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 立正》杜若嘉

8、撞个满怀

　　队列训练是枯燥乏味的，尤其是烈日下的队列训练，基本可以迫使人抛开所有的七情六欲，自动变得麻木，达到机械化的程度。因为，但凡有一点情绪波动，便会痛苦不堪，难以坚持。

　　立正、稍息、向右转、齐步走……这些，平时看上去很简单的动作，却被女大学生们演练地花样百出，一地笑料。

　　有人左右不分，每次转身都差点与别人贴面，不时上演大眼瞪小眼的把戏；有人走路顺拐，好像巡游的鱼群里钻进一只迷路的螃蟹，立马破坏了队伍流线般的美感；有人永远无法协调向后转的连贯动作，居然可以自己绊倒自己；更有人训练开小差，教官已经喊了“立定！”的口令，还无动于衷地大步向前走，结果，刹车不及时，踩到前面同学的后跟，扑向同学，导致多米诺骨牌般，顷刻倒一片。于是，尖叫声、笑声不绝于耳，弄得教官们哭笑不得。既不敢说把话说重，怕女生们以泪眼相对；又不能纵容女生们任性妄为，达不到军训的目的。这之间的微妙平衡的把握，着实愁坏了年轻的教官们。

　　杨根柱教官这几天被姑娘们折磨地想必每天晚上噩梦不断吧？燕吟看着杨教官睡眠不足的包子脸，猜想着。

　　几天训练下来，很是辛苦，但燕吟发觉自己已经慢慢适应了军营这种规律又单调的生活。看来人耐受极限的能力是难以估量的。不管生活如何艰难，只要度过难熬的最初，当苦难已成为一种习惯，日子好像就没有那么痛苦不堪了。

　　所有的队列动作，对燕吟来说小菜一碟，几乎不费什么心力。这要得益于天生的肢体协调和小时候的舞蹈训练。但是，对于有些人，似乎就没那么轻松。

　　曲文君肢体极端不协调，再加上身体瘦弱，为了做对动作，跟上训练进度，已经身心俱疲。她每天耷拉着脸，处在似晕非晕的状态。而向露怕热，一动起来，汗流如雨，狂擦不止，苦不堪言。柳云和齐萱萱则痛恨烈日当头，天天琢磨着如何打败阳光，护佑自己娇嫩的皮肤。为此，两人一得空就相互切磋，四处取经，组织大家头脑风暴。最终，提炼成一部《军训防晒宝典》，由柳云梳理成文，广为传播。

　　《宝典》总则：各位同学，酷夏季节，军训在外，紫外线强烈。俗话说，一白遮三丑，在这种动不动就飙升到将近30多度的天气里，做好防晒是当务之急。军训只是生命中的一瞬，晒伤却是女人一生的痛，请各自珍重。现总结防晒大法如下：
　　第一条：人手必备50+的防晒霜一至两大瓶。最好改为小瓶装，便于训练时携带和隐藏。

　　第二条：涂抹时间和手法。通常情况下，出门20分钟前就必须涂防晒霜，要涂得够厚够均匀。切记，不要涂成花猫脸，请相互监督，免得吓着他人。

　　第三条：防晒霜涂抹要及时、全面。每隔二到三个小时涂抹一次，尤其是流汗后。涂抹之前，看清教官的位置，注意隐蔽。

　　第四条：多吃防晒食物。例如番茄、柠檬、西瓜……当然，这要取决于炊事员大哥是否有这个常识和一颗体贴的心。

　　第五条：温凉水洗脸。只有温凉水才能令毛孔收缩，达到消热退红作用。没有温凉水，就等脸自然降了温，再冷水洗脸。切记不能用热水，否则必成“关公”。

　　第六条：眼唇部位防晒。眼部和唇部肌肤非常娇嫩，也要轻轻抹上防晒品。不要涂太多，免得教官以为你偷吃了肉肉。

　　第七条：远离一切反光面，不要在户外照镜子。尤其远离玻璃窗和戴眼镜的同学。

　　第八条：熟知地形方位，看准阴凉所在，以便休息时，及时抢占。

　　第九条：密切注视教官动向，一旦脱离他的视线，迅速用手遮面，能挡一时是一时。

　　第十条：晒伤后急救。可以用芦荟汁液、薰衣草香薰油或晒伤膏等涂抹。如果没有，请向教官求救。

　　以上十条，句句金玉良言，保证大家在烧烤模式下，可以淡定又从容。不足之处，请不吝赐教！以便修正完善之。

　　燕吟皮肤白皙，也不耐晒，晒狠了，会得日光性皮炎，生出许多小红点，发痒。所以，认真学习了一下《大法》。本着预防为主的原则，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而郝青和赵睿敏则对《大法》嗤之以鼻。两人喜欢代表健康的小麦色，而且皮肤质量上乘，不怕晒，也晒不怕。黎立就更不用说，一直以表率自居，生怕晒不黑。

　　连日来气温高居不下，虽然中午可以午休一个小时，避开毒辣的日头。但是，下午的阳光依旧猖狂，似乎可以听到太阳得意地狞笑。操场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教官的“休息！”口令还未落，女生们便四下逃窜，如受惊的野兔，以百米速度冲向任何一块阴影，躲避日光的侵袭。

　　此刻，燕吟和齐萱萱、柳云并排站着楼房的阴影里，望着空旷的操场发呆。

　　耳边一片禅鸣，上了发条似的，一个音调，由弱到强，达到让人无法忍耐的分贝后，却又慢慢由强到弱，直至细若游丝。就这样，反复奏响。不知道是表达一种狂喜还是极悲，或许什么情绪都不是，但是，让听到的人感得烦躁异常。

　　“唉，这该死的天，什么时候下场雨呀？热死了。”齐萱萱虚着眼，咒骂道。

　　“就是呀，我觉得快把人晒成干了。”柳云配合着齐萱萱，一脸的愁苦。

　　“心静自然凉。”燕吟淡淡地说，“再说，热久必冷。相信近两日必有一场大雨。”

　　“真的？”齐萱萱热切的目光盯着燕吟，就像看到了掌管云雨的天神，“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燕吟悠悠地说。

　　“你？”齐萱萱气极而乐，笑着说，“好吧，就借你的吉言吧。”

　　“带男生连的教官，好像也挺帅的。” 柳云似乎在自言自语，但燕吟和齐萱萱却听到了。

　　偌大的操场被平分两半，训练时，女生和男生各占一半。中间有道无形的楚汉分界线，不得僭越。但却无法阻止界河两端男女生本能的情感串联，有意无意的暧昧眼神，宛如下雨前的蜻蜓，上下翻飞。谁的目光电到了谁，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休息时，隔着操场，男女生各占一边，又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眼神不错呀！姑娘，你是马王爷转世的吧。”齐萱萱说。

　　“你才是马王爷转世，我就不信你没看到，那个个子高高的教官。”柳云盯着齐萱萱问她。

　　“看到了，但是，我觉得还是我们倪教官最帅。”齐萱萱不容置疑地说。

　　“咦，好像今天没有看到倪教官呢？” 向露突然冒了一句。

　　“好像是哈。”齐萱萱附和着，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追问向露，“不过，你这么关心倪教官干嘛？不太寻常哟！”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向露突然羞涩起来，搪塞着。

　　“随口说说？不是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不良想法？”齐萱萱不放过向露，用食指点着她。

　　“你才有不良想法呢。” 向露拒不承认，握住齐萱萱的手指，两人扭在一起。

　　“我看呀，你们俩都有不良想法，都别不承认。”燕吟看着俩人欲说还羞的神态，这才惊觉，原来倪木阳早已成了众女生心目中倾慕的对象了。

　　“咦，燕吟难道你没有想法吗？”齐萱萱转头看向燕吟，狡黠地问。

　　燕吟心头一惊，故作关心地问。“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

　　“啊。”齐萱萱猛点头。

　　“可是，不好意思，我还特别不想告诉你！”燕吟坚定地说。
　　齐萱萱受不了这样的戏弄，放开柳云，扑向燕吟。燕吟转身躲她，不料，撞在一个人身上。

　　抬头一看，what？居然是倪木阳！倪木阳似乎也被吓到了，惊奇地看着燕吟，深邃的目光似一潭高原的湖水，让人情不自禁地堕入其中。

　　“对不起。”燕吟赶快低下头，站在一边，涨红了脸，喃喃地道歉。

　　“没关系。”倪木阳轻声回了一句，沙沙的喉音，低沉有力，磁力十足。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唉，真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呀。”齐萱萱望着倪木阳的背影，一脸花痴状，感慨道。

　　“谁？”燕吟还在懊恼自己刚才的窘态，疑惑地问她。

　　“倪木阳呀！在说那句‘没关系’时，笑了一下。可惜，你低着头，没看到。”

　　“还说，都怪你，害得我出丑。”燕吟心神未定，不知心里是惊吓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忍不住嗔怪齐萱萱，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要是倪教官能对我笑一下，多好！”齐萱萱一脸羡慕地说。

　　“我也想。”柳云不甘示弱，马上表白。

　　“想也白想。”燕吟狠狠地说，这句话与其说是告诫齐萱萱和柳云，不如说是告诫自己。提醒自己切莫一厢情愿，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快点吧，教官吹哨了，要集合了。”黎立在喊。

　　女生们赶快跑到操场中央，站好队，又开始了单调重复的队列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