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摇摇》顾我无衣

3、初到梦岚庭院

　　三人策马走在官道上，朝湖北地界去，没过几天就到达荆州附近，零零星星可以看到梦岚庭院派出来的守卫弟子了。梦岚庭院虽然是个专门研究医术的地方，但毕竟是个江湖上的组织，门下的弟子个个都习武，而且颇有些武功不弱的人。谢韶庄一看便知是到了梦岚庭院的保护范围之内，料想晏霏不会出什么问题，就赶紧告辞，跟晏霏分道扬镳了。他其实是生怕遇到梦岚庭院的熟人，点破了他是谢家少庄主的身份。谢晚舟虽然心下好笑，但强忍不笑，忍得颇为辛苦。直到一阵策马，确定到了晏霏看不到的地方，才畅快地笑起来，笑得腹痛，险些翻下马背去。
　　“少庄主，您可真是怂啊~”笑了能有一刻钟，谢晚舟才勉强停下来，“你莫不是传说中长在我笑点上的男人？”
　　听谢晚舟没大没小地怼自己，谢知微一点都不生气。憋了这么久，他自己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想笑就笑吧，我似乎没什么立场怼你呢。”
　　笑够了，谢晚舟停下来正色道，“少庄主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呢？而且隐藏的这么不走心。要不是那个小姑娘太傻，早就把你戳破喽。”
　　“你觉得她很傻？”谢知微问。
　　“是啊。”谢晚舟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觉得她傻？”谢知微追问。
　　谢晚舟想了想，“就，呆呆的，而且很……”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弱。”
　　谢知微笑了笑说，“行吧。”
　　“你莫不是喜欢这种？傻型的？”谢晚舟说完有点诧异地长了长嘴。
　　谢知微沉吟片刻回答道，“晏霏确实挺可爱的。不过咱们一开始跟着他们是为了查碧烟派的那点破事来的。”说完之后他像是有点烦了，眨了眨眼睛不再说话。
　　“我看苗凤儿那个疯女人当时看了看晏霏就把她给放了，是不是她能看出来晏霏不知道那件事啊。”谢晚舟问。
　　“啊，不一定。”谢知微说。他本来是不太爱说话的，这几天跟晏霏同行的时候天天谈笑风生，确实比较累了，此时终于恢复了正常。
　　谢晚舟做出一个非常浮夸的顿悟的表情，“可能是觉得她太弱了不足为惧。”
　　“正解！”谢知微有点开心。这几天谢晚舟也有点不正常的，仿佛是变傻了。这下也终于恢复了正常，没那么傻了。
　　“不过苗凤儿放了她不代表销愁馆剩下的人也会放过她，是吧？”谢晚舟听到谢知微的肯定一时精神振奋，就接着分析。
　　“大概不是吧。据我所知苗凤儿在销愁馆还挺说得上话的。”谢知微摇了摇头。
　　谢晚舟就知道是自己分析错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他才缓缓说，“所以你还是觉得能从晏霏身上看出点什么。”
　　“晏霏肯定知道啊。”谢知微打了个哈欠，不再让谢晚舟像个说单口相声一样的自说自话，“虽然武功比较弱，但毕竟是碧烟派二长老的入室弟子呢，你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她能一点都不知道？我是担心碧烟派会派人灭口啊。为什么去梦岚庭院求医这么大的事情会派晏霏出来？因为常言修的人没有想的，死的人会是季宣平。他们没有想到销愁馆会这么大动作，他们预料到的冲突中，对方绝对不会是这样压倒性的胜利。那么打斗中死的人就会是晏霏了。不过现在碧烟派的探子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嗯？”
　　“现在晏霏归我罩了。”谢知微很霸气地说，说完又弱弱地想，“碧烟派的人应该不敢跟启鸿驿馆对着干吧。”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晏霏呀。”谢晚舟最后问。
　　谢知微若有所思，“喜不喜欢都没关系吧，那还是个小姑娘呢。”

　　晏霏接下来的路途果然特别顺利。没走几步她就遇到了梦岚庭院前来接应的人。递上了碧烟派掌门的亲笔信之后，就有人过来帮她将马拴在一边，然后带着她往梦岚庭院走去了。
　　沿路种植的是一些常用药草。其实入药的药草都有专门的产地。同样的种子重在不同的地方药效就不一样了。医者开出再高明的药方，没有高质量的药草入药也是白搭。多少名医就是因为用了质量不合格的药材而毁了一生的英名。所以梦岚庭院周遭人为种植的药草自然不是用来入药的，只不过看着比较好看，很有梦岚庭院的风格罢了。
　　梦岚庭院依山而建，就在晚屏山的山脚下。晏霏到的时候暮雨将歇，烟雾弥漫恍若仙境。晚屏山的轮廓在烟雾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满山苍翠与庭院落花相映成趣。
　　色彩越鲜艳的花香味就越淡。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闻这一环节就很重要，所以站在梦岚庭院环顾四周，映入眼帘全是明艳的鲜花，却没有太浓郁的花香。不远处传来小弟子们念诵医书的声音，倒是别具一般风雅格调。
　　天色已晚，梦岚庭院弟子给晏霏准备好了客房，说好明天一早就带她就见凌何。
　　晚间刮起一阵风，晏霏觉得有点凉，所以就去关窗，却看到窗外落花，意境极美，不由得出门去赏花。说是赏花，其实并看不出什么的，夜不观色，只能借着月色清辉看到繁枝剪影。信步走着，又见落花满地零落成泥，不由悲从中来。成功到达了梦岚庭院，对于晏霏而言就是使命完成，可是自幼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兄却不可能死而复生，途中遇到的颇有好感的侠士谢韶庄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
　　晏霏虽然心情不好精神不太集中，又没什么江湖经验，但她到底不傻，还是能看出谢韶庄对自己有所隐瞒的。至于隐瞒了什么就不在她猜测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反正是没有恶意的，又想那么多做什么。
　　一个全然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出入江湖就见到了谢韶庄这等修养深厚风姿卓越的少年侠士，心向往之可以说是必然。可惜短暂的相处就这样结束，情窦初开之时浮现出来的点滴情愫就这样无疾而终。
　　“大概就和这无人理睬的繁花一样吧，可能还不如呢。”晏霏轻叹。她太小了，只觉得自己可算有了伤春悲秋的资格，而她也是真的有愁怨，虽然谢韶庄已经安慰过她很多次了，但从师兄的死亡中彻底走出来也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做到的。殊不知这样的“强说愁”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是极其可笑的。
　　“谁跟你说没人理睬了。”一个从没听见过，却自带三分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晏霏循着声音望去，发现繁密的花丛中走出来一个身形颇为潇洒的男子。晏霏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不过一观便知气质斐然，并非寻常人等。这人行为举止在晏霏看来是个成熟男子的做派，其实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他摇着一把在夜里也能看出来做工极其精致的扇子，腰间的玉佩和衣服上的暗纹隐隐反光，晏霏纳罕道，“梦岚庭院里竟还有纨绔子弟？”
　　“你是谁呀？”晏霏问。
　　被当成纨绔子弟的人笑了笑却不回答，而是反问，“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小姑娘，是新来的吗？”
　　晏霏听对方的话，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丫鬟，不由得有点生气。她在门派里是很受师兄弟们宠爱的，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轻慢，当即决定不再理他。
　　那人却一点都不气馁，追问道，“我看不像。新来的一批小孩儿中没这么傻的小姑娘。看你的打扮，莫非不是来学医，而是来学武的？你眼神不错，没准以后能加入杏南春晓呢。”
　　杏南春晓晏霏自然知道，是江湖中颇具权威的组织。专门推出一些吸引人眼球的排行榜。比如江湖傻子榜，比较成名的大侠谁比较傻，目前排行第一的是丐帮伞侠李真香。当然杏南春晓发布的武器榜和高手榜是也一直是武林人士最为肯定的一个版本。加入杏南春晓的人可以没本事，但不能没眼力，可以说江湖人眼力最好的人都被杏南春晓请去当评委了。所以晏霏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夸自己。
　　见晏霏还是不理自己，那人又问，“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觉得我慧眼如炬，比你更胜一筹？”
　　晏霏觉得这个纨绔子弟非比寻常，他不仅烦而且还很聒噪。忍了又忍，晏霏终于开口道，“你到底是谁呀！”
　　对方看晏霏说话，一时挺开心，也不过晏霏那凶巴巴想要吃人的态度，兀自得意地开始做自我介绍，“在下就是传说中医治疑难杂症无人能出其右的少年神医凌何！听师妹说我早就名扬天下了，你大概也听过我的名号叭？”
　　“呵呵~”晏霏冷漠地瞟了他一眼，不想去理这个自恋狂魔。呵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说自己是凌何。
　　凌何是何许人也？晏霏一路上跋山涉水死师兄，就是为了找这么个人呐！好容易出现了——看着特别不靠谱，和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肯定得当个神仙供起来，好言好语请到碧烟派去。
　　“咳咳。”晏霏尴尬地笑了笑，“原来你就是声名远扬的少年名医凌何呀。在下碧烟派弟子晏霏，是奉鄙派掌门之命前来请先生出手相救的。本来打算明日一早前去拜会，殊不知是提前打搅了呀。”

作者有话说

　　喜欢聒噪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