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 立正》杜若嘉

6、班长是块鸡肋

　　吃过饭，六班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到寝室。因为白天不能坐床，所以大家只好聚在学习室里。一个个趴在桌子上，不知是吃撑了还是困了，或者兼而有之，俱都无精打采如雪后倒伏的庄稼。

　　“哎，哎，同学们！打起精神来，还有事情要做。”黎立叫道，顺手推了推身旁的柳云和齐萱萱。

　　“排长，饭饱人乏，倦意无垠！你就让我们梦会儿周公吧。”柳云不愧是学中文的，说个话也要转下文。

　　“好吧，你们先趴一会儿。等赵睿敏到了，我再说。” 黎立只好无奈地同意。赵睿敏被留下做值日了。
　　已经有人发出轻微的鼾声，燕吟循声一看，是向露。她一定是梦到好事了，嘴角含笑，一脸祥和。燕吟突然有点羡慕向露，心思单纯，随遇而安。其实，她也觉得很困很乏，但心里乱糟糟的，结果，眼睛涩得很，大脑却格外清醒。只好闭了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黎立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同学们，醒醒，醒醒！”

　　燕吟睁开眼，发现大家伸着懒腰，立起身，仍然哈欠连天。

　　“快醒醒！快醒醒！”齐萱萱用手拍着向露的肩膀。

　　“啊，出什么事了吗？”也许齐萱萱的最后一拍太过大力，把向露硬生生从梦中拉回现实。导致向露反应过度，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一双没有带眼镜的近视眼，圆睁着，像一只被惊扰的鼹鼠。
　　看到向露滑稽的表情，大家忍不住笑成一团，困意全消。

　　“好了，人都到齐了。连长让我带着大家学习一下内务条令。” 黎立说，“另外，还要选出一人当班长。”

　　“你不是排长吗？顺便把班长兼了就行了呗。何必麻烦再选一个？”齐萱萱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我就是已经是排长了，所以不能再当班长了。排长和班长的职能是不一样的。” 黎立瞥了她一眼，接着说，“我这里已经裁好了小纸条，大家把你们心目中的人选写在上面。谁得票多，谁就当选。”

　　“我提议，就赵睿敏吧，她最合适。”燕吟说。她不喜欢繁琐的程序，但凡可以一锤定音的事，她觉得最好直截了当，尽快解决。

　　“我赞成！”齐萱萱高举双手，首先表态。反正不让她当，谁当她都没意见。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赵睿敏急忙挥着两手，推辞着。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的。

　　“得了，你就别谦虚了。这里就你一个人出生军人家庭。而且军事知识渊博，舍你其谁？我赞成！”柳云附和道。

　　“我也赞成！”郝青和曲文君急吼吼表明态度，生怕慢了，不小心成为班长的候选人。因为基本上，像军训班长这样无权无势的临时职务，难以激发大学生们的竞争欲望。

　　“不再投票了吗？”黎立疑惑地问。没想到结果这么快就水落石出，捏着手里的纸条，她心犹不甘。好像全副武装准备出征的战士，正准备浴血沙场，成就一番英雄大业，却突然接到撤退的命令，胸中燃烧着的那一腔热血，无处发泄，有些茫然无措。

　　“别麻烦了，排长！”齐萱萱再次强调。

　　“好吧，既然大家一致同意赵睿敏当班长，那我们就鼓掌通过。” 黎立环顾一下，发现没人提出异议，只好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宣布了最终结果。大家也应景地拍了两下手，庆幸有人来担当这个鸡肋般的职务。

　　“现在，欢迎我们的新班长发表一下就职演说！

　　“嗯，好吧。我愿意当这个班长。” 赵睿敏很欣喜地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谢谢大家的厚爱，我一定不辜负同志们的嘱托。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好务，争取做个合格的好班长。”

　　“赵班长，恭喜高升！以后要多多关照我哈。”齐萱萱冲到赵睿敏的面前，紧握着她的双手，狠狠地摇了两下。

　　“好了好了，我会关照你的。哎呀，我的手！” 赵睿敏痛得呲牙咧嘴，奋力甩开齐萱萱的手，“哎，看不出，你人不大，劲还不小。”

　　“那是……要不要和我扳个手腕。” 齐萱萱突然来了兴致，向赵睿敏发起挑战。

　　“好呀好呀，快扳，我来做裁判。”向露兴奋地说，她此刻是彻底清醒了。
　　“好了，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黎立连忙制止。黎立就像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随时阻断一切和正事无关的言论和行为，保证系统按正常程序运行，“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名军人了，所以，要按照军人的标准要求我们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排长，你能说重点吗？否则，我又要睡着了。”柳云不想听这些大话，不耐烦地打断黎立。

　　“好吧。我们现在一起学习一下内务条令，我先念一遍。”黎立拿出一本小册子，念道，“第九章，作息。第一节，时间安排……我只念和我们密切相关的部分吧。听到起床号后，全连人员立即起床，按照规定着装，迅速做好出操准备。早操后，整理内务、清扫室内外和洗漱，时间不超过30分钟。班值日员协助检查并整理本班的内务卫生。”

　　“30分钟？还不够我蹲厕所的呢。”向露痛苦地哀号，“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要么快蹲，要么改蹲呗。”燕吟看到向露憨憨的样子，忍不住逗她。

　　“改蹲？”向露没反应过来，迷惑地看着燕吟。

　　“就是改其他时间蹲厕所，比如晚上。”齐萱萱代燕吟回答，昂着头，深为自己的机灵自得。

　　“可是，我的生物钟已经定型了。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只要你够努力，就一定行的。姐相信你！”赵睿敏拍着向露的肩，无比郑重地说。

　　“妈呀，救救我吧！”向露叫着。

　　“叫爹也白搭。”

　　大家笑成一团。

　　“别闹了，我接着念。第一百零六条，军人不得文身。着军服时，不得化妆，不得留长指甲和染指甲，不得围非制式围巾，不得在外露的腰带上系挂钥匙和饰物等，不得戴耳环、项链、领饰、戒指等首饰。除工作需要和眼疾外，不得戴有色眼镜。”

　　“画眉毛算不算呀？”几个人一起问。

　　“这个…....最好不画。”黎立说。

　　“不行，我必须画，我眉毛太淡了。不画，我的姿色就垮了一半。”柳云说得理直气壮。

　　“你有姿色吗？”燕吟调侃她。

　　“有呀！就是不太明显，呵呵。”柳云自嘲道。

　　“我也要画点。”齐萱萱倔强地宣布，“不画点淡妆，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就出门，好不自在的。”

　　“有那么夸张吗？高中时你敢化妆吗？难不成你整个高中都没穿衣服呀？”赵睿敏撇撇嘴，调侃她。

　　“高中我也画呀，偷偷的。”齐萱萱吐了吐舌头，很为自己的青葱岁月骄傲。

　　“你们也太臭美了，我就什么都不画，自然美！”郝青不屑地说。

　　“所谓自然美，是天生有，才能美。没有，那是自然丑，好吧？”柳云回敬她。

　　“我就是美，就是美……”郝青嘴上说不过，干脆动武，上去抱住柳云，不放手。柳云不停地挣扎，怎奈人瘦力薄，俩人纠缠在一起。

　　“别闹了！别闹了……”黎立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俩人分开。

　　“排长，我的项链可是从小带到大的，也要取吗？”极少说话的曲文君，也开口发问。

　　“应该要。”黎立瞪着她，毫不留情的宣判。

　　“这……”曲文君很不舍地抚摸着那条红绳系着的白玉平安扣挂坠，神情有些沮丧。

　　“你就带着吧。衣服扣子扣高点，看不出来的。我就不相信教官会扒开衣服检查。”燕吟看到曲文君的神情，感觉那根项链一定对她很重要，便忍不住帮她一下。

　　“真的？”曲文君脸上瞬间多云转晴，展露笑颜。

　　“真的，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戴了项链。” 燕吟安慰她，“再说，这条令是约束军人的，我们只是军训生，没那么严格的。放心好了。”

　　“有道理。”齐萱萱和柳云赞同道。

　　“可是，我们就是要以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呀。”黎立一本正经地说。黎立是真心地想把自己锻造成钢铁战士。但是，她忘了，人非草木，岂能时刻拘泥于人为的条条框框？

　　“话虽没错。但，可以稍微灵活一点嘛，排长……”齐萱萱拉着黎立的胳膊，左右摇晃，撒着娇。看来化妆这件事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为此，不惜使出浑身解数，包括卖萌。

　　“万一被教官查到，怎么办？”黎立不无担忧地说。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错，抓到了再说。大不了一起受罚呗。” 赵睿敏豪爽地说。

　　“大气！”燕吟冲赵睿敏竖了竖大拇指，赞道。

　　“那好吧。”黎立不知是被齐萱萱摇软了心肠还是觉得拗不过大家，只好顺水推舟，勉强应允，“第一百四十七条 ，就寝。连值班员在熄灯号前10分钟，发出准备就寝信号，督促全体人员做好就寝准备。就寝人员应当放置好衣物装具，听到熄灯号立即熄灯就寝，保持肃静。对了，顺便说一句，每天晚上都会有教官查寝。”

　　“啊，教官查寝，男教官？”大家异口同声，愕然地望向黎立，像几只大张着嘴等着喂食的雏鸟。

　　“女教官。我们女生连还配了两名女教官，专门负责生活起居。”

　　“你说话能注意一下逻辑顺序吗？真是吓我一跳。”郝青夸张地上下抹着胸口，安抚一下被惊扰的心。

　　“就寝时，要保持肃静。大家记住，这点特别重要。教官说了，那个班有人说话，第一次是警告。如果还说，就全班起床，整装，操场上罚跑步。”

　　“半夜，全班，在操场上跑步，感觉还不错哈。” 赵睿敏居然有些向往。

　　“嗯，那气氛一定很浪漫！” 柳云附和道，但转念一想，“不，也许很诡异！试想，一轮圆月之下，一群女兵，悄没声地奔跑着，咦，好瘆人！”

　　“不会是真的吧？这么多规矩，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齐萱萱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希望大家能管好自己，不要给我们六班抹黑。”黎立面色凝重，扫视了一下众人，目光所及全是无声警告。但是，她发现其他人都很漠然，并没有像她一样郑重其事，有些悻悻然。顿了一下，又说，“另外，我们每周一次内务大扫除，所以，现在把内务卫生分下工。赵睿敏你是班长，你来主持吧。”

　　“啊，怎么主持？” 赵睿敏这个新班长还没有进入状况，猝不及防被黎立点了名，一脸茫然。

　　“就是看谁扫地、擦玻璃和整理洗漱用品和被褥什么的。”黎立提醒她。

　　“哦。那，先看大家愿意做什么吧？” 赵睿敏倒也民主，是个好班长的可造之材。

　　“我扫地!”

　　“我擦玻璃!”

　　“我擦桌子！”

　　就是整理被褥这项艰巨的任务没有人主动认领。

　　“让燕吟整理被褥吧。除了你的，就是她的被褥叠得最好了。”郝青向赵睿敏建议道。

　　“怎么样？燕吟。” 赵睿敏问。

　　“好吧。”燕吟淡淡地说。反正叠被子的秘诀相信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虽然不能叠得和教官一样好，但是一定比其他人叠得强。因此，她也觉得自己是整理被褥的不二人选，义不容辞。

　　“好，就这样。齐萱萱、向露、我和黎立负责地面，郝青、曲文君负责窗户，柳云负责家具，燕吟负责整理洗漱用品和被褥。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全班异口同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