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 立正》杜若嘉

29、最后的射击考核

　　第二天，继续射击训练。燕吟趴在地上，用枪瞄着操场上一块发光的小石子，三点一线，尽力保持一动不动。突然，一道人影投了下来，把她给罩住，然后，蹲在她的身旁，微微斜着身子，观察她的姿态。想着可能是杨教官看她的射击动作，她没动。
　　“对，屏住呼吸。”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把枪稍稍板正一点，抵紧肩窝。与此同时她嗅到身边这个男人热烘烘的让人心跳的味道。
　　听声音，她知道是倪木阳！身子突然僵住了，只能不动声色地看着前方。
　　她心头也曾闪过一念，是否应该乘这个机会和他说点什么？就像其他女生装作很好学地问:“教官，你看看我做得还有哪里不对？我怎么就是找不到感觉呢？教官……”可她就是张不开口，只好继续缄默。得不到任何反应的倪木阳，只好悻悻地离开。
　　这半天的训练，表面上看丝毫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但燕吟知道自己对于射击这件事在领悟上有了质的飞跃，与昨天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一次射击的失利所带来的内疚，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反复熨烫着她骄傲的自尊心，让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她边练习射击动作，边深刻反思，终于总结出自己脱靶的原因。一共有四大问题：1、视力欠佳，目标太远看得不清楚。（为了美，有150度近视的燕吟，拒绝戴眼睛。）2、开枪时，枪没固定好，也没完全屏住呼吸。3、枪开得太快，没好好瞄准。4、旁边枪声太响，扰乱了心神。
　　针对以上问题，她反复琢磨，找到了改进措施。如下：1、借一副低度近视眼镜。（向露还有一副备用的旧眼镜，200度的，可以将就。）2、射击时，要用肩窝配合手牢牢固定好枪支，屏住呼吸。3、要一枪一枪地瞄准，不能急，等报了靶，再开下一枪。4、用纸揉成小团，堵住耳朵。
　　做好了自以为万全的准备，燕吟充满信心地再次走上了射击场。第一枪，按计划执行，目标很清楚，就在三点一线的尽头，屏住呼吸，射击！打了九环。第二枪，十环！！居然打了十环！！是真的吗？没看错吧？燕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刚才明明看到了木杆杆子左右来回晃动。管它呢！打完了再说。燕吟沉住气，一枪一枪地瞄准，射击…… 九环，十环！又是一个十环！！
　　她打得如此专注和自信，仿佛偌大的靶场只有她一个人和前面100米的胸靶。她再也听不到周遭世界的喧哗，包括一直在耳边不间断、呼啸着的枪声。这个世界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她像一个老练的狙击手，沉稳果断地打出每一枪。体味着从未有过的一击中的的快感，原来射击是可以带你去飞翔的。
　　可惜，快乐的时刻就是这么短暂，5发子弹还是很快就从她的枪管里飞到对面的胸靶上，这次，燕吟有足够的把握，5发子弹全部上靶。但是，是不是自己看到的2个九环和3个十环，她却不敢肯定或者说不敢相信。所以，当齐萱萱问她打了多少环，她含糊地说“还行，有九环，有十环，其他不是很清楚。”
　　“啊，你还打了十环呀！好厉害。我只打了一个九环。还是有两发脱了靶。”齐萱萱惊讶地叫道。被周围的人听到，都有一种略带小崇拜的眼神看着燕吟，燕吟很受用，心想：如果我没有看错的化，那个成绩，如果你们知道了，还不得惊掉下巴呀？
　　“可以了，你进步了。”郝青安慰齐萱萱，“我刚才听说，隔壁班有个女生，今天又全部脱靶。十发子弹算是都糟蹋了。”
　　“也不算糟蹋，至少让她看清楚一件事，她不适合射击，呵呵。”赵睿敏幸灾乐祸道。看来她心情不错。
　　“你打了多少环？”向露问她。
　　“如果没有数错的化，一个八环，两个九环，两个十环，一共46环。” 赵睿敏自豪地说。
　　“真的？太牛了！”向露羡慕地两眼发绿光，“那你不就是优秀射手了吗？”
　　“还没正式公布成绩，还不是，还不是。” 赵睿敏终于想起还有“谦虚”这个词。
　　射击成绩在这天傍晚时分公布了，当然只是部分女生的。可能是为了照顾女生们的自尊心，郭连长只是把打了45环以上的女生召集在操场上集合（六班除了燕吟、赵睿敏还有柳云），大家席地而坐，等待郭连长公布射击成绩。
　　“总的说来，大家射击成绩还是不错的，打了45环以上的一共有30名同学，就是在座的各位，你们个个是优秀射手，民间传说的神枪手。”郭连长挥着手，兴奋异常。顿了顿，继续说，“最好成绩是第一次射击时，四排的江逢春，打出的48环。这次她发挥的也不错，又打了47环，勇夺第一。当然，她以前在省射击队训练过，所以，打出这样的好成绩也不意外。打出46环的有15位同学，为二等奖。其他的同学为三等奖。”
　　燕吟心里打着鼓，自己也打了47环，为什么没有提到自己呢？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我现在开始颁奖。”郭连长拿出三叠明信片，念着明信片上的名字。
　　原来奖品就是写着得奖人名字和奖项的明信片！唉，有点寒酸，但好歹是个荣誉。毕竟大多数人还没有这个资格得到它。正如郭连长说的：“这可不是普通的明信片，是你们这段光荣的军旅生涯的见证！”
　　三等奖发完了，二等奖发完了，没有燕吟。燕吟心里不由犯嘀咕，难道把自己给遗漏了？过会儿，是不是应该示意一下郭连长，自己还没有得奖呢。
　　“一等奖，江逢春。”一等奖的奖品稍微特别些，不是明信片，是明信片的外壳！真还不如明信片呢，燕吟心说。
　　“一等奖，燕吟。”郭连长直到最后一刻才给了燕吟期盼已久的答案，这个胃口吊得太久，燕吟几乎生不出获奖的喜悦，只剩茫然和不真实。“这次，有两位同学打了47环。大家鼓掌！祝贺她们！”
　　她赶紧走上前，从郭连长手中接过奖品——明信片外壳。但是，感觉郭连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很不相信这个女孩可以在仅仅接受两个半天的射击训练的情况下，居然打出这样的成绩。他自始至终没有特别表扬燕吟，好像燕吟是走狗屎运，不小心捡了个第一似的，不足以为道，这让燕吟自己都觉得这个奖拿得很心虚。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倪木阳。燕吟无心计较他的态度，只是少许觉得有些不公平。
　　想到倪木阳，燕吟真希望今晚他能在场。如果看到自己夺得全连射击第一，获得优秀射手的称号。不知道，他会不会和以前一样，给自己一个阳光般明亮的微笑？可是，此时他却不在。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获奖了？而且，是第一名！作为教官，他应该很好奇谁打了第一名吧？不过，他知道自己叫燕吟呢？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算他知道一个叫燕吟的打了第一名又怎样呢？可能对他来说，跟张三李四打了第一名没有什么两样。唉，干嘛又想到他？不是下定决心不再去在意他了吗？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又期盼着他的青睐呢？燕吟，你能不能有点骨气？燕吟对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思很是恼怒和无奈。
　　燕吟拿到那张明信片外壳，翻来覆去看着：燕吟，一等奖、优秀射手和日期等字眼，慢慢地，喜悦才像水一样从没打防水涂料的心底点点渗出，汇成一汪清泉，弥漫心间。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干得不错！你很棒！这个明信片外壳虽然如此地不起眼，但因为承载了‘优秀射击手’这个荣誉而变得的格外不同。燕吟当即决定一定要寄给爸爸和妈妈，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么优秀，她没有白白浪费这一个月的军训时光。
　　如果非要发表感谢词的化，燕吟想说：谢谢我的爸爸妈妈，没有他们的好基因，我也不可能这么聪慧和协调；谢谢教官，是你们教会我射击，知道三点一线的原理；谢谢我自己，这么能干，拿了第一；对了，还要谢谢向露的眼镜，帮我看清射击目标。最后，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江逢春，谢谢你发挥欠佳，给了我和你平起平坐得第一名的机会。真的很感谢大家！
　　鞠躬，下台。燕吟美美地幻想着这一幕。当然，这一幕永远也不可能发生，仅供她自娱自乐。
　　最后，全体优秀射手们合影留念，把青春的荣光用胶片定格下来，成为日后最值得炫耀或回忆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