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的时光》赤蚁

3、三

　　这天晚自习后，秦小卿没忍住又上了四楼，在窗外站着，没有别的动作。吴永爵正被物理题难得心烦，瞥见了窗外暗影里的秦小卿，站起来开始收拾书包，他收拾得很慢，似乎还在想那道题的思路。
　　秦小卿垂头站了很久，武城在教室里和周围的同学讲着什么题，秦小卿看了会儿，又四下里转了转，回来地时候发现还是原来的样子。秦小卿笑了笑，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笑容，随后动了动口型：拜拜。
　　吴永爵不知道外面的秦小卿在说什么，他看了眼前面的武城，依然在皱着眉头，语气急速地和周围人说着题，而秦小卿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吴永爵斜挎着单肩包，伴着夜色，走在人迹寥寥的人行道上，他走得很慢，足声轻微，在寂静的烘托下足以让前面的人听见。
　　秦小卿今天没有踢踢踏踏地走路，而是走走停停地蹭行。她仰着脖子看头顶枝桠间的月亮，嘴角挂着无意义的笑容，显然她心情欠佳，也不深思缘由为何，她清楚地知道回家睡一觉就好了，而且她不怀疑自己会很快入睡。
　　吴永爵也在看月亮，他虽然不是情商略高的文科男，但也看出来了点那个女生和武城之间的暧昧情状。
　　他不能理解秦小卿为什么要走那么慢，高中毕业班的学生大部分都在争分夺秒究题背书，少一部分在混沌度日，而秦小卿游离在两者之间的同时，又是极端的散漫分子。他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慢腾腾尾随对方。
　　秦小卿觉得没走几步就到家了，回到屋里，她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武城的名字，犹豫的挣扎表情下决绝地按下了删除键。自此，武城的手机号码已经被秦小卿加了删，删了加，反反复复了四次。
　　武城很晚回到家里，他感觉身体很累，但脑袋很清醒，躺在床上挣扎了两下，还是坐到桌边翻开高考模拟题继续写。走神的间隙他想起了妈妈也想到了秦小卿，突然回忆起高一那一年的夏日正午，他对秦小卿说：“你不是一直想冬天去青岛看海吗，将来我们结婚之后，一起去吧！”
　　秦小卿当时怎么回答的，武城想不起来了。但秦小卿记得，她当时忍不住笑了，没有什么恶意的笑，她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吧。”
　　秦小卿有一段时间特别迷恋西藏拉萨，甚至想去那里的五明觉寺出家，武城正好是那个时候说的那番设想未来的话，秦小卿心里是不以为意的，只觉得他的话浮泛不实。
　　可是后来，秦小卿出家的想法不知不觉就没了，她终究是红尘里的俗人。

　　武城做题做累了，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好觉。
　　吴永爵待在汽车修理厂，完成了夜间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秦小卿做了整夜的梦，梦里武城谦和带着傻笑的脸一闪而过又反复出现，可梦里的秦小卿依旧是面色平淡地和他擦肩而过，在梦里她都忍不住讥笑自己了。

　　成绩单被班主任贴在黑板旁的白墙上，秦小卿一直没有去看，也没有人告诉她结果，秦小卿拿着厚厚的稿纸，认真地伏案写小说。郑涵从前面的人堆里挤回来，先是哀叹了这一次考试多么糟心，很快就恢复精神，掏出《五三》高考数学题潜心看着解析。一时同桌两人看上去都很勤奋的模样，正巧班主任在窗外转悠，看见了教室一角的安静画面，什么表情也没有，班里氛围总体太浮躁，没什么值得欣慰的事件可以轻易平息他心里的恼火。
　　吴永爵进步两名，挤进了年级前三十。众人有喜有忧，无暇注意别人的心绪起伏，所有人都紧张着即将来临的六月。
　　武城出了年级前十，他表面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心里终究是着急了。不能急功近利，保持平和心态，他自我安慰着。
　　武城依旧争分夺秒地攻占一道道通往他目标的堡垒，然而与此相生的一波波倦怠被深埋在心底，无人诉说，也不想传达给任何人，包括秦小卿。
　　吴永爵喜欢在跑步中挥洒汗水来坚定他的心态，当他□□疲惫的时候，他的焦虑躁动也渐渐平和。
　　天气越发燥热，紧张与烦闷交织，吴永爵知道自己像一根紧绷的弦，需要放松的时候。所以他选择翘了最后一节晚自习，跑到操场上吹风。
　　晚自习后，值日生也走了。秦小卿放下笔，收了密密麻麻都是黑字的稿纸，提着书包去看成绩单。
　　和预想中的差不多，年级175名，退了12名。再怎么自我安慰心情也无法轻快，关好门窗，摁灭灯光，仔细锁好门，慢慢往楼下走，矛盾的期待情怀，萌发在那个声音响起之前。
　　武城依旧很晚离班，他脚步匆匆往楼下走，正好和秦小卿擦肩而过。秦小卿站在原地没有动，听到武城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才深呼一口气，似下了决心般快步下楼，已经不见了武城的影子。
　　秦小卿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露出失落而讥诮的笑。
　　不知道是在讥笑追过去的自己还是在讥笑那个匆促离场的少年。

　　吴永爵发现自己遇见秦小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从操场上转悠回来，上楼拿个书包都能遇见她，秦小卿急慌慌从楼上奔下来的时候，差点儿撞上吴永爵。吴永爵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原来她也有慌急忙乱的加速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