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 立正》杜若嘉

21、与军校学员联谊

　　训练间隙，为了让军训大学生们更好地了解部队和军人，领导们决定让大学生和军校的学员们开展一次班与班的联谊活动。
　　燕吟的六班自然对应军校学员中的六班。这天下午，午休过后，黎立带领大家来到了位于军训男生宿舍楼后面的一栋楼房前。 “是这栋吗？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我们那栋宿舍楼呢。你确定吗？”柳云不安地问黎立。
　　“是，就是这栋。魏教官指给我们看过。”黎立肯定地说。
　　“哪一个宿舍？”齐萱萱问。
　　“和我们宿舍位置一样的六班。”
　　“那走吧。”燕吟说。
　　一行人开始上楼，慢慢地，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许激动和忐忑。毕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真正的军人接触，彼此的世界相差地有点远，真不知道见了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到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好呢？会不会找不到话说，彼此尴尬成一群木乃伊？
　　然而，燕吟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一走进宿舍，就受到学员六班热烈的欢迎。年轻的士兵们，看上去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生机盎然’是因为他们大多肤色偏深，清晰地保留着长时间与阳光亲密接触的痕迹，因而，呈现出和文弱的大学生们大不一样的生命形态，活力满血！学员六班的热情，一下子就解除了燕吟她们无论是面对陌生人还是作为女孩子的戒备。
　　燕吟注意到：学员六班也是八个人。宿舍的摆设和燕吟她们宿舍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床与床的之间的地上还打了地铺。想必睡在地铺上的应该正是把宿舍让给燕吟她们的六班。为了保障军训大学生们有床可睡，只好辛苦学员们打一个月的地铺了。
　　大家在学习室坐定，学员六班的班长首先致欢迎词：“我代表我们学员六班，欢迎大学生军训六班的到来。鼓掌！”
　　一片掌声，把小小的学习室里的空气瞬间炒热。士兵们很是兴奋，而女生们难免有点腼腆和拘谨。大约是因为士兵们看上去都比她们大一些，显得比较老练的缘故吧。
　　“我也代表我们军训的女生们，谢谢你们为我们做的一切。”黎立赶紧起身答谢学员六班的热情。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班长搓着两只大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吧，我们各自自我介绍一下。先从我们学员队开始，我姓秦，叫秦勇，是班长。”
　　接着，六班的学员们挨个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一遍。名字都挺普通，而且学员们说话还带着方言，最终燕吟也没能把他们的名字记全。随后，黎立带头，燕吟她们一一介绍了自己姓名和爱好。
　　然后，两边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瞬间降温，有滑向尴尬的趋势。还是秦勇班长有经验，他建议道：“这样吧，大家初次见面，对彼此都有些陌生，我们就用提问的方式，问一下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让对方回答，来加深了解，怎么样？”
　　“好的，就这样。”黎立代表大家表态，“谁先问呢？”
　　“Lady Fast!”有个战士把手一摊，做了请的动作，笑着说。燕吟看了他一眼，是个活泼开朗，文质彬彬，挺白净的小伙子。在这群皮肤黝黑的老爷们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这个战士好像姓苗，叫苗疆。因为名字比较特别，所以燕吟记住了他。
　　“好吧，那我就先开个头。”黎立说，“你们是高中一毕业就考到这所学校的吗？”
　　“不是，我们是先当兵，然后当班长，表现好才有资格考。”秦勇说。
　　“哦，难怪。我觉得你们挺成熟的。”黎立说。
　　“你是说我们老吗？”秦勇故作愁眉苦脸地问。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黎立急了，非常认真地否认着。
　　“开玩笑了！”秦勇笑了。黎立偷偷地舒了口气。
　　“不像你们，多好！成绩好，一步到位，成了天子骄子，真的挺羡慕你们。”小苗说。
　　“其实差不多。你们也很优秀呀，不然，也不会考进这所学校。”赵睿敏说。
　　就此，两边互相恭维了一番，好像生怕被对方看出傲娇，坏了名声。真不知道是礼节使然还是人性使然。
　　“你们以后毕业了，就会升官吧？”还是向露接地气，不动声色地问了好俗的问题。
　　果然把士兵了惊着了，扭捏地说，“一般应该会，但也不一定。”
　　燕吟瞥见黎立瞪了向露一样，并用胳膊肘制止了向露的下一句问话。大约是怕她问出更不合时宜、更俗的问题，比如“请问你们每月的津贴是多少？”
　　“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赵睿敏问了个很常规的问题。
　　“学习、训练、运动和一些文艺活动等等。”一个皮肤黑黑的战士说。
　　“那你们训练一定很辛苦吧？”齐萱萱随口问道。
　　“不辛苦，都习惯了。”几个战士齐声说。
　　“你们呢？训练还吃得消吗？”一个虎头虎脑的战士问。
　　“有点辛苦。”齐萱萱不好意思的说。
　　“坚持一下，习惯就好了。”战士们鼓励道。
　　“对了，你们是学什么专业的？”秦勇问。
　　“心理学。”
　　“心理学？！”几个战士突然提高音调，两眼放光，惊异的表情好像生病时遇到了兽医。
　　“那你们岂不是学成后，就随时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吗？”黑黑的战士说，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害怕被这些女大学生们看穿。
　　“不会的，没那么邪乎。”黎立笑道。
　　“学了心理学，肯定对人心理的了解比一般人要强，也比一般人更容易地知道别人的想法。但要说看穿人心，那得看天分和修为。”燕吟忍不住给他们普及一下常识。
　　“这样呀。诶，那你们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呢？”小苗问。
　　“平时都应付高考了。没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柳云说。
　　“有时，也听听音乐，唱唱歌啥的。”齐萱萱忙补充道。也许是怕战士们觉得这些大学生们好无趣吧。
　　是呀，高中三年的生活，可不就是把人打磨得无趣之极吗？人就像被浇铸成形的水泥铸件，无知无觉，无情无欲。连天空似乎都是灰色的，至少，燕吟的高中三年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毕竟都是年轻人，捱过了装模作样、相互试探的阶段，每个人渐渐变得活泛了许多，各种问题纷至沓来。问的认真，答的也真切，欢乐的情绪慢慢氤氲了彼此的心房。
　　“那我提议，欢迎同学们给我们唱首歌，好吗？”秦勇对他的战士说。
　　“好！”战士们异口同声。
　　“鼓掌！”秦勇带头，掌声在狭小的空间回响，显得格外的热烈。
　　气氛这么好，战士们这么翘首企盼，燕吟她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那就唱呗。
　　“唱什么？”黎立问大家。
　　“橄榄树。”燕吟提议，齐豫的这首歌是燕吟的最爱。最近，大家跟着她一直听，也差不多学会了。
　　没人提出异议，黎立起了个头。孤独、唯美又伤感的橄榄树，被低吟浅唱出一种凄美又忧伤的画面：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
　　歌声已断，但情绪还在流淌，就像山间迷雾，弥漫在人的心间，久久不肯散去。
　　“我提议，你们也唱一首歌吧。”赵睿敏打破沉默，对秦勇说。
　　“行，没问题。我们就唱‘战友之歌’。”秦班长爽快地说，“我起个头，战友、战友……预备起！”
　　虽然，燕吟她们也唱了很多次‘战友之歌’，但，现在听到秦勇这帮大男人唱这首歌，感觉唱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怀。也许，对于这首歌，他们的感触更深些吧。
　　“好听！”燕吟她们是真心觉得好。
　　“秦班长，我知道你们都有拿手的军事技能，给我们表演一个呗。”赵睿敏说。
　　“行，没问题。”秦班长很爽快，“我先来个蒙眼拆、装枪械吧。”
　　秦班长用眼罩蒙上双眼，小苗递给他一杆枪。只见，秦班长一摸到枪，便迅速地拆下枪的各个零件，整齐摆好；然后，不停歇地一个一个重新装上，前后不过一两分钟。手法娴熟，富有节奏，一气呵成。流畅地像在弹奏一首乐曲。自然，赢得女生们的满堂喝彩。
　　“现在，请小江来一个五体投地。”秦班长摘下眼罩，指着那个黑黑的战士说。
　　正当燕吟疑惑什么是“五体投地”时，小江突然双手张开，全身直直地向前，一下砸在水泥地板上。燕吟她们不由地大叫一声，就像在替他俩叫‘疼’。但，小江就跟没事似的，笑着站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颇有些得意。
　　“我和小杨表演一套擒敌拳。”小苗自告奋勇，拉着那个虎头虎脑的战士，开始表演。
　　只见他俩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动作迅猛、连贯、有力，闪转腾挪间整个人虎虎生威。看上去有些文弱的小苗，没想到打起拳来，表情坚毅，拳脚干净利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添了一份勇猛果敢的气质。
　　绝活展示完，大家已不知不觉分解成一个个小团体。咋看是无序，但应该会有某种关联吧，比如眼缘、或共同的话题。
　　此时，小苗正在问燕吟：“你平时喜欢读那一类的书籍？”
　　燕吟心里有点奇怪：难道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吗？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一下被他归为喜欢看书一类人，她还是很高兴。便回答他：“文学类居多吧，比如各类小说、散文和诗歌，都有看。”
　　“我也很喜欢。你最喜欢的作家有哪些？”
　　“最喜欢的作家？”燕吟有点犯难。因为她是个杂家，什么都在看，喜欢的多，但没有最。可是，看到小苗热切的目光，好像不给他一个标准答案，就对不起他。便随口说，“女的，像三毛、张爱玲、英国推理小说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男的，鲁迅、钱钟书等，还有国外的一些名著以及日本的推理小说。”
　　“我也喜欢这些作家。”
　　“哦，看来你也挺喜欢看书的。”
　　“是的。我对心理也挺感兴趣的。你能介绍几本书给我吗？”
　　“这恐怕不行。我还没有开始学，也不太清楚哪些书适合你看。”
　　“噢，没关系。”
　　“以后有机会再给你推荐吧。”看到小苗有点失望，燕吟忍不住随口许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实现的诺言。
　　承诺不能兑现的原因，除了人品问题，大约就是某种特定的情景下不由自主地冲动使然。正如热恋中的男女曾许下的山誓海盟，好多不过是彼情彼景冲动的产物，感动一下就好，不必太当真。燕吟对小苗的承诺也属于此类性质。
　　“那太好了。”看来小苗是当真了。
　　“大家安静一下，时间不早了，我们学员六班最后有礼物要送给大家。这些礼物都是我们自己亲手制作的，希望你们喜欢。”秦班长说着，捧出一个纸盒，里面装了一些明信片、手工折纸和几个小玩意，“请同学们闭上眼睛抽吧，看能抽到谁的礼物。”
　　黎立抽到一副钢笔画的景物素描；齐萱萱是表现战士军事操练的剪纸；曲文君是一个折纸青蛙；赵睿敏要了一个弹壳做的小鸟摆件；而向露、郝青和燕吟抽到明信片，明信片上写着不同的内容。
　　“你抽到的这张是我写的。”小苗兴奋地对燕吟说。他好像很高兴这样的结果。
　　“哦？”燕吟仔细读了读明信片上的字，说，“你的字很好看，还是首诗。”
　　小苗被燕吟这么一夸，两眼放光，脸上泛起红晕，又自得又有点不好意思。
　　“那可不，小苗是我们著名的诗人呢。”小江说。
　　“没有，没有，他乱讲，你们可别信哈。” 小苗忙不迭地否认着，好像‘诗人’这个称号是个烫手山芋，怕捧到手上，烫伤自己。
　　“小苗，不用谦虚，快把你的诗给大家念念吧。”秦勇班长下达命令。
　　“好吧。”小苗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诵。
　　五湖四海聚一起
　　亲密无间胜兄弟
　　军旅生涯路艰辛
　　矢志报国建功勋
　　“好！”大家鼓着掌。
　　近距离的接触，才发现，其实军人在平日里也只不过是一个个大男孩。直率、真挚、浪漫，和一般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到了特殊的时刻，面对特殊的情形，他们才表现出不同于普通青年的特质——坚强、果敢、勇于奉献，甚至是牺牲。这样的品质当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形成的，一定是长期艰苦训练和不凡的人生经历塑造的。这也许才是女孩们敬慕的根本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