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 立正》杜若嘉

7、情愫暗生

　　下午两点，全连女生在大楼前面的操场上集合。此时的太阳，虽然不像正午那样当头暴晒，但也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加上没有好好地午休，女生们看上去，蔫头蔫脑，就像超市打烊时等待处理的蔬菜，毫无生气。

　　夏日的阳光是所有女人的天敌，不能打伞，女生们只好抹了厚厚的防晒霜。这层贴身的严密防护，虽然保护了女生们娇嫩的皮肤，却也搞得人腻腻歪歪，浑身不舒服，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齐萱萱两只手搭在额头，遮蔽着阳光，嘴里咕哝着：“这么大的太阳，集什么合呀！人都快被晒成鱼干了。”

　　“不可能！人只能被晒成人干，怎会成鱼干？”柳云质问她。

　　“……”齐萱萱瞪了柳云一眼，懒得理她。

　　站在一旁的燕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军训嘛，可不就是日晒雨淋，吃苦耐劳？对于这些，燕吟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顺其自然好了。生气、埋怨、愤怒都没有任何意义，重要地是学会苦中作乐。苦中作乐的第一招，就是给当下的处境赋予一种积极的意义，这样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一切挑战。所以，一开始，燕吟就给自己的军训生活找了个强身健体，减肥塑身的价值目标，以激励自己。现在，不期然地，她又添了个新目标，就是可以时常看到帅气的倪教官——倪木阳。当然，她没指望倪木阳能从一百多名女生中关注到自己，毕竟，她觉得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的女生，应该大有人在。但是至少可以饱饱眼福，愉悦一下心情。

　　况且，万一呢？万一就被倪木阳注意到呢？这点对“万一”的幻想，就足以让她对接下来的军训生活充满一种难以言表的期待。因为，倪木阳的存在已经给这艰苦乏味的军训生活染上一层别样的色彩。

　　此刻，倪木阳穿着一身迷彩的作训服，右手卡在腰间的皮带上，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像一尊雕塑。他冷峻的目光如箭，闪着一丝寒光，盯着眼前这一群懒懒散散的女生，默默地等待着。他的身后还站着一排军人，四男两女，同样军姿严整，不苟言笑。

　　燕吟环顾四周，发现几个女生，虽然已经过了集合时间，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由地皱起眉头。她虽然不像黎立那样活得有板有眼，循规蹈矩，但也看不惯过分拖沓懈怠，没规没矩。

　　“全体都有，立正。各排报数！” 倪木阳高亢的声音，在操场上回响，让人不由地挺直腰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随后，各排排长依次跑步向倪木阳报告人员到达情况。

　　“稍息。我讲一下，今天的集合很不好，有些同学太拖沓。但念在你们是第一次违纪，我就不惩罚你们了。如果下次集合还迟到，就不要走进队伍里，等着接受惩罚。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女生们稀稀拉拉地回答着。

　　倪木阳皱紧眉头，声音提高八度，说：“声音不整齐。再回答一遍，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女生们这次回答，终于有了些气势。

　　“很好。”倪木阳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纯真，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这次不错，声音再洪亮点就更好了。”

　　倪木阳这突如其来的笑容，灿烂地让燕吟神思恍惚，眼前竟闪过一副画面：蓝天下，阳光明媚，一片向日葵，随风摇曳。

　　“从今天下午开始，我们女生连就要进行严格的队列训练。队列训练是艰苦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高温天气下。但是，队列训练是成为一名合格军人的必由之路。因为，队列训练的严格要求能够培养军人不畏艰苦、不怕牺牲的精神，形成威武、坚定、英勇顽强的军人气质。队列训练，还能够提高军人的服从意识，增强组织纪律观念。因此，意义重大！大家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倪木阳又恢复成扑克脸，严肃地说，“接下来，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新教官。”

　　两个女教官，苗条的是廖玉，健壮的是魏淑燕，两人不负责军事训练，主要负责女生们的生活日常。四个男教官，燕吟后来只记住了管她们的教官叫杨根柱。一个中等个，包子脸、憨憨的小班长。年龄大约二十左右，脸上的稚气未退，一笑起来，两眼眯成一线。看面相，就知道没有任何杀伤力，整个人的气场偏弱。

　　一个人的气场会决定了他在人际关系中的命运，而这个杨教官在气势上显然已经落败，日后注定沦为某些个性乖张女生欺负的目标。而此时此刻，可怜的杨教官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段军训教官的人生是如此地坎坷多舛。

　　介绍完教官，倪木阳又说：“现在，先把队形重新排一下。我点到的同学到这边。”他左手伸直，示意着他的左前方。
　　第一方阵第一排面，由高到低，点了近十位同学，第十一位点到燕吟。燕吟看到第一排人已经不少了，倪木阳也没明确指定她站那。于是，她就自作主张地往第二排的排头走去。因为，她打心眼里不想作排尾，总觉得有点伤自尊，心里很抵触。可是，倪木阳还是示意她到第一排面。她踌躇着，满脸不情愿地退了回来，站在了第一排面，倒数第三位。

　　队伍终于排好了，燕吟所在的六班基本上都在第一方阵。

　　“以后训练的时候就按现在这个队形站。每个同学必须记住你的位置和你左右的同学，听明白了吗？”倪木阳洪亮的声音配合着鹰般锐利的目光，威震全场。

　　“明白了！”女生们大声回应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尽可能地褪去娇小姐的皮囊，披上女汉子的战袍。

　　随后，各排小教官把自己队伍带开，开始队列训练。

　　队列，是军队进行集体活动必不可少的组织形式，也是塑造军人特有气质，树立军人威武形象的途径之一。队列训练可分为单个军人的队列动作和班队列。单个军人的队列动作包括敬礼、立正、跨立、稍息、停止间转法、行进与立定、步伐变换、行进间转法、脱帽、戴帽、夹帽、坐下、蹲下、起立等等。班队列包括集合、解散、整齐、报数出列、入列、行进、停止、队形变换和方向变换等等。这将是燕吟这些才下考场又上操场的大学生们以后一个月里日日必习的军事科目，从此，大学生们不只要“苦心志”，还得“劳筋骨”，且，绝不可懈怠。

　　倪木阳在四个方阵之间来回巡视，时不时停下来，指导一下。此刻，来到燕吟所在的方阵，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队伍前面说：“我发现大多数同学都掌握了敬礼、立正和齐步走的要领。但是，仍有个别同学的动作不到位。尤其是敬礼。我再重复一遍动作要领：

　　听到“敬礼”的口令后，上身要正直，右手取捷径迅速抬起，五指并拢自然伸直，中指微接帽檐右角前约两厘米处或微接太阳穴，与眉同高，手心向下，微向外张约二十度，手腕不得弯曲，右大臂略平，与两肩略成一线，同时注视受礼者。我来示范一下。”

　　“敬礼！”倪木阳边喊口令边做动作。他的声音激昂响亮，神情威严，身姿挺秀，“礼毕！”

　　“帅呀！”燕吟刹那间心旌荡漾。但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澜起伏，她下意识地把目光迅速移开，装着如无其事地盯着别处。

　　“敬礼，不只是动作要到位，重要是要有精气神，尤其是目光要坚定。” 倪木阳说，“好，听我口令，大家一起来一遍。敬礼！好，保持……礼毕！”

　　“好，做得不错。”听到倪木阳这句话，燕吟本能地循声看去，发觉他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目光如水，清澈柔情。这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让燕吟心里咯噔一下，慌乱不已，赶忙低下头去。继而，心里慢慢渗水般生出些许欢喜，他在对我说话呢！

　　少女的芳心一旦被激活，思绪便如雨后春笋，不可遏制地疯长。整个下午，燕吟时不时开启自我对话模式：刚才那句话，真的是对我说吗？不是吧。但是，他分明是看着我的。应该是巧合吧？还是自己看错了？可是，目光很真切呀。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他根本就是无意识的一瞥，没确定看谁？嗯，有可能。算了，不想了......唉，到底是不是在看我呢？……然而，这个问题没办法向别人求证，更没有可供判断的依据。

　　这个难解的问题，就这样，一直梗在燕吟的心里，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搞得她一个下午都不敢再直视倪木阳，生怕他看出自己内心的挣扎和期盼。只是忍不住自顾自地在心里来来回回地做着无谓的推演，殆思竭虑，最终，还是没有答案。
　　对于这种不确定的状况，人通常下意识地会采择悲观或否定取向，以保护脆弱的自尊心，免受伤害。燕吟也不例外，她对自己说：别傻了，他不过是无意之举，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吧。别胡思乱想，好好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