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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士子无情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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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肚白,才慢慢地停歇了下来。
大牢里,衙役压着身着囚衣的人走过,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沿着昏暗的走廊,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铁笼,关押着面色颓败的囚犯们。
直到一个衙役走到其中一个牢房前,对着里面那个靠在墙角边坐了一夜的人开口,“沈温,有人来看你。”
那人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算不错的脸,见衙役传完话就走了,原地只留下了一个人。
身量不高,墨白色锦衣,玉簪束发,面容白皙清秀,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与这昏暗阴森的大牢完全格格不入。
“是你。”
沈温看了这人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与这人不过几面之缘,仅仅是说过几句话,不知他现在过来是什么意思。
沈温也没有多想,自从他的那篇文章在书院里传开之后,他的处境便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所以哪怕他再小心谨慎,还是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入了大牢。
想到这,沈温便觉心中郁愤难平。
“沈温,”文素然仔细地打量了下端坐在地上的人,迟疑道,“你,没事吧?”
她其实与这个人并不熟,所以当下也有些不自在。
回应她的是沉默,显然对方懒得搭理她这种废话。
文素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开口,“我来看看你,还有,就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何事?”
沈温抬头,能有什么事会找到他这种人?
“就是,”文素然语气吞吐,清秀的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你可曾,见过一枚玉佩?碧玉雕琢而成,上面刻着青纹,背后还有一行小字。”
玉佩?沈温回想了一下,语气敷衍,“没见过。”
“你再想想?”见可能知情的人直接说没有,文素然当下心里一急,立马追问道。
那枚玉佩是她的订亲信物,而她又特别喜欢,这才会随身佩戴,但谁知在几天前突然间不知所踪。
找了许多地方都不见踪影,偏偏此物并非小可,她又不敢告知兄长,只得私下去寻,直到有人告诉她,其中有些地方是沈温经常独自一人待的地方。
这才过来碰碰运气。
见沈温沉默,显然不欲理她,文素然试探道,“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想起了,我可以帮你出来。”
她来之前也大概查了一下有关于这个沈温的事,虽然惹了书院里不少人,但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帮她找到玉佩,以她家族的势力,把一个人从大牢里弄出来不算什么。
听到这话,沈温心里冷笑了一声,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又忍不住冒出来。
把人陷害入狱,现在觉得可能有用处,又言可以出去,在这些世家大族眼里,人命就是这么的猪狗不如?
“在下有一言倒是想赠予兄台,”沈温神色冷寂。
“什么?”文素然面露惊喜,难道是想起来了?。
“滚。”
“你!”
文素然没想到这人居然这样,一点都不顾忌文生风范,出口粗鲁,顿时气得脸都白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摔袖而去。
这人走了之后,沈温低低地叹了口气,神色抑郁。
“怎么,后悔了?”一道嘶哑的苍老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沈温的思路。
他环顾了四周,皱眉,“谁?”
进来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只有隔着两个牢房之远的地方有副桌椅,偶尔会有衙役歇息。
“是谁在说话?”沈温谨慎道。
“嘿嘿嘿嘿……”那道声音笑了几声,直笑得沈温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才慢悠悠道,“刚才那小丫头长得还不错,气味也好闻。”
“……”
沈温静默了一会,才斟酌着话语,“前辈您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哪里来的小丫头,那明明就是个男子,只不过是长得女气些。
“呸!”那暗处的人呸了一声,“你这小子眼瞎居然还说老夫,难怪连桃花运都懒得搭理你。”
桃花运?
沈温嘴角抽了抽,连命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谁还惦记那消受不起的劳什子桃花运。
许是见沈温神情消沉,那人又道,“昨日的酒又喝完了,现下无趣,小子,老夫给你算一卦如何?”
沈温一怔,轻声道,“前辈请便吧。”
幼时也曾有人给他算命,说他八字太硬,命里带煞,克亲,果不其然,三年之间,父母相继病死,便连兄嫂也因此,而不敢收留他。
那暗处的人啧啧了两声,许是观察了沈温好一会,才赞叹道,“天生权贵命啊,小子,你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啊。”
“……”
沈温差不多可以确定了,这位前辈多半是个疯子,满口疯言疯语的,没有一句正常的言语。
又过了一日。
牢房上的铁锁被打开了,衙役推开门,“你可以走了。”
坐在床边的沈温抬头,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李兄,你竟这么快就来了?”
从他传信到现在不过三日多,而这里距离泗川可根本没有那么近,最起码也要半月多,他竟没想到,李兄居然会这么快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青年人走进来扶起他,担忧道,“沈兄没事吧。”
沈温摇了摇头。
“我没事。”
青年人爽朗地笑了笑,“没事就好,也算沈兄运气好,我昨日刚到此地,就收到沈兄的来信,这不,就赶紧过来搭救沈兄了。”
沈温连忙弯腰行礼,语气慎重,“多谢李兄救命之恩。”
“这不算什么,”青年人不在意道,拉着沈温就往外走,“我来之前也已备好了宴,就等沈兄回去好好地洗一澡,再来杯酒尽欢一场。”
沈温顺从着,面色却有些犹疑,“不知李兄来救我时可有遇到什么阻拦?”
那些人会这么轻易地就把他放了出去?
“你说这事啊,”青年人一副不过小事的表情,“我来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回头再大摆个宴席,沈兄你到时再服个软,不是我说,兄弟我虽然一向敬佩沈兄你的傲气难得,但那可是清远书院,这做人呐,该服软时还是要服服软,”这人说着拍了拍沈温的肩,笑得意味深长。
“沈兄你说对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踏出牢房的那一刻,沈温好似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哼声,带着难以察觉的嘲笑与讽刺,以及几缕从黑暗处爬出来的寒意。
他只觉后背一凉,却没有想更多,而是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是出去了。
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忧会不知何时死在这阴暗的牢房里了。
……
“所以那个李彦是宿主派去的?”系统语气惊讶道,“宿主怎么会知道主角会被陷害入狱?”
“这很正常,”祁诀几乎不用想,都能知道主角会遭遇什么时,他的脚步这时停了下来,低头便见衣摆被身后的那个丫头拽住了,景文心指了指一旁的小吃摊,一脸垂涎。
“我想吃那个。”
祁诀看了一眼她指的那个小摊,只见里面一个身形丰满的妇人手脚非常麻利,正在调味,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张朴素的脸,热情招呼道。
“姑娘,过来尝尝吧,俺家的豆.腐汤可好吃了,又酸又辣,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景文心鼻尖动了动,顿时口水泛滥,心道不用说了不用说了,闻到味我就知道了,又酸又辣,肯定很好吃……
“那就吃吧。”
接着一行人就坐在了路边摆放的桌椅上,每个人都要了一碗豆.腐汤。
那妇人动作很快,放的料又足,端上来的时候,红辣辣一片,香味扑鼻。
“哇……我也想吃……”系统咬着小手绢看着坐在祁诀身边的少女吃得很香的模样,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哭唧唧道,“嘤嘤嘤嘤……”
祁诀无奈,实在很不想理它。
这时。
“给我拦住他!”街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喝,接着就见一队壮汉从后面涌出,动作迅速地包围住了一个人。
街道上的其他行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避让开来,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旁边准备看戏。
“咦,”景文心见此情景,也好奇地探头去看。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见那里静止了片刻,接着就打了起来。
但令众人完全没想到的是,一队近十个壮汉,居然还没打赢里面那一个人,不多时,鼻青脸肿哀声叹气地倒了一地。
然后众人就见站在那里的那个人,一身墨蓝服饰,款式繁杂华贵,长发高束,身形修长高挑。
而离他不远处的是一个黄衣少女,模样娇俏可人,此时一脸惊讶佩服。
“季斯年,你好厉害啊!”
季斯年没理她,面无表情地松了松手腕,转过身来,一眼便瞧见坐在路边一行人之中的祁诀,眼神一亮,抬步就要过去。
“喂,季斯年,你给我站住!”少女见季斯年要走,急忙跑过去意欲要拦住他。
“卧槽?”景文心端碗喝了一口汤,被辣的龇了一下牙,还不忘小声吐槽,“这姑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居然敢去拦季斯年的路,噫。”
要知道,当年轰动京城的太子挨揍之事,她可是作为一个纯过路人无比清晰地看到,那个季斯年把身份无比尊贵的太子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旁边伺候的几个人拦都拦不住。
而且,事后她还偷偷地跑去瞧了一眼太子的状况。
噫,怎一个惨字可形容。
尤其是皇后还在旁边不顾形象地抹手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辣个一向英明神武赏罚分明的父皇却什么都没说,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连一句小小的责罚都没有。
在此之前,她只是听过这人在京城子弟之中震耳欲聋的恶名而已,还没怎么放在心里,直到那次。
呵呵,你见过天底下把太子狠揍了一顿还嘛事没有全身而退的人吗。
喏,就那个。
就是不知道打女人吗?景文心小心翼翼地瞅了过去。
“关却!”
只见他们旁边的桌子旁,一个正在吃豆.腐汤的青年高声答,“到!”
这人说着立即起身,还不忘端碗一口喝尽碗中汤,接着动作极为迅速地几步快跑了过去。
“少爷,”青年吃饱喝足后,一脸殷勤道。
季斯年颇为嫌弃地看着他嘴角残留的油渍,指了指他旁边的黄衣少女,“擦完了嘴之后,把她给我赶出去。”
“啊?”关却看了看自家少爷,又看了看那个样貌娇俏的少女,“少爷,这,这赶到哪?”
这可是在街上,地方这么大,赶人的话,能赶到哪,而且,人家可是知府之女啊。
要是碰到哪伤到哪,不太好吧。
季斯年扔了他一个眼神,“你说呢。”
“……”
从来都是他负责拦着祁公子的桃花们,竟然有一天会来解决少爷的桃花。
好生稀奇。
关却摇了摇头,伸手拦住了少女的去向,语调平平。
“小姐,前方修路,不易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