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者无疆》思极忘川

3、什么天下归心

　　方栖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深埋了一层震撼。
　　晁言良是安阳王夜澜未的亲信。如果无栖阁的创立者是他，那么一切的谜团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犹记得，当时的方栖因为推行新政，加征赋税，站在了夜澜未的对立面。
　　可他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只是很平静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兄长与子厌（夜澜未字子厌）站在不同的角度立场，您擅长审时度势，而我只盼天下归心，这两者本无有对错之分，各为其志罢了。
　　只是有一点还请兄长谨记，无论是明里暗里，人前人后，您都是子厌的兄长、老师，是子厌最亲近信任的人，我永远不会在你的背后捅刀子。”

　　方栖低头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条条斑驳交错的纹路，清晰分明，手指修长有力。
　　可就是这双手曾经沾染过夜澜未的血，也是这双手，毫不犹豫地握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那是他毕生不能赎去的罪恶和遗憾。

　　想至此，方栖的心脏起了一阵剧烈的灼烧感，针扎一般的刺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双手在桌案底下死死抠着，直到磨烂出血。
　　他微微闭了闭眼，想要缓解一些疼痛。
　　“无栖阁可是你的安排？”
　　明明已经明了的答案，他却不死心，非要亲耳听到。

　　“是安阳王殿下”
　　晁言良遵了旨，永不得在方栖面前暴露身份。可是几天前，无栖阁总部呈交了一封匿名信函，信里的内容却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信中不仅将无栖阁的势力分布以及安插的暗线全部揭露出来，就连在宫中的那几位高层名单都在其中。读到最后，看到落款的名字是方栖，他掩去了面上的惊讶，急忙命人备马求见安阳王。

　　“他已经知道了...”
　　“是...”
　　安阳王府的正堂很安静，除了两人的对话声外，几乎落针可闻。

　　着青衣的男子背着光看不清楚容貌，只见眼尾依稀有颗泪痣。他的眉间染了一层淡淡的哀愁，可以肯定，是从方才汇报才开始的。

　　“他的心性你我都是知道的，我只是怕他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他终有一日要展翅翱翔的。以他的聪慧谋略，纵观朝堂之上，无人可敌，可我的担忧，却是怕他被人利用烈火焚身。”
　　男子转过身来，只看面相，是约摸不到十六的年纪，却已经出落的温润如玉，五官英朗。他比方栖小上两岁，父王又和方栖的父亲关系甚好，所以自小他就将方栖视作兄长。

　　“殿下为公子谋划这么多，一心想让他在科举中绽放光彩叱咤朝野，却也一直不让他知晓，万一他以为是别人为他铺路，上下铲除隐患，那殿下的苦心岂不白白浪费？”
　　晁言良有些不平，抱怨了一通也就扭着脸转向别处。

　　“他不需要知道我的苦心，我只想他安然无恙便可，他若要见你，你只管去罢，不必来回我”
　　夜澜未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空荡荡的安阳王府，空有其表的华丽，实则只有无尽的落寞。他不曾娶妻纳妾，府上只有一些洒扫的小厮，和父王给的几千府兵。
　　世人皆知安阳王如玉高洁、清冷俊逸，无数世家小姐、皇亲贵胄想要接近拉拢，可他万千污浊，自成一派。
　　他为的只是一个人，只那一人，便足以让他倾尽所有。

　　青色的衣摆随着夏日的热风轻轻摇晃，他闭上眼假寐，不知是否说了梦话，还是低声的呢喃，只是那份哀伤格外清晰。
　　“你喜食荔枝，明日我便差人将后院那棵桃树伐了。天下归心...是啊，我曾经拿这话骗过你，什么天下归心，你若不想，不要也罢。”
　　他最终还是睡了过去，呼吸很浅，也许是因为做了很温柔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