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流年与君同》染缸里的鱼

5、重生

　　“阿岚，最近几天都辛苦你了，今夜你好好休息一下，尽管睡，太阳不晒屁股我绝不叫你。”莫铭替倾岚盖好被子温声道。

　　回应莫铭的是倾岚高冷的后脑勺，莫铭摸了摸鼻子，出了房间，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仅一墙之隔。

　　也正因如此，半夜将倾岚的梦呓听了个清楚，时而大吼大叫的像是杀猪，时而低声啜泣像是受尽委屈。

　　莫铭辗转反侧，只得抱了被子去了倾岚房间，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倾岚的床，梦魇缠身的倾岚一头冷汗，小小的一只缩成一团，唇色苍白，看上去脆弱可怜。

　　莫铭轻叹一声，将睡不安稳的倾岚和着被子像个粽子一样抱住，轻轻拍着。

　　“阿岚不怕，为师在，妖魔鬼怪都不敢伤你，安心睡吧。”莫铭抱着倾岚安慰道，抱了半天怀里的小人儿还是在瑟瑟发抖，莫铭也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千斤重，闭着眼睛安抚的话语也未曾断过：

　　“不怕，爹在，乖儿，快来爹这里。”
　　“媳妇儿，夫君在此，快来为夫怀里。”
　　“阿岚，看为师砍了这些妖魔鬼怪。”
　　安抚的话，就挺别具一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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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倾岚果真不吵不闹了，似是莫铭乱七八糟的安慰起了作用，莫铭也专心致志的去会见了周公，怀中还抱着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倾岚。

　　清晨的阳光，宁静淡雅，透过橱窗，落在倾岚的脸上。

　　倾岚如蝶翼般的眼睫轻轻动了动，耳旁传来温热的风，一阵一阵的，倾岚蓦地睁开了眼，怒气值一下拉满，谁如此大胆，竟敢在他的身旁休憩，找死！

　　侧脸看去，正欲动手，师尊那张放大版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咫尺之距，惊得倾岚大脑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他在做梦？！
　　竟然是师尊！
　　他的幻灯起作用了？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昨晚年夜，大雪，他在师尊坟前饮酒，喝的是桑落……

　　一时之间，倾岚分不清现实与幻梦，压下狂跳的心和纷乱的思绪，他，他数次使用禁术，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昨夜应该魂归天地了，他交代了后事，他应当是死了。

　　倾岚平稳呼吸，翻身爬起，发现自己身上衣服松松垮垮，伸手想要整理衣物，发现他的手也变小了，准确的来说，他整个人都变小了！

　　他数次使用幻灯并未发现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那是燃命跟修为的禁术，不会将人变小，只是要命而已。

　　难道他还在幻灯中并未出来？
　　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还是说修为散尽之时中了他人的术法？有人拿师尊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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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种可能自倾岚的脑中飞速掠过。

　　床上之人有着跟师尊一模一样的脸，跟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就睡在他的身边，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这到底怎么回事？

　　莫铭唔了一声，迷迷糊糊醒来，见已经坐起来的倾岚打了声招呼：“阿岚，早啊。”

　　倾岚愣愣的，“阿岚……”他有多久未曾听见师尊如此唤他了。

　　很久很久了。

　　如果这是梦，他愿永不醒来。

　　不管是要他的命还是要他的妖丹。

　　他都给。

　　“师，师尊……”倾岚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由得低唤，尚还稚嫩的嗓音是控制不住的沙哑颤抖。

　　莫铭平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呆了好一阵子才坐起来嘟囔了一句：“我怎么在这儿？可能是梦游了，阿岚你别介意，为师这个毛病间歇性的，下次为师一定注意……”

　　回应莫铭的不是颇为大力的一脚跟一个“滚”字，而是一个紧紧的熊抱，没错是熊抱。
　　嘿，这孩子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吃豆腐？

　　“师尊，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倾岚紧紧的抱着莫铭，将头埋在莫铭的胸口，贪心的嗅着属于师尊的味道，声音止不住的哽咽。

　　不管是梦也好，陷阱也罢，他都认了，都认了，他要这个活着的暖暖的师尊，不要让他醒过来。

　　莫铭被这么一抱差点没直直的躺下去，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有些僵硬的抚着倾岚的后背。
　　这孩子昨晚做梦被吓傻了？怎么变成这么一副不可描述的样子。

　　“那个，阿岚啊，你不怪为师梦游半夜爬上了你的床啊？”莫铭有些心虚的问道，他刚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以梦游为借口解释这一爬床事件，这就蒙混过去啦？

　　虽然他并不是有意爬床，只是因为阿岚半夜噩梦不断才不得已而为之，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阿岚这孩子又是个好面子自尊心极强的，就这么告诉他他做噩梦大吵大闹还哭哭啼啼的总归是不太好，遂，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借口，这就过了？

　　倾岚依旧抱着师尊不愿意松手，师尊身体是热的，有心跳，有专属于他的清茶的味道，太真实了。

　　就是师尊这话有些耳熟。

　　间歇性梦游？

　　倾岚一僵，记忆随之涌来。

　　那不是师尊第一次跟他同床共枕时做出的解释吗？！

　　倾岚触电似的松开了抱着的人，啪的一声，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动作行云流水还带着丝急躁。

　　“你个小崽子，没事抽自己干嘛！”莫铭被这一情况吓得心神一跳，这清脆的巴掌声听着都肉疼。

　　“师尊，我，疼……”倾岚愣愣的看着莫铭语无伦次道，白玉似的脸上清晰可见的一个红色巴掌印，眸中含泪，盈盈泛光。

　　“废你个话！那么重一巴掌你不疼谁疼！”莫铭俊眉一拧，语气颇重道，要不是他这一整晚都在这里真怀疑这小崽子是不是被其他的妖魔鬼怪给夺舍了！

　　“赶紧起来！为师给你敷一下，好好的非得给自己一巴掌，脑子坏掉了！”莫铭出门前是这样说的。

　　倾岚还愣在床上，师尊离开的地方还有温度，他会疼，那就不是梦，他没有做梦！

　　那是真的师尊，他没有死，他们都没有死！

　　倾岚翻身下床，脚步慌乱的有些踉跄，出了房门，印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院子，那大门上有个尚未修好的大洞，左右两边都有棵枫树，左边枫树下有一个年代久远的石桌和三个石凳。

　　正中间是客厅，客厅左边是卧房，师尊歇息的房间，卧房旁边的耳房是他的房间，右边是厨房，没错了，这是他刚跟着师尊落脚的地方。
　　这是长宁山啊。

　　不知为何，本该魂飞魄散的他回到了十四岁这一年，他初遇师尊的这一年。

　　“阿岚，杵着作甚，过来敷脸！”莫铭凶巴巴的喊道，这孩子是被噩梦魇着了？怎么呆呆傻傻的样子。

　　倾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滋味万千，不可为外人道。

　　师尊手中拿着面巾在枫树下站着，就那样站在那里，暖暖的阳光将他包裹，落进他的眼里，深陷他的心里，无法自拔。

　　“你说你，没事干嘛打自己一巴掌，早饭还没吃就撑着了吗。”莫铭一边帮着阿岚敷脸一边碎碎念道，深深的指印真的是半点不留情，都肿了！

　　“师尊。”倾岚肿着半边脸还是忍不住唤道，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嗯。”莫铭回。

　　“师尊。”继续喊。

　　“嗯。”淡淡回。

　　“师尊。”

　　“有事就说。”凶。

　　“没事，就想唤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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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还活着，活生生的在他的面前。

　　真好。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