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什么精怪》以山以川

7、第 7 章

　　小冬笋趴在阿俞的背上，小手搂着阿俞的脖子，情绪有些低落，也不说话。阿俞知道他喜欢小橘猫，舍不得小橘猫，他年纪小，没经什么事，纵容刚才告别的时候没有哭，依然还不习惯与朋友的分开和别离。“小冬笋，难受吗？”

　　“师父，我有些不开心，我舍不得小橘猫”小冬笋把头埋在阿俞背上，声音闷闷的。

　　阿俞想了会“师父的话你也许听不懂，以后，你还会跟很多可爱的人遇到，跟他们相处的时候你很快乐，你喜欢他们，但终于一天他会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有自己的地方要去，你们要分开，要告别，几年以后，你们会再重逢，再见面。你们会相互分享分别这些年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不可以不分开吗？”

　　“可以慢一点分开，迟一点分开，但是呢，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永远陪着另一个人，只要我们能够好好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日子，离开的时候好好告别，在心里长久的记挂对方，就足够了，分不分开其实都不重要的”阿俞温柔而轻缓的说。

　　小冬笋努力记住阿俞的话，虽然他还有些听不懂。

　　阿俞在心里默默的想，还有些人，一旦分别之后就再也不会在彼此的生命中出现了，你会慢慢的从想念他们到淡忘他们。

　　阿俞背着小冬笋缓缓的赶路，这深山中人迹罕见，根本没有什么“路”，阿俞在那山林中绕来绕去的，自己开辟一条路出来，有些艰难的走着。走了好一会，小冬笋怕阿俞辛苦，想要下来自己走。

　　阿俞拍了拍他的小肉臀，“不许乱动，今天我们要走很多的路才能到一个村子，我背着你，能走得快些”

　　“可我怕你累着了”

　　“我还不累，如果我累了，你再下来走路，好不好”

　　“那行叭”小冬笋勉强答应，乖乖趴在背上。

　　阿俞觉得要提前跟小冬笋说说情况，怕又吓着他“到村子之前，我们会先经过一个阵法，那个阵法认了我做主人，靠近它的时候，它可能会说话，你别害怕”

　　“什么是阵法呀”小冬笋没抓住重点。

　　“是一种摆在地上很大很大的……嗯，类似图案吧，现在估计看不到了”

　　“他还不能变成人吗？像梅姐姐那样，由梅花树变成人”

　　“还不行，他只能说话”何况梅花儿也不是从梅花树变成人，她是从画变成人。

　　“哦，好可惜”不能看到样子“不过我是不会害怕的”小冬笋的肚子咕咕叫。

　　原来都中午，于是两人捡了柴，用小橘猫送的那个轻便水铫子煮了番薯吃。小冬笋吃完东西之后昏昏欲睡，阿俞收好东西，背着快要睡着的小冬笋继续赶路。

　　这孩子也不娇气，睡的地从来不挑，吃的东西也随便管饱就行，胆子如今渐渐大了些，
　　好养活得很。就是那阵法，当年它灵智初开，便被逼迫认主，后来还改了它的一些排布，让它还得受天地日月蕴养，不能修炼。不知道它脾气大不大。不过脾气大也没啥，最多就在那里嚷嚷几句，它也做不了什么。

　　其实这阵法是当年村子里的村长为了保村子安全，扰乱心思不纯的人，让他们过不了阵，在树林里转，轻易去不了村子而定的。而村子后头通向深山，路也更崎岖难行，所以只在村子前头设了这么个基本是单纯毫无攻击性的阵法。阿俞也不想逼迫那阵法认主，毕竟得费她好些血注入那阵中才行。只是后来，那阵，竟被歪门邪道之士改了，想要用那村子数百口人命血祭了那阵，以积攒怨气，为非作歹。后来幸好让那阵法认了主，那小人也遭了反噬，才让那些个乌合之众散了，得以保住阵法附近的村子。

　　如今，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巫术等怕早已失传，就算有懂的，不过懂些皮毛，也断然是动不得这上千年前布下的阵法。

　　阿俞背着小冬笋走到两棵大树间，大树间堆着几个大石头，绕到石头的后面拨开那些垂下来的杂草藤蔓，就能看到个洞口。洞口里黑黝黝的，一眼还望不到出口，已经睡醒的小冬笋有些怕黑，稍稍搂紧了阿俞。

　　阿俞想了个办法，想让小冬笋不那么害怕“小冬笋，会背心经吗？”

　　“会的”跟以前的师父天天念

　　“这样，你闭上眼睛，慢慢背五遍心经，我不跟你说，不可以睁眼，知道吗？”

　　“嗯，可以的，现在开始吗？”

　　“眼睛闭紧了没？不可以偷看”

　　“不偷看的”小冬笋把头伏在阿俞背上。

　　“那开始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小冬笋声音奶声奶气，但念得字字清晰。

　　阿俞不时回应小冬笋两三句，赞他背得好，或问他下一句是什么。

　　等阿俞看到光，快要走出山洞的时候，小冬笋已经不知不觉背到第六遍，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师父，可以睁眼睛了么”

　　“可以了”阿俞把小冬笋放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在这里休息会”
　　小冬笋按按不适应的眼睛，东张西望的，才看向阿俞“师父累了吗？我帮你按按脚”

　　“你乖乖坐着，喝些水，我不累”

　　小冬笋挨着阿俞坐着，小口小口的喝水。不远处笔直笔直的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飒飒”响，突出来的树根处有几个卷着树叶的小小旋风，好像有层白雾在那边山林深处慢慢出现。小冬笋有些紧张的靠着阿俞。

　　一个沉稳但略有惊喜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主人，主人，你回来了”

　　阿俞搂着小冬笋“是那个只能听到声音的阵法”接着对虚空说“我经过这里，去后面那村子”

　　“真的是主人，主人你好，我是小方，终于见到主人了”

　　“小方？”

　　那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给自己起的名字，主人不是来看我的？”

　　“也顺便来看看你”阿俞忙描补道，虽然这声音沉稳成熟，但灵智幼稚得很。

　　“谢谢主人”

　　主人主人的，叫得阿俞很不自在“当年的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在你灵智将开时，逼你认主，才害得你又费了好几百年时日，如今才能说话，人形都未能成。虽然认了主，你也不要太在意，我不会要求你，使唤你，你安心，你想做什么就什么”只别叫我主人了。

　　“主人是嫌弃我吗？”那声音竟有些委屈。

　　“没有的事，你知道的，你为那村子而生，等到有一天，村子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你就自由了，我不会束缚你的”

　　“到时我便去找主人你”

　　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阿俞忍了忍，耐心道“不必找我，你可以仍在山里修炼，也可以出去游历，找不找我不打紧”

　　“主人你还是嫌弃我，不想我去找你”

　　阿俞干巴巴敷衍的回了句“没有”一口气闷着不上不下，兜来绕去的，这问题又回到原点，这死心眼怎么说都不听。爱怎么的怎么的，阿俞破罐子破摔，索性不劝他，也不管他了。反正他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护着村子这个使命，来找她这事，更是遥遥无期。

　　小冬笋拉了拉阿俞的衣服“师父”

　　“哦，小方，这是我徒弟小冬笋，以后见着别欺负错人了”阿俞说着抱着小冬笋下地。

　　“不敢不敢，师父的小徒弟，也是我的小主人”

　　“小冬笋，跟小方问好”

　　“小方哥哥好，我是小冬笋”小冬笋对着林子喊了一声。

　　“小冬笋你好”小方有些拘谨的回了句，然后就是沉默，他不知如何交谈下去。

　　“这些年村子可还太平”阿俞看他俩搭不上话，便开始打听起村子的事情来。

　　“村子除了住的人变少了，其它好着呢，村长两三个月便带着人下山去买卖东西。以前还时不时有些孩子离开村下山生活去，现在几乎没有了。偶尔，有些赶路的人家路过此地，机缘巧合过了山林，就在村子里定居”

　　“赶路的人经过你也不拦着点？”

　　“哦，我如今能弄些幻境，试了试他们，都是良善之人，就让他们过去了呗。”

　　这阵法，如今竟学会了试探人这一套。但也是好事。

　　最初这个阵法是村长自家人布下的，其后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代代相传，加上一开始布阵还用了些村长的血，想来如今也只有村长家的后代才能轻易走过这个阵法，那些经过的善良异乡人，若留在那淳朴村子中，想必至少生活安宁。而那些出了村子下山远离家乡讨生活的人，以后想要重新穿过山林回到村子里，他们就跟那些偶尔出现的过路人一样，如果他们心思单纯，无作恶之心，才有可能允许通过。

　　林子中的迷雾逐渐散开，阿俞拉着小冬笋继续赶路。小方一本正经的讲了一轮，讲那些个已经去世的村长，讲从村子里出来玩迷路的小童，讲之前村子门口新栽种的树，如今长成了大树……都是些村子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一件件都是以，哪年哪月哪日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口吻来说，像对人汇报一样，板板正正的。阿俞也不时回复几句，甚至小冬笋还会适时的问两句。

　　小冬笋慢慢喜欢上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稳重的小哥哥，虽然没有见过他样子，虽然他好像不太热情，但是小冬笋问他的问题，他都回答了，他就觉得小哥哥可能是害羞，但小哥哥是喜欢他的。

　　不知不觉，天暗下来，小方感觉快到村子了“主人，快到了”

　　“嗯，好了，你就送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自己走就好，你不用跟着了，你看，村里的人听不到你说话，我和小冬笋也不好在人前跟你说话。”

　　小方其实想一直跟到村子里，但阿俞不准，他又不敢纠缠，只好作罢。“好的，主人。主人，我接下来要修炼，你走的时候，我怕是不能送了。”停了一下，又说“小冬笋，下次说不定就能跟你见面了，我想很快我就能修炼出人形。”

　　小冬笋很开心小哥哥主动跟他说话“嗯，好呀，我等你，我们一起跟着师父”

　　阿俞摸了摸小冬笋头顶，心想，这猴年马月的事情哟，可远着呢。听他这自信的语气，他说很快可不一定就真的很快。毕竟精怪们都说一晃几百年，而人都是说一晃几十年的。

　　之后，小方就没有再讲话了，小冬笋就知道他应该走了。他回头看了看他们走过来的路，后面除了树，一无所有，他回过头，拉着阿俞的手向前走。

　　他们即将到达的村子，从定居此地开始，已经存在了一千年多时间，这个阵法的保护，加上这座山灵力充盈，村子里肯定是有些精怪的，她觉得要事先跟小冬笋说说，“小冬笋，我们等下到的那个村子，可能你会看到一些，嗯，像梅花儿，那猫一样的精怪”

　　小冬笋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阿俞，一脸的期待。

　　阿俞见他不怕，继续说“你看到他们，但是村子里的人看不到，所以有其它的人在的时候，你不可以跟他们讲话，要假装看不到他们，可以吗”

　　“为什么”

　　为什么呀，因为人类会觉得你很奇怪，你会成为人类眼中不正常的孩子。阿俞心里想，嘴上却说“因为不可以让看不到的人，知道那些精怪的存在，有些人不喜欢精怪，精怪会被赶走，他们会没有地方住，他们会变得很可怜”

　　小冬笋自觉要保护那些可爱的精怪的安全，忙保证道“我不说给别人听，我只跟师父说，偷偷说”

　　阿俞摸了摸小冬笋的头，真是个乖孩子，听话得很。

　　天越来越暗，入夜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阿俞怕小冬笋冷着，背着小冬笋，加快了脚步，终于，在远处那两棵大树间看到有人提着灯，阿俞朝着那灯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