚的酥骨之声响起，玖蒛眼前出现了方才的美貌女子，她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死死盯住玖蒛，唇微微向上勾起，正笑吟吟道，“原来,他死不了是因为你这半缕游魂，如今就让我玄无肠来做做好事，给你来个干净的吧！”
那玄无肠并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随着一声娇叱，玄无肠伸出十指金龙直直往玖蒛身上抓来。
玖蒛心惊，因之没有法力与之抗衡而无法闪避，只能连忙往后闪身，最后竟然“噗通”一声跌落水井之内。冬日里，井水冰冷刺骨，玖蒛本属寒体，如此寒彻之水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眼耳口鼻一激之下她更是无法忍受，一双眼皮就耷拉了下来。而她额头的紫晶宝石也黯淡了下来，只突突跳着，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上面的玄无肠追到井边，没抓到玖蒛，眉头一蹙，纤长十指一抓井口青石立刻碎裂如粉，一时间尘飞土扬，一片灰蒙蒙的。
玄无肠眼中寒光大胜，笑道，“哼，你以为掉进水井我便寻你不到？！你姑奶奶我原本便是水中的一霸！”
她说罢便撩起深衣的袍子往井中一跃，可却在空中被人从后面揽住了腰身。
“美人莫要想不开，自寻短见啊！”这出声之人便是靖郭君田婴。
玄无肠原本气恼没活捉玖蒛，可碍于这人乃是齐国威王的幺子，且位居齐相，为了化名为戴涓的假司城子罕，她只能假装悲戚。玄无肠眼珠子一转，原本紧绷的身子立马瘫软下来，倒在靖郭君田婴的怀中，双手捂脸，嘤嘤呜呜梨花带雨道，“公子不要劝我了……奴家是不想活了……呜呜……”
靖郭君见美人娇弱无力的瘫在自己身上，不免心思大动，一双手也不老实的紧紧将玄无肠拥在怀里，薄唇紧贴着玄无肠的耳垂柔声道，“美人真是楚楚可怜，乱我心神……”他边说边将睁着一双大眼无辜地瞧着自己的玄无肠打横抱起，慢慢远走……
这院子里面又重新归于宁静，只是树下的水井里面却水浪拍击，汹涌澎湃，最后形成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将已经没有知觉的玖蒛卷了进去。良久之后，玖蒛已经被吸入深井之底，这井底都是泡烂淤泥，现在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口鼻都埋在淤泥中，整个身子正慢慢沉落——在她身畔有一个黑漆匣子，里面正缓缓冒着一个又一个的气泡。
那些气泡顺着井壁缓缓翻滚上升，经过了一条条因为玖蒛的猛力挣扎而划破的青绿水草，它们终于在看似安静的井水面上“噗”破出一个小缺口，随后就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井水面上那层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的小水珠——大半日之后这井水终于重新归于最初的平静。
————秦王宫
“公子荡，您怎么不走了？不是说要去看芈八子夫人新产下的公子稷么？”这几日王后号称头痛不止，每日休息在寝殿，于是公子荡此次身边跟着的是秦王的贵妾媵。
公子荡自上次死里逃生之后对芈八子生出无限亲近之意，前几日好不容易央求了秦王要去见新的兄弟，今日自是兴冲冲的狂奔了一段路。可此刻他的面部表情却是诡异无比，伸出肉肉的小手一把扯住，那贵妾媵的三重衣袖子，喃喃道，“我有些胸闷……”
“公子可是病了？”那贵妾媵急忙止步蹲下来，仔细查看公子荡的气色。
公子荡原本只是扯着她的袖子，但渐渐觉得有股窒息之感袭来，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似乎在遥远的地方有股特殊的气味正牵引着他。公子荡人小，并不堪忍受下去，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童音渐渐微弱，“我要母后……”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西墨鬼谷引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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