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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回 逢迎千里竞相访(上) ...


  •   宋剑涛白了冯千月一眼,道:“行了,我会说的。”转脸盯着韩世聪看了片刻,缓缓又道:“好了,韩庄主,在下就先行一步,过几日再会。”说着便抬手一揖。韩世聪淡淡道:“那就不远送了。”冯千月忽道:“等一下,等一下,我好像听到了好多人的脚步声,哎呦,这些人功夫都很深呐。”众人微微一愣,宋剑涛皱眉道:“冯掌门天生耳力过人,绝不会错,多半是又有贵客上门了。”他话一说完,周围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不由自主地侧耳细听。果不其然,仅过得片刻,众人便听到一阵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徐徐传来。

      华山派掌门蔡瑞成忽道:“这轻身功夫好生熟悉,莫不是老朋友到了?”话音刚落,众人便瞧见一群身着黑袍的剑客从围墙的另一面渐行渐近,很快便到了跟前。蔡瑞成微笑道:“果然是衡山派的朋友们,许久不见,不知贵派萧掌门一切可好?”当前一名黑衣剑客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答话,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皱眉道:“暮月教人面兽心,不讲道义,我们掌门人遭了暗算,受了极重的内伤。”话一说完,他身后的衡山派剑客随即分散两旁,跟着便有四名弟子带着一顶轿子缓缓走出,他们将轿子缓缓放下,拉开帘布,只见一名中年剑客横卧其中,脸色苍白,嘴角带血,双目紧闭,胸口似乎没有起伏,便如断气了一般。

      众人得见此人,尽皆哗然。林凡潇凑到韩世聪耳边,小声道:“轿中之人便是衡山派掌门萧方宇,此人剑法内力均是一流,想不到竟被重伤至此。”韩世聪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只听那带队的衡山弟子又道:“暮月教以迎客为名,对我们掌门人下如此重手,眼下身在西域,虎狼环伺,还请铁英山庄及众位武林同道替我们衡山派作主。”韩世聪听他语气满含悲凉痛苦之意,说到最后竟似已有些呜咽,不禁热血上涌,走上前来,怒视着宋剑涛,大声道:“宋剑涛长老!请你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衡山派众人之中识得青龙堂堂主之名者也不在少数,听他这么一喝,顿时人声鼎沸,端的是“一呼百应”,但听得“唰唰”一阵脆响,数十柄长剑已齐齐对准宋剑涛一行,宽阔的巷子立时被剑光环绕。

      宋剑涛似乎也有些吃惊,顿了一顿,才冷哼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韩世聪心知今日之事绝非片刻所能解决,也不和他多加罗唣,便只身走向大轿,向那衡山弟子道:“朋友莫要悲伤,且让我看看贵派掌门的伤势。”也不等他回应,便钻进了轿子。那弟子“哎”了一声,正欲阻止,却听一旁的蔡瑞成道:“这位便是铁英山庄韩庄主,你莫要害怕,他治疗内伤的功夫可是独步武林。”衡山派和华山派素来交好,那弟子自然识得蔡瑞成,听他如此一说,心下大宽。衡山派众人之中也有不少人听说过当年韩世聪在白石洞一人救百人的事迹,原本一筹莫展的神色也渐渐露出了惊喜之意,除了举剑的数十人之外,其余人已纷纷来到轿前,举目观望。

      韩世聪蹲在萧方宇身边,先是探了探鼻息,发觉仍有细微的气息,心下大慰,便轻轻握住对方的右手腕,使出换元冲和功,将对方的真气缓缓抽出,跟着又缓缓注入,片刻之间,只见萧方宇头顶一阵白雾飘过,跟着浑身衣袍隆起,轿内气流窜动,不断响起嗤嗤之声。韩世聪微微一惊,心道:“怎么才运转了一遍,就已经呈现此等性状?若是以前,少说也要三次啊。”还不及细想,只听得“咚”的一声,轿身竟已裂开一道巨缝。围观众人惊愕不已,而韩世聪自己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连忙将手掌从对方手腕移开,心想:“想不到换元冲和功竟已精进如斯,那不老长春功的效用当真了得。”自打长春功练成之后,他虽也多次使用换元冲和功,但均是用于自我调气,并未直接施加在他人身上,自然不会如眼下这般直观地感受到巨大差异。

      只见那萧方宇忽然坐了起来,先是愣了一忽儿,跟着重重一咳,随即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感觉如获重生?”茫然地转向一旁的韩世聪,道:“咦?阁下是?”韩世聪还未回答,只听得周围一阵巨响,轿身完全破裂,分朝四方倒下。围观的衡山众弟子见掌门人正襟端坐,神色大好,不禁欢呼起来。先前那黑衣弟子双手作揖,大声道:“多亏韩庄主仗义相救!”跟着躬身一拜,他身后的众弟子也纷纷随他拜谢。萧方宇这时才明白过来,连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原来阁下便是铁英山庄韩庄主,多谢救命之恩!”韩世聪忙道:“萧掌门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二人随即走下轿子,来到众人中间。

      萧方宇在中土剑派之中有一个称号叫做“左剑狂”,善用左手使剑,将衡山派的“碧落星辰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他本人倒不是天生左撇子,而是因为在二十岁那年遭遇变故,右手筋脉受了创伤,几乎无法握住任何东西,此后十余年苦练左手剑,终成一代剑豪。此刻他重伤初愈,从大弟子手中接过随身佩剑,下意识地轻轻舞了几下,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本不大灵光的右手此刻竟已和惯用的左手一般无异,不禁大惊,握着剑鞘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韩世聪奇道:“萧掌门,你怎么了?”萧方宇心如明镜,自知此事定是眼前这位年轻庄主替自己运功疗伤所致,心中早有万般感恩之语,但碍于周围人多口杂,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好意思多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日铁英山庄的恩德,我萧某人便是为其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了。”于是点头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连忙岔开话题,收起笑容,又咬牙道:“那姓杜的不知道还在不在擂台那里了,之前中了暗算被伤,这口气真是难以下咽。”

      韩世聪惊道:“姓杜的?擂台?是杜让将你打伤的?”萧方宇“嗯”了一声,道:“没错,那厮就在北面十里处摆了个擂台,扬言以武会尽中原客。”韩世聪想起之前那衡山弟子说的“以迎客为名”,不禁皱眉道:“原来指的是这件事。。。原来真的是他。”心中却想:“他怎么会出手如此之重?”只听宋剑涛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杜让怎么可能在这里摆什么擂台?”他此话一说,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院外各大门派的门人纷纷响应,均出声作证。段沧海微笑道:“这可真是荒唐可笑得紧了,我们这边大部分人都在那擂台前亲眼见过贵教白虎堂堂主的英武神力,阁下居然会不知道此事?”宋剑涛为人小心谨慎,见眼前众人均力证杜让设擂之事,心中固然觉得奇怪,但也不便再多说开脱之言,深吸一口气,道:“还是眼见为实吧,若按你们的说法,他设了擂台,此刻应该仍在那里。”高文俊嘿嘿一笑,道:“那就走啊,大伙儿一起看看去,到时候看看你小子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宋剑涛冷笑道:“狡辩?为他?我可犯不上。”说完便转过身来,面向北方,又道:“走啊,你们带路。”

      于是便由韩世聪和衡山派众人带路,林凡潇、高文俊和杨玄带着十余名庄客紧随其后,婉舒也有模有样地混在人群之中。冯千月闲来无事,也带着门下弟子前去看热闹,秦缃绮与她不和,眼不见心不烦,便未跟着众人前去,同段沧海留守天骄庄园。华山派蔡瑞成协同高矮二老,带着十余名弟子一同跟上,点苍派柳圣斌和杜让关系非凡,自然也不会错过,至于青城派和崆峒派诸人则不愿再去凑热闹了。宋剑涛及其手下教众则一言不发地走在人群的最后。

      众人一路浩浩荡荡,很快便到了先前杜让摆下的擂台处,然而偌大的台上空空如也,杜让并没有在此,而擂台的周围也见不到几个居民。杨玄哼了一声,道:“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宋剑涛沉着脸,看了一眼韩世聪,淡淡地问道:“你和杜让交过手吗?”韩世聪道:“当然。”宋剑涛道:“方才你也替萧掌门疗伤了,你倒是说说他受的伤是澹澹功留下的吗?”韩世聪微一沉吟,道:“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杜长老的内功变化多端,昨日我们比试时恐怕也未曾完全领教。”林凡潇忽道:“地方还是昨天的地方,但人会不会已不是昨天的人了呢?”宋剑涛立刻瞧向萧方宇,道:“你说说看,跟你交手的‘杜让’是什么模样?”萧方宇道:“一身白衣,形态健壮,举止从容,留着淡淡的八字胡。”宋剑涛心下嘀咕:“这依稀就是杜让的模样啊。”待萧方宇说完话,众人便陷入一阵沉默,便在此时,忽听冯千月道:“那边有个高手来了!”说着便朝右前方一座小楼的屋顶一指。

      韩世聪立刻朝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初时未见任何端倪,但仅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忽然有一个白影在屋顶一闪而过,如同白昼惊雷,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虽然大部分人均未看清,但几位一流高手已然瞧得分明,那白衣人正是往东北方向去了。只见人群中有三道人影顷刻闪出,韩世聪和林凡潇身先士卒,跑在最先,宋剑涛为查明真相,紧跟在二人之后。这三人中以韩世聪轻功最高,追得久了,便与林凡潇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却也不算太长,然而那白衣人轻功居然不在韩世聪之下,这可当真是一件奇事,这三大高手一同追赶,一时间竟也未能将其截住。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韩世聪追着那白影来到郊区一处荒地,四周尽是枯枝败叶,毫无人迹,唯有阵阵微风发出的轻响。韩世聪凝神细听了一忽儿,不禁皱了皱眉,心想:“确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了,莫非那白衣人就藏身在左近?”正思索间,只见林凡潇也悄然来到身边,不发一言,也同他一般侧耳倾听。很快宋剑涛也来了,他手握剑柄,漠然站立,既不聆听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林二人,面无表情,如同一座雕像。韩世聪深吸一口气,缓步向前挪动,来到一棵枯树下,回首眺望了一番,忽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但这感觉也仅是一瞬之间,很快便被林凡潇的话语打断:“此人轻功了得,在我铁英山庄之中,怕是除了韩庄主以外无人能敌。”说着便看了宋剑涛一眼。宋剑涛自然会意,冷笑道:“杜让在我教固然轻功了得,但也决计到不了这种程度,在我教之中,怕是也只有圣教主在此人之上。”林凡潇微微一笑,道:“会不会此人就是贵教教主?”宋剑涛哼了一声,随即咧嘴一笑,道:“不知你们是否见过我们圣教主,像他这样的高手,见到你们难道需要跑吗?”

      韩世聪微笑道:“贵教教主的身手我倒是有幸目睹一二,轻功卓绝,确实胜了在下一筹,但眼前这位显然不是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此人身法倒是和在下有些相似,但显然是个男子,并不是师父。。。”说到此处,忽然一顿,跟着哈哈连笑数声。林凡潇见状,奇道:“庄主怎么了?”韩世聪笑道:“原来是他呀,方才刹那之间,难怪我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蓦地朗声长啸,跟着呼喝道:“为师在此,乖徒儿还不快快现身相见?”

      一阵嬉笑由远及近,只见身后不远处的枯草丛忽然颤动了一番,随即白影一闪,一个满脸坏笑的中年男子便立在了三人跟前,正是“鬼影神客”司徒方源。他一见到韩世聪,立马“哎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捏着下巴道:“这么久不见,小师父你不仅头发变黑了,脸蛋看起来似乎也年轻了不少,怎么,你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了?”韩世聪摇了摇头,道:“仙药虽然没吃上,倒是遇到仙女了,被施了仙术。话说回来,你现在轻功可是又突飞猛进了啊,这些日子怕是没少苦练,为师现在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司徒方源得意地一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展老儿现在已经被我远远地甩在屁股后面了。”忽又收起笑容,讪讪道:“我问你呢,别岔话题啊,你怎么变化这么大?”韩世聪道:“我刚才不是都说了么?”司徒方源不屑地道:“切,还遇到仙女,还施了仙术,你骗傻子呢,你怎么不说喝了仙酒或者和仙女一起练功呢?”韩世聪一愣,道:“哎呦,还真被你小老儿说中了,莫非你一直暗中观察我?”司徒方源哼了一声,道:“我可没那闲工夫,实不相瞒,我也是今天刚到这里。”忽又嘿嘿一笑,道:“说起仙女,对了,我小师娘最近还好吧?”

      韩世聪心下一凉,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听宋剑涛忽然冷笑着打断道:“司徒先生,别来无恙啊。”司徒方源这才注意到韩世聪身后的俩人,微微一惊,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撇嘴道:“原来是青龙堂宋长老啊,幸会幸会。”宋剑涛眯着眼道:“阁下在江湖上可是销声匿迹许久了,此番重返西域,莫非是要代表玄冥帮参加摩苍大会?”司徒方源自然听得出他话中字字带刺,哼了一声,道:“我代表啥跟你没关系。”伸手拍了拍韩世聪的肩膀,又冲林凡潇挤眉弄眼了一番,道:“就算你说我是铁英山庄的人也无所谓啦。”打了个哈欠,又道:“你们暮月教的人啊,也就欺负欺负我们西域小门派的本事,铁英山庄你们是惹不起的,对吧?不过呢,我这次来,倒是跟着另外一帮你们惹不起的人一起来的。”宋剑涛冷笑道:“哦?看来我们暮月教惹不起的人还真不少。”司徒方源嘿嘿一笑,又拍了拍韩世聪的肩膀,随即走到林凡潇身边,一本正经地道:“来来来,二位庄主大人,咱们一起去那边聚聚,众位朋友早已恭候多时了。”

      林凡潇捻须微笑道:“这么说来,司徒先生去镇子里是为了邀请我们?你对我们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啊。”韩世聪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回过神来,一把按住司徒方源的肩头,也笑道:“等一下,等一下,方才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正事都没问呢,你老实说吧。”司徒方源奇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呀?”韩世聪道:“先说林庄主问的问题,你是知道我们要去那擂台附近,所以才跟来的?”司徒方源“嘿”了一声,抖了一下肩膀,从韩世聪手中挣脱,讪讪地道:“我去那边倒真是为了找你们,有件大事需要带你们去单独商量,至于在那里直接碰到你们,却也真是凑巧了。”韩世聪和林凡潇对望了一眼,又不由自知地瞧了瞧一旁的宋剑涛。宋剑涛立刻会意,不屑地道:“我懒得掺和你们的事,咱们就此别过。”顿了顿,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想问问司徒先生,你这一路上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司徒方源嘿嘿一笑,道:“你是说杜让杜长老吧?搞得好像我见识浅薄似的,老子怎么说也曾是西域豪强呢。”宋剑涛哼了一声,道:“废话不少,正经事说起来倒费劲。”司徒方源嘴角一斜,慢条斯理地道:“你给老子听好喽,我,没,见,过,他!听明白了吗?还需要重复一遍吗?”宋剑涛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早已气不打一处来,但毕竟韩世聪和林凡潇在一旁,也只能强忍怒气,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说完立刻转身,大步离开,刚行得数步,忽又停了下来,背对着三人,冷冷地道:“不知道这次璇玑门来了多少人,请你转告他们,他日摩苍会再叙。”司徒方源笑道:“宋长老原来早就猜到啦。”宋剑涛缓缓昂起头,又道:“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我知道你才学低下,但还请你分清楚‘敬重’和‘惹不起’的区别,看在圣教主的份上,我敬重璇玑道长和他的诸位门人,但不代表我们就真是怕了什么。”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子一闪,便跃出数丈,很快就消失在三人眼前。

      司徒方源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一改那副不羁的表情,目光竟变得深邃起来,似乎咬了咬牙,沉声道:“那晚师父多半就是暮月教害死的,如此深仇大恨,我是迟早要报的。”韩世聪听他突如其来地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一凛,疑惑地瞧了瞧他,而司徒方源却又忽然咧嘴一笑,恢复往日神态,伸手拍了拍韩世聪的肩膀,笑道:“小师父,随我来吧。”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身后的螺旋幻影时隐时现。林凡潇走到韩世聪跟前,淡淡一笑,轻声道:“很多人都是有两张面孔的,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说不定你我也是一样。”韩世聪自然领会,也报之一笑,二人并肩而行,跟在司徒方源身后。

      三人行得片刻便出了荒地,又穿过一片光秃秃的树林,来到一处房舍跟前,高门大屋,但外观却破败不堪,瞧来似乎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书院。不等司徒方源上前,屋门便自内打开,杨逍和范遥随即出现在三人眼前,待他二人微笑走出,只见三名身着道袍的男子飞身而来,仿佛纵梯入云,端的是潇洒至极,正是武当派的俞莲舟、张松溪和殷梨亭。韩世聪一见到他们,顿时心花怒放,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峨嵋武当并肩作战、相互扶持的时刻,连忙冲上前去,与众人寒暄起来。俞莲舟等人虽早已听逐日教众人谈过韩世聪的事迹,但此刻他以这样的身份与自己相见,感慨万千之余,仍是难掩喜悦之情。

      忽听得一老者叫道:“哎呀,你们婆婆妈妈地在外面说什么呢,比老夫还啰嗦。”韩世聪心下一乐:“璇玑门展老侠果然也在。”顺声瞧去,只见展枫正拉着一名身披袈裟的老僧大步走出,满面红光,发须飘飘,足底生风,仍是那副英勇神武的模样,而那老僧则是慈眉善目,神情庄严,尽管被展枫拉着走,但步伐稳重,看似缓慢,却丝毫没有落后。韩世聪连忙冲二人微笑示意,待那老僧走上前来,俞莲舟连忙介绍道:“韩庄主,这位便是少林方丈空闻大师。”

      韩世聪拱手一拜,毕恭毕敬地道:“韩世聪见过大师,久仰大名。”空闻大师微笑还礼,随即缓缓点了点头,道:“老衲虽远在嵩山,但对小珠山之战也有所耳闻,感觉这江湖之事总是惊人地相似,历史仿佛总是在一个轮回之中,真是后生可畏啊,如今得见施主之面,不免更加让老衲想起那位故人。”韩世聪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听展枫哼了一声,道:“老和尚说话真是拖泥带水,直接说想到张无忌张教主不就好了嘛。”冲韩世聪一笑,又道:“当年啊,张教主也算是英雄出少年,而且也是一战成名。。。”展枫话没说完,忽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哎呀,诸位迎客的礼节也到位了,我们就别在门外罗唣了,进屋聊吧。”说完便转身而入。诸人复又和林凡潇互相行礼,简单寒暄一番,便一起进屋了。

      屋内聚集了不少人,均来自少林派、武当派和逐日教,看情形璇玑门也只来了展枫而已,若算上司徒方源,也不过两人。但这些人中不乏当世高手,少林派竟连空智大师也来了,圆字辈高僧也来了不少,武当派除了三侠,其余大多曾参与当初峨嵋派光复之战,对于韩世聪而言,几乎都是熟客,仅有一身形修长、容颜俏丽的少妇未曾见过,经介绍原是殷梨亭的夫人杨不悔,同时也是杨逍的亲生女儿。韩世聪心想:“当初师父口中的‘不悔妹子’显然就是指她了,杨不悔。。。杨不悔。。。她的名字到挺有意思的,这名字背后多半有些什么故事。”众人之中当属逐日教来客最多,除了杨逍和范遥两位教主,左护法彭莹玉、右护法韦一笑也都来了,还有由周颠、冷谦、说不得和张中组成的“四大长老”以及闻苍松等人,端的是俊采星驰。

      众人一番寒暄过后,各自坐定。林凡潇道:“先前听司徒先生所言,似乎有什么事情需要大伙儿一起商量?”展枫道:“没错。”说完便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这种表情几乎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韩世聪预感兹事体大,怕是要耽搁些时间,便冲司徒方源道:“劳烦司徒先生去之前的镇子里通知各派的朋友们,让他们先回去,免得担心。”韦一笑嘿嘿一笑,补充道:“你小子腿脚比我还快,这任务交给你合适,记得快去快回。”司徒方源早年在玄冥帮时,便知韦蝠王轻功天下无双,得到他的褒奖,自是心花怒放,满口答应,临走前还道:“小师父,不用藏着掖着,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咱俩的关系,你叫我‘先生’可就乱了辈分啦!”说完便大笑着离开了。

      展枫始终板着脸,皱了皱眉,待众人入座,便沉声道:“咱们长话短说,韩庄主有所不知,就在我和司徒小儿入境别失八里不久,便收到了道长的来信,信中提醒我们要小心一股外来的力量,这股力量眼下已然渗透到我们附近,若无预先防范,大伙儿很容易陷入险境,所谓‘玉衡暗动,惑乱北斗’。。。”话未说完,便立刻收住。韩世聪微微一愣,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等对方回答,又道:“道长的原文何在?可否让在下过目?”林凡潇轻轻摆了摆手,插口道:“庄主有所不知,璇玑门门客之间的书信均是阅后即焚,不会再看第二眼的,这也是他们这一门的规矩所在。”展枫连续点了好几下头,粗声道:“没错,还请韩庄主勿怪。”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许懊恼之意,仿佛刚才说错了话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道长的来信通篇都十分隐晦,也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他是在提醒我们,有一伙躲在暗处的敌人正在试图将‘摩苍大会’这碗水搅浑。”

      韩世聪微微一惊,放眼四周,见逐日教、少林和武当诸人也均露出诧异之色,显然众人也是刚刚听说此事,于是轻轻点了点头,道:“这‘玉衡’便是代指‘敌人’么?究竟是。。。”展枫不等他说完,便立刻打断道:“这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并非重点,道长出言提醒,大伙儿多加小心便是,若能齐心协力,外敌便无缝可钻。”韩世聪本意是想了解敌人的身份,听他顾左右而言他,心下更是疑惑,却听林凡潇忽道:“有道是‘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这‘玉衡’所指代的人和璇玑门关系显然十分微妙,展兄对此避而不谈,老夫也能理解。”微微一笑,雪白的胡须轻轻扬起,淡淡地继续道:“老夫生平佩服的人不多,他刘伯温便算得一个。”此言一出,屋中诸客尽皆哗然。

      韩世聪惊道:“刘伯温!这位传说中的高人竟要公然介入江湖大事了么?”说着便瞧向展枫。先前他早听杨玄说起过刘基与璇玑门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眼下此人浮出水面,其中缘由也只能让璇玑门的人来解释了。展枫连忙摇了摇手,道:“也别轻易作出判断,道长口中的‘玉衡’所指代的可未必就是一个人,说不定是一群人呢。”林凡潇微笑道:“哦?那愿闻其详。”展枫白了他一眼,眼望厅内众人,稍一皱眉,道:“人家刘大师门下也是有不少高人的,这些人对于我们璇玑门人而言都算是‘玉衡’,要老夫详细列举,那可是没完没了的。”

      林凡潇知他刻意掩饰,微一冷笑,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道:“道长既然没有直接点破,说明此事倒也不是十万火急,展兄也不必一一列举,大伙儿不如先商量商量眼前之事。”展枫神色稍缓,嘿嘿一笑,道:“我们早听说你们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修建了一处巨大的庄园,凡是中土门派前来参会,均接入庄园休憩,咱们也该当去见识见识啦。”林凡潇淡淡一笑,又看了身旁的韩世聪一眼,二人目光相接,各自心领神会。

      韩世聪道:“此间诸位尽是我中土武林的中流砥柱,少林武当自是不必说了,中土武林的泰山北斗,逐日教的兄弟也均是昔日明教的圣火传人,而展前辈,你们璇玑门如今可算是掌管天下武林动向的大派,我不妨称之为‘武林中枢’,和诸位相比,我们铁英山庄既无前辈之资,又无群览之势。。。”他话未说完,便被展枫粗声打断道:“少来这一套啦,你年纪轻轻当了这庄主,好的没学到,尽学了老林虚伪的那一套,老夫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觉得我们都寄了你们篱下,似乎会让外人觉得你们野心太大,想当中土武林的‘领头羊’么?嘿嘿,年轻人啊,别想那么多,没那么复杂,你们的庄园又大又美,老夫就是想去看看,想去住上一住,又怎么啦?就算道长在这,老夫也要拽着他去。”随即望向少林、武当和逐日教众人,众豪侠均大笑附和,表示愿意前往。展枫继续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没给我们留足客房?”韩世聪哈哈一笑,道:“大伙儿都是爽快人,客房够不够,不如即刻前往,一看便知。”他自接掌铁英山庄以来,思考事情远比以前成熟稳重,导致有些客套辞令不得不说,但他终究是老实诚恳之人,内心的豪气也丝毫未减,此刻见众人仍是那般友善和睦,整个人顿时变得轻松自在,这一笑着实发自内心,爽朗而又充满善意。

      范遥笑道:“别着急,先等你的老徒回来,不然他扑个空,怕是要东奔西走,闹出乱子了。”武当众人中随即又传出一女子娇美悦耳的声音:“还有我们清风道长呢,也得等他们送客的队伍回来呀。”说话者正是杨不悔。韩世聪奇道:“送客?”展枫拍了拍脑袋,道:“对了,是的,之前暮月教那个叫什么诸葛玉峰的带人接我们来此,另外还有一些灵鹫派和圣水门的人,少林、武当和逐日教的朋友都是他们接来的,因为大伙儿有事商议,那些西域外客在这里很不方便,便劳驾武当派的清风道长带人将他们先送走了,嗯,大约也过了快半个时辰了,估计该回来了。”

      此番西域各派前往中土邀约,均是由派中重要人物先行前往递出邀请函,随后则便宜行事,有的门派留下几人引路,其余人先行回去,灵鹫派和圣水门皆是如此,灵鹫派负责邀请少林和武当,圣水门负责邀请逐日教,这三大门派本不愿这些西域人士逗留太久,便先行劝返了多数人,仅留了少数引路者。有些门派则全程陪同,无一人先行,比如邀请崆峒派的雪山派、邀请华山派的乌刀门等,昆仑派若非临时有事,也必当亲自将青城派送到镇里,以苦缔头陀亲自带队的金刚门也是全程护送衡山派来到土鲁番境内才离开,却不承想随后萧方宇竟出了事。当然,也有些门派虽然吃了闭门羹,但目的倒也达到了,比如之前的青海派乃至前往胶州的宋剑涛一行。

      韩世聪点了点头,道:“等人到齐,我们便一同出发,此后直到摩苍大会结束,我们都要共同进退,既然道长已经写信提醒暗处的危险,我们大伙儿谁也不可单独冒险。”众人尽皆点头称是。韩世聪随后又问起众人在来时路上可否见过峨嵋派的踪迹,但得到的均是令他失望的回答,只得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望向窗外,不再言语。一时之间,屋内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便在此时,忽听得宋剑涛的声音宛如暴雷一般在附近响起:“武当派的诸位,还请速速现身相见!”这一吼满含愤怒之意,加之他内力高深,顿时扩散至广。屋内众人立刻站起身来,只见俞莲舟率先抢出,打开屋门,朗声喝道:“武当俞莲舟在此,阁下有何贵干?”宋剑涛喝道:“俞道长,你自己过来看看!”俞莲舟听他语声传自西南方向,便使出梯云纵,飞身奔走,韩世聪等人随即紧跟其后。

      片刻之间,众人便寻声来到一处杨树林跟前,其中树叶翠绿茂密,和之前那片光秃秃的枯林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处离众人落脚的房舍甚近,乃是出关入关的必经之地,韩世聪和杨玄等人早先进入土鲁番时也曾路过此林。然而此时此刻,还是同样的杨树林,还是同样的一批远客,眼前的景象却已惊呆了所有人,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人,近一半瞧衣着乃是武当弟子,剩下的服饰各异,但很显然大多数都是宋剑涛麾下的暮月教弟子,因为此时的宋剑涛,也正是穿着和那些人几乎同款的衣服,单手抱剑,立在众人跟前,目光如炬,冷冷地瞧着武当一行。

      俞莲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走上前去,俯身细查,只见地上躺着的武当弟子虽身无外伤,但已然气闭,而周围的其他生客亦是如此。拨弄了片刻,众人赫然瞧见清风道长也倒在人群之中,面色惨白,毫无气息,看情形似已毙命。殷梨亭见此情形,忍不住落下了一行清泪,大声喝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他话音未落,身后的武当众人均已热泪盈眶。宋剑涛冷冷地道:“这难道还不明显吗?”说着便俯下身去,单手抱起一个人来。韩世聪识得此人正是暮月教青龙堂的弟子诸葛玉峰,不禁微微一惊,只见宋剑涛将剑柄搭在诸葛玉峰的心口,沉声道:“我的门人乃是死于武当九阳功,这致命的一击当是太极拳的‘闪通臂’一式,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韩世聪见武当众人似乎有些迟疑,轻轻叹了口气,道:“宋长老先别忙着兴师问罪,我们也得先瞧瞧武当弟子是着了什么道儿。”说着便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凡潇。林凡潇自然会意,缓缓走到清风道长身边,俯身在他“天池”、“百会”等穴反复推按。宋剑涛轻哼一声,将诸葛玉峰的身体缓缓放下,森然道:“不用看了,这道士是中了凤行天阳功而死,但瞧这火候还不算顶级,该当是玉峰所为,其他的人我也都看过,有中了圣水门‘清解冰掌’而死的,也有毙命于灵鹫派‘天山神掌’的,很显然,之前这里经历了一场混战。”他话音刚落,忽见林凡潇神色大变,忍不住发出“咦”的一声,猛地弹身而起,略有些激动地冲韩世聪道:“庄主,清风道长体内还有一股潜在的内息,虽然微弱,但至少还有口气!”此言一出,周围众人顿时转悲为喜,纷纷走上前去,欲依样诊脉。

      韩世聪当机立断,忙道:“诸位且莫再耽误,速将地上众人扶起,让他们掌掌相握,尽量围成一个圈!”武当派和少林派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均自诧异,稍一愣神,却听杨逍高声道:“快照做!韩少侠这是又要上演‘百人运气疗伤’的绝技了!”一声令下,群情激奋,众人顷刻之间便已将地上躺着的“尸首”按照韩世聪的要求摆放好,均是单手相扣,席地而坐,围成圈状。韩世聪深吸一口气,来到清风道长身后,轻轻坐下,双手抵住其后背,缓缓使出换元冲和功,周身衣袍顿时鼓胀起来。清风道长此时右手正与诸葛玉峰的左手相握,而左侧则是与一名灵鹫派弟子相连。此人乃是灵鹫派第十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姓孙名复,论资历可在一众年轻弟子中排行第二,也算得上是西域武林的一大高手。然而眼下,这位灵鹫派的高手面色却惨白如纸,身子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便会被刮至别处,似已毫无生命迹象。

      围观众人此时均已凝神屏息,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韩世聪,这些目光之中有敬意,有期待,当然也有紧张。但听得四下气流之声渐甚,韩世聪所坐之处周围的尘泥竟缓缓飘起,浮于空中,久久不落,又过得片刻,他身下的土地也逐渐裂出缝隙,一道道细线顺着他所在的方位向四周缓慢延伸,情势甚是骇人,围观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而此时韩世聪也正经历着各路真气源源不断的洗礼,他的九阴九阳两种内力在瞬息万变的异种气息之间来回穿梭,时而如黄河奔流,时而如钱塘起潮,仿佛天地之间仅他一人独尊,万事万物均取自于他,却又重归于他。四下里空气焦灼,没有一丝微风拂过,但场中受他调息的数十人均是衣袍飘飘,发须皆扬,乍一瞧去,竟呈宏伟之象。空闻大师见此情景,脸上忍不住露出一副祥和安宁之色,心灵深处的神圣之感在此刻竟被莫名唤起,稍一转面,正好与空智大师四目相接,二人平静地一笑,复又将目光投向场中。

      眼下的韩世聪,不仅身俱九阴九阳和换元冲和功,更有盖世神功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加持,此番运气施为,相较于当初在白石洞时更加游刃有余,先前他面对的是一些身负内伤的“大活人”,而此时面对的却是一群气若游丝的“尸首”,比起直接吸气输气,这种从夹缝里抽丝剥茧的调息方式更显得高超至极。武当派众人初次见他这般同时救治数十人,惊诧之余,更增敬意。殷梨亭回想起当初那位自称“峨嵋派第五代男弟子”的青涩少侠,再看看眼前这位神形皆如宗师一般的人物,不由得感慨万千,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就连一旁的宋剑涛,尽管内心不大情愿,但终究也有些暗暗佩服:“百闻不如一见,即便是没能救活几个,能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却也是不枉了。”

      然而事实倒是真真切切地让宋剑涛感到更加震撼,未等他思绪稍定,只听得“呜呜”数声,场中所有受韩世聪救治的“尸首”几乎同时发出近似于哀嚎的声音,紧接着众人嘴中开始缓缓有白烟冒出,无一人例外。宋剑涛精神一振,心想:“莫不是接下来这些人该吐血了?”然而过得片刻,白烟渐渐散去,场中众人均再无其他异相,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孙复率先咳嗽了一声,随后诸葛玉峰、清风道长等人也相继干咳了数声。围观众人惊喜交集,相顾失色,待得咳声渐消,场中受治的众人竟纷纷站起,左顾右盼,各自面色红润,身形如初。

      韩世聪长吁一口气,微微一笑,也随着众人起身。林凡潇快步走到他跟前,伸手欲握他的腕部,却被他笑着拒绝道:“不碍事的,林前辈,我现在感觉好得很,这内气啊,就该多运一运、多动一动,这样自己也舒服得紧。”林凡潇见他一副神清气爽之态,心下大慰,笑着点了点头,道:“老夫不得不佩服,既佩服你,也佩服我自己的眼光。”二人齐声大笑。宋剑涛此刻早已惊得有些慌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只见包括展枫、俞莲舟和空闻大师在内的各大高手均已呆住了,还是清风率先打破了沉默:“咦?诸位师叔师伯,您们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儿?”

      展枫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忍不住叫道:“哎呦喂,这可真是起死回生啦,真是不得了啊,老夫可真是开了眼界!”清风不解道:“什么起死回生?老伯您在说什么?”诸葛玉峰似乎也如他一般诧异,快步走到宋剑涛身边,毕恭毕敬地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长老,方才在下。。。似乎是睡着了,未能及时拜见,还请赎罪。”宋剑涛连忙摆了摆手,皱眉道:“免礼免礼,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什么情况?”诸葛玉峰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啊?您的意思是?”随即灵关一闪,道:“对了,属下已将璇玑门展大侠邀来,完成了长老交代的任务。”他满以为宋剑涛是在询问邀约参会事宜。

      俞莲舟听得分明,觉得事情不大对劲,连忙走到清风跟前,道:“清风孩儿,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么?若不是韩少侠相助,你们怕是要永远醒不过来了!”清风听他这么一说,虽不明所以,还是冲他所指的方向躬身行了个大礼,刚抬头见到韩世聪的笑脸,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急切地道:“啊,原来是你,对了,那位苏。。。”俞莲舟不等他说完,便严肃地打断道:“你先说一说,你们送这些朋友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清风仿佛忽然缓过神来一般,下意识地拍了一下额头,道:“哎呦,是了,我们是一起走,然后路过了这片树林,但后来。。。后来我就没什么印象了,莫非真是睡着了?但也不对呀。”说到此处,不禁陷入苦恼之中。

      宋剑涛冷冷地道:“睡着?怎么可能?你分明就是和玉峰打斗,双双受伤倒地,怎么,难道你们都不记得了?”说着便又将目光转向诸葛玉峰,又道:“你自己看看你胸口,那闪通臂留下的痕迹还不够明显吗?”诸葛玉峰见他目光如炬,神情凶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撤开衣襟,低头细察了一番,稍一愣神,才道:“或。。。或许是吧,但属下真的。。。”宋剑涛听他吞吞吐吐,显然是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怒哼一声,随即闭了闭眼,咬着牙道:“也罢也罢,这恐怕是着了什么邪魔外道了,难道真有人能够身兼我的独门内功和武当太极拳?还有那天山神掌和清解冰掌,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韩世聪见此情景,心中也深感怪异,冲着被救治的人群朗声道:“敢问其他诸位仁兄可有什么要说的?”怎奈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呈茫然之状,正自一筹莫展之际,忽听灵鹫派二师兄孙复道:“在下倒是想起一事,曾听家师说过,北宋年间江南姑苏慕容氏有一门绝学,名曰‘斗转星移’,号称能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就是通过借力打力来克敌制胜,到了一定境界,甚至能够完全模仿对方的招数,以假乱真,莫非咱们也遇到了会这门功夫的敌人?”

      宋剑涛蓦地精神一振,冷笑一声,道:“斗转星移?真多亏了孙贤侄提醒。”目光转向逐日教一行,又道:“在下见识浅薄,斗转星移之类的江南招数是没能见过,但贵教的乾坤大挪移早年倒是有幸目睹过的。”杨逍嘴角一斜,道:“阁下什么意思?请明示。”宋剑涛沉声道:“贵教的这门镇教之功,其原理不也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么?待习得高等境界,模仿别派招式自然也是信手拈来。”顿了一顿,继续又道:“杨教主,莫非咱们大伙儿是遇到了贵教的什么大高人?”他此言一出,人群耸动,连少林派和武当派的人也大惊失色。众人皆知逐日教中习得乾坤大挪移的高手不过杨逍一人而已,但他虽和暮月教有仇,与武当派却可谓同气连枝,绝不可能对清风等人下如此重手,更何况自清风等人离开之后,他一直和众人待在屋中未曾出行,显然不会是他所为,基于此节,在场众人不免都想起一个人来。杨不悔似乎有些激动,但却又极力克制了下来,轻轻拉了拉殷梨亭的手,低声道:“这不可能的,对吧?”殷梨亭摇了摇头,也低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韩世聪显然早已听出宋剑涛的言外之意,见大家议论纷纷,不等逐日教众人回应,便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面向宋剑涛,又道:“宋长老见多识广,在下佩服,不过宋长老早年目睹的那位高手,除了乾坤大挪移之外,是否也习得催眠之术?今日遭袭的众人均对此战毫无印象,若非催眠所致,难不成还是打架之前被对方灌了酒?”宋剑涛先是一呆,跟着哼了一声,道:“此人乃是一代魔头,内力深厚至极,就算是学了点什么摄魂之术,也不足为奇。”韩世聪笑了笑,正欲驳斥,却听清风忽然大声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别开玩笑了,张大哥和我是从小的玩伴,怎么可能袭击我?更何况他为人侠义仁儒,便是你们这样的邪魔外道也不会下死手,又怎会对我们?”宋剑涛心下虽怒,面上却是强忍着不发作,只是阴恻恻地道:“怎么?近几年阁下难道见过他?”清风道:“当然没有。”宋剑涛道:“你们修道之人皆知世间万物无一不在变化,人当然也是会变的,阁下既然许久不曾见过他,又怎知他还是原来的他?”

      清风有些口拙,一时竟答不上话,只听韩世聪喝道:“宋长老,你心中明明知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还在这里纠缠不清,意欲何为?况且众人皆已无恙,有什么谜团日后自有揭开的时候,眼下大伙儿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盛会在即,你又何必在这里挑拨生事?”宋剑涛本也无心将事态闹大,只图一时口头之快,但此刻听韩世聪这番训斥,不禁怒气上涌,正欲出言相讥,然而与他目光相接之际,却忽然发觉他不怒自威的仪态竟然是那么的熟悉,这一瞬之间的视觉冲击,竟令他哑然无语,只是心下暗流涌动:“他此时的表情,居然和圣姑平时对我们说话时一模一样!那灵动却又透着几分深沉的双眸,那高傲却又带着几分青涩的容颜。。。是我看花了眼吗?”既心存此念,也不敢多想,但气势一弱,那几分怒意顿时也就消散无踪了。

      韩世聪自然不会明白他的内心所想,只道他理亏无言,于是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大伙儿还是抓紧各就各位吧,莫要在此事上耗费太多精神,咱们人多势众,就算暗中有强敌环伺,却也不会怕了什么,今日的怪事我们铁英山庄也必将会追查到底,给武当派、暮月教、灵鹫派和圣水门一个交代。”他方才以一己之力救治数十位垂死之人,众人早已对他钦佩不已,此时这番话一出,更是振奋人心,顿时群雄附议,还时不时传出喝彩之声。宋剑涛此刻方才回过神来,但显然也无还嘴的余地,于是轻轻呼了口气,道:“算了,跟你们这般纠缠也确实是白费口舌,还不如比划比划来得实在,但你们远来是客,也不便得罪。”哼了一声,又森然道:“我们暮月教会自己查明此事,自然也会替灵鹫派和圣水门作主,不劳你们操心了。”说完便带着诸葛玉峰等人大步离开。灵鹫派和圣水门的几位弟子则和韩世聪等人寒暄招呼了一番,方才各自离去。余下众人也不再耽搁,回屋稍息一番,待司徒方源回来之后,便启程前往天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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