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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士子无情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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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路上已经行了半月有余,终于抵达湖州边界,再过一两日,便差不多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祁诀几乎都在游览山水,沉溺山间四时风光变幻,花鸟鱼虫之美,而季斯年,则忙于剿灭山匪。
是的,闲得发慌的季大公子特意挑了条小道,领着他从府里带出的同样闲得发慌的退役兵护卫们,一路神挡杀神魔挡灭魔地杀了过去,把这一路的土匪山寨尽数抄了遍。
直杀得后面的山匪们大多都闻风丧胆地……搬家了。
是夜,山谷中寂寂空空,明月升起光辉照耀惊起山中惊鸟,不时飞起鸣叫于溪涧之中。
祁诀站立于几处白石旁,身侧是流水潺潺,青苔幽幽,他弯下腰,在干净透凉的溪水里净了净手。
却在这时,隐隐听到不远处有呼救声,若隐若现,好似是女声。
祁诀站起身时,身后一直跟随的护卫警觉地握紧剑柄,凑近低声道,“公子,应当是有人来了。”
“嗯,”祁诀看了他一眼,“清嘉去了多久了?”
护卫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三个时辰了,少爷快回来了。”
“等他回来我们该去客栈了。”
“是。”
接着这名护卫就跟着祁诀回到了之前停驻的地方,那里还有三个同样护卫打扮的人,或在添火,或在烤肉,是季斯年专门留下来保护祁诀的人。
此时见人回来了,纷纷抬头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收回视线,去做自己的事。
只除了那离这里越来越近的呼救声,几人皆听得清清楚楚,但见祁诀没有开口,显然是不欲理会,几人对视了一眼,也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片刻之后,“有人吗?有人!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有人!”那个呼救的人从旁边的树林里钻出,欣喜若狂状。
祁诀闻声看了过去,是一个少女,看样貌年龄应该不大,灰头土脸,一身狼藉,衣衫已经破烂不堪。
这种时辰,深山老林里,莫名冒出一个活人,难道是从附近的山寨里逃出来的?
祁诀心道。
只见少女弯腰喘了好一会,这才抬头扫视了一下那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人,其中四人皆是同样的深蓝色服饰,腰佩长剑或手持大刀,唯有一人不同,月白色长袍,绣着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头上羊脂玉发簪玉质莹润,清俊的眉眼如月色清许,姿态闲雅,风姿高绝,妥妥一个浊世佳公子。
“我去,”少女面露痴迷,目光忍不住在那公子身上流连,“好帅啊……”
我这什么运气啊,被绑到这种深山老林里居然还能遇到这么帅的帅哥,难道,这是老天爷看我最近太倒霉,特意赏我的?
哈哈……
少女盯着祁诀,目光灼灼,不由自主地朝他走了过去,谁知,由于太过专注于看帅哥而没有看路,被一个地面上冒出的石块绊住了脚,“噗通”一声,跪拜在帅哥脚前。
这一跤摔得太实在,直摔得在场的护卫们都愣了一下,连祁诀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梢。
“你没事吧。”
少女正捂着膝盖刚准备叫唤,就听到了这位公子的声音,妈耶,连声音都这么好听,顿时脸颊微红,“不、不,啊不对,疼,疼死了,”她说着眼眶迅速地红了,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祁诀。
借着火光,祁诀低头扫了一眼她的脸,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未想起是谁,见人趴在地上颇为可怜,便准备伸手拉人起来。
谁料,他还未伸出手,一旁的其中一位护卫动作极快地拦在他面前,“这种事还是不劳公子了,属下来吧。”
笑话,祁公子是我们家少爷的人,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也敢随随便便碰他。
在场的其他的护卫们纷纷对他投去赞赏的眼神。
做得好。
护卫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把人扶了起来,然后就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
少女有种想把这位护卫砍了的冲动,但还是深呼吸一下,没事没事,追帅哥嘛,只要在一起,总会有机会的。
想到这,少女特意选了个离祁诀最近的地方坐了下去,然后言笑晏晏地盯着人看,有意无意地找机会搭话。
“公子是何许人也?”
“京城。”
京城?
怎么我天天在京城都没见过?
见少女面露思索,祁诀终于想起为何觉得眼熟了,他也曾面圣过几次,而此女,于那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但不知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流落在这。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不少脚步声,应是季斯年回来了。
果然,那拂开灌木草丛的领先一人,一身轻便黑衣,手持长剑,长腿迈开,见到祁诀时,唇角扯起一个肆意的笑。
“阿诀。”
祁诀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旁边少女一声轻呼,原是刚好看到这群过来之人身上沾染的血迹,一个个身带血煞之气,冷冽异常,更有几个是残缺之人,于这黑夜之间看起来格外得凶神恶煞。
少女脸色发白,下意识往看似温和无害的祁诀身边躲去,却见那为首之人大步流星,目标很是明确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等急了吧,”季斯年捡起放在一旁石头上的酒囊,仰头灌了几口,动作随意地擦了擦嘴,“接下来就不需要走山路了,怎么样,这山的景色还能入眼?”
“还不错,”祁诀抬头瞧他,见人身上除了擦了些灰尘,再无其他,“没受伤吧?”
“那当然,”季斯年扬眉,“不过区区一个山寨,”他说着,俯身靠近祁诀,却察觉到旁边毫不掩饰的灼灼视线,歪头一看。
“这谁?”
一个灰扑扑的小丫头?
“刚才出现的,”祁诀回头对少女笑了一笑,“不知姑娘姓氏?”
那张清俊雅致的脸一旦笑起来,格外得摄人心魄,引人心弦,尤其是对于姑娘们来说。
所以景文心愣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叫我景……啊不对,我姓金,叫金文心。”
景、文心?
所以就是传闻中那位声名狼藉的文宁公主。
那位他哥非卿不娶的公主?
啧。
“金?”季斯年居高临下地瞧她,见人一身破败,“这深更半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景文心刚开始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我的天呐,这不是季家的那个谁也惹不起的小霸王吗,我的天呐,怎么在这遇到他?
所以对着季斯年审视的视线,她咽了咽口水,极为老实地解释道,“我是被土匪绑过来的,今晚他们好像有事,所以,所以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才跑出来的。”
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这些土匪们确实有抓年轻小姑娘回家做压寨夫人的嗜好,也因此,季斯年每到一处山寨,都会提前派人叫附近的官府过来,处理这些后续事情。
所有人都已差不多修整好,祁诀便起身,“我们该走了。”
既然已经快到城镇了,便没必要让人还在这山野里休息了,所以他之前便让人去附近的城镇订好客栈了。
季斯年点了点头,伸手去牵住他。
“所有人起身。”
“是。”
“……”
被扔在后面的景文心颇有些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个季斯年拉着她刚刚看上的那位帅哥,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人过来搭理她。
这夜色寂寂无声,她连忙跟了上去。
喂!你们等等我啊!
几日后。
地处于湖州界内的望月楼,宾客往来甚多,其中不论身着长衫的儒生或是短装打扮的壮汉,抑或是行走四方的富甲贩商,其内更有蒙面女子在高台之上弹琴献艺,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二楼雅阁内。
祁诀将一封信递给旁边等候多时的人,吩咐了一句,“三日内送到。”
“是,”那人双手接过,小心地放进怀里,本该就此离去,却面露犹疑,“公子。”
“何事?”
那人见状,凑近了两步,在祁诀耳旁低语了几声,这才拱手,“属下告退。”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祁诀回头之时,刚好撞见坐在那边的景文心小心翼翼打量过来的眼神,他起身,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少女被这一声公主殿下吓得手一抖,刚刚塞到嘴边的糕点直接脱手,滚了几圈,落到了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呵呵……”景文心也不敢去看,傻笑了两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不会是嫌我太麻烦,想甩了我吧……不……要……啊……
“两日后将有人来接公主回京,”祁诀抬手斟了一杯清酒,放至唇边。
“哦哦,”还好还好,能回去就好。
“但公主应是无法安全回去。”
“噗!咳咳咳咳咳、”景文心拍着胸脯,缓了好一会,才弱弱地问道,“为什么?”
“公主殿下难道不知吗,”祁诀放下酒杯,神情不变,语调平缓,“是谁在追杀你,又或是,有几路人,不想让你回去。”
我特喵的也想知道啊……
但素我特喵的就一个稍稍或者说那么一丢丢受宠的纨绔公主,还是一个名声非常不好的,谁知道他们为啥要杀我啊?!!!!
景文心内心狂吼道,内流满面,表示十分想不懂到底为啥她会被牵扯到皇权争夺之中,而且关键是,重点是,她一个穿越人士居然根本就斗不过那些土生土长的人,好不容易费心费力绞尽脑计地培养点势力,一夕之间,尽数折在里面,要不是运气好了点,早就凄惨地死在了半路上。
呜呜呜呜……
还能有比她更可怜的穿越女吗。
见少女一脸崩溃又有些茫然,祁诀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心思,但到底太单纯,被人悄无声息地弄到了这里,离身败名裂只有几步之遥,居然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容貌?
祁诀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景文心,洗尽铅尘的少女身着烟霞色罗裙,脸上干干净净,一点胭脂未抹,五官精致,还带着些婴儿肥,看起来很是无害。
还算可以。
“祁公子……”
景文心可怜巴巴地看着祁诀,讨好似的把她面前的那盘糕点推到他面前,双手合十,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求救命啊。”
这几天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先不提这祁公子和季斯年的本身实力如何,光是那随行的护卫,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她无意中发现,只要这位祁公子需要,随时有人侯着,这说明什么?
说明一直有人在暗中护卫啊,难道是隐卫?暗卫?管他呢,反正是有人保护。
要不然怎么她这几天一直都安安全全的,一点危险都没有遇到。
所以,她决定了,一定要跟在祁公子身边,为了小命着想,握拳。
祁诀沉默了片刻,“你可以暂时跟着我。”
谋害公主此事并不算小事,但却可以操纵,他久在书院,倒不知京中的局势已经开始牵扯到皇族身上了。
看来他不能太悠闲了。
“真的?”景文心惊喜道,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祁公子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