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 立正》杜若嘉

20、击鼓传花

　　配了枪，队列训练便增加了新的训练项目——携枪和持枪行进。
　　携枪的动作并不难，要求：右臂自然下垂，左手将背带挑起、拉直，由右手拇指在内压 住，余指并拢在外将枪握住，同时左手放下，托底钣在右脚外侧全部着地，托后踵同脚尖齐。持枪转动时，除按徒手动作要领外，听到预令，将枪稍提起，拇指贴于右胯，使枪随身体平稳转向新方向，托底钣轻轻着地，成持枪立正姿势。
　　持枪行进，就要复杂地多，包括托枪、肩枪、背枪等等一系列战术动作。每个战术动作都要做到准确到位、整齐划一，因而，无数次单调重复的训练必不可少。枪上了刺刀，一个不小心，会伤到同学。再加上罗摄像带着他的人，时不时出现在操场边。没有人希望自己凌乱的形象被记录在有可能成为校史的影片里。所以，大家神经高度紧张，训练时间并不长，但却感觉特别累。
　　现在太阳不再是军训女生们的主要敌人，如何把这些复杂的战术动作做标准，做到熟练乃至潇洒有范，才是女生们最伤脑筋的事。加上，临近军训尾声，要举行阅兵仪式，而训练科目又多，训练变得漫长又紧张。教官们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表情严肃，俨然一副大战即将来临的架势。所以，女生们又有点吃不消了。
　　齐萱萱又开始故伎重演。上午，训练才开始不久，她便向教官举手示意：“报告，教官。”
　　杨教官问：“什么事？”
　　“我想请假。”
　　“怎么了？”杨教官胖胖地脸上堆满关心，似乎就等你给他一个理由，他好把你快点放生。
　　“肚子痛。”齐萱萱弯着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却竭力隐忍的表情，装得挺到位。
　　“怎么搞得？”杨教官半信半疑地问，其实他并不打算探个究竟。
　　“嗯，就是，女生那个肚子痛嘛。” 齐萱萱哼唧着，还撒着娇。
　　“那，你先到边上休息吧。”杨教官秒懂，似乎有点不情愿。
　　“谢谢教官。”齐萱萱弓着腰，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到操场边，找个树荫，蹲着。
　　真是个好演员！戏足，还是全套。燕吟看着齐萱萱的背影，心里感叹着。其实，燕吟自己才正在生理期。没有请假的缘故，一是脸皮薄，说不出口；二是身体好，没有太大的不适感。心想，算了，能坚持就坚持吧。
　　齐萱萱这个头一开，好似保龄球被击中了最关键的那个球瓶，导致连锁反应。曲文君、向露、柳云等其他人，便以各种理由请假，要求休息。
　　杨教官一边训练，一边还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些树荫下的女生们，热切的目光分明在询问： “好些没？好了，就赶快入列。”可惜，女生们当他是空气。
　　老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说得一点没错。女生们就是在一次次的试探中，抓到了杨教官的软肋：太好说话。所以得寸进尺。
　　忽然，倪木阳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训练的队伍，又扭头看看操场边的女生，眉头紧皱。示意杨教官暂停训练，全体集合。
　　然后，他站在队伍前，面色凝重，开始训话：“我知道这段时间的训练任务很重，大家都特别得辛苦。尤其是体质差的同学，有些吃力。但是，既然来到了军营，成为一名军人，就不能怕苦怕累......”
　　“军队是个大熔炉，就是要把我们从一个普通人锻造成钢铁的战士，这个过程是痛苦，但也是必要的。只有经历了这种血与火的洗礼，才能培养出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钢铁般的意志。这些优良的品质会让你们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获益匪浅。如果现在遇到一点困难和辛苦就退缩，相信以后你们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成功。而况，我们的军训快要结束了。军训结束时，你们要组成方队，通过主席台，接受学校领导和首长们的检阅，向他们汇报这一个多月大家军训的成果。到时候，你们是希望自己军容严整、步调一致地通过主席台，还是松松垮垮、一盘散沙地通过主席台？我想，没人愿意在大众广庭给自己的排，给自己的班丢脸吧？！所以，我希望大家咬紧牙关，克服困难，再坚持一下，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停了一下，扫视了全场，接着说：“当然，有了病还是要休息的，也不能硬撑着，耽误了病情。廖教官，你带生病的同学去医务室看看，好好检查检查。”
　　‘好好检查检查’这句话，燕吟觉得倪木阳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威胁多于关心。
　　“是！”跟在倪木阳身边的廖玉应道，“需要看病的同学出列！”
　　无人回应。廖玉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走出队列。她转头去看倪木阳，请求指示。
　　“很好，看来大家都很坚强。那，继续训练吧。”倪木阳扭头对杨教官说。
　　于是，杨教官下达指令，训练按计划继续进行，再没有人无故请假了。
　　“杨教官，你和倪教官很熟吧？” 休息时，大家围着杨教官，和他闲聊，齐萱萱试探着，向他套问倪木阳的情况。
　　“不太熟。我也是这次军训才认识他的。” 杨根柱说，“不过，我听说他是这个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军事素质相当过硬。对了，还参加过国庆阅兵。”
　　“哦，他今年多大了？”
　　“大概二十二、三吧？”
　　“那他有女朋友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杨教官突然笑着问齐萱萱，“怎么？这么关心倪教官？”
　　“我哪有。随便问问。”齐萱萱红了脸，赶忙否认。
　　少女的心思有时深如海底针，难以探测；有时又如出墙的红杏，昭然若揭。
　　“好了，大家不要干坐着，谁愿意做游戏？” 杨教官站起身，看着一众神情打蔫的女生。也许他想调剂一下气氛，激发激发女生们的热情吧。
　　“我愿意。”有几个女生高举着双手，积极响应。
　　“好，来，围成一圈。”杨教官说。
　　大约二十多个女生在操场上围成一个圈，齐萱萱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场面，硬拉着燕吟也加入其中。
　　“大家原地坐下，我们来玩‘击鼓传花’。” 杨教官说。
　　“教官，鼓呢花呢？”齐萱萱嘴快，问道。
　　“我们今天就因陋就简哈。我蒙眼击掌为鼓，掌响传花，当然，花以帽子代替。掌停花停。花在谁手中，谁就出个小节目，如果花正好在两人手中，则两人要通过猜拳决定胜负。怎么样？”
　　“啊，要表演节目呀？”有几个女生想开溜。
　　“哎，不准走。不过是唱个歌、跳个舞，实在不行，朗诵诗，讲笑话也行。” 杨教官说。
　　看到没有人发出异议，他让身旁一个女生把帽子摘下来当‘花’。然后，他走到圈中间坐下，
　　“注意，游戏开始了！” 把帽子往下一拉，遮着眼睛，大力拍响双手。
　　“停！”他叫道。‘花’正好传到一个粗眉大眼的高个女生手中。
　　“哎呀，我不会表演节目。”女生忸怩着，哼唧着，好像有人逼她上花轿似的，和她的形象真不般配。看来柔弱的少女心和外在的形象有时会发生错位。
　　“没关系，随便表演个什么吧。”周围的女生等得着急，七嘴八舌地劝到。
　　好一会，女生知道躲不过，才不情愿地站起来，涨红了脸，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说，“那我朗诵一首诗吧——‘咏鹅’。我（鹅）、我（鹅）、我（鹅）、曲项向天锅（歌）……”女生兴许太紧张了。身体僵硬，伸长了脖子，望着天，最后，两只手还在身旁有力划动了两下。
　　“好！哈……”大家齐声喝彩的同时，也笑翻了。
　　“这那是大白鹅呀？倒像只千年龟。”有人低声调侃道。
　　“不错。继续。”杨教官却很满意。
　　有了第一个女生的才艺垫底，其他的女生就无所顾忌了，反正，再差也不会比那个女生差吧，这让每个女生的自信瞬间莫名地陡增。
　　什么都怕比较，人也一样。不比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不比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差。人就是这样在比较中认知自己，兴许会更清醒，也有可能会就此迷失。
　　女生们放下羞怯，玩得不亦乐乎。跳舞、唱歌、说笑话……甚至做广播体操。
　　燕吟很庆幸自己运气好，反应快，一直没有被‘花’击中，颇为得意。而齐萱萱已被击中两次。
　　“我来当次鼓手。”随着话音，倪木阳从燕吟和齐萱萱中间穿过，走到圈中间。
　　“天，他什么时候来的？”燕吟暗自吃了一惊。
　　倪木阳代替杨教官，坐下来，把帽子向下一拉，说“开始！”
　　这次，‘花’落在赵睿敏手中，她大方地讲了个笑话，没人笑，她沮丧地说：“我的笑话就这么不可笑吗？”她停顿了一下，大声说“哈，其实，我是朗诵了一首诗。”
　　“哈哈哈……”这下把大家逗乐了。
　　“准备好，又要来了哟。”倪木阳说。
　　燕吟迅速斜眼瞟了一下，发现赵睿敏和她之间只隔了三个人，心想：怎么都不可能击中自己，她松了口气。
　　“啪、啪、啪、啪。”短促有力的四下，倪木阳喊，“停！”
　　‘花’准确无误地落入燕吟的手中。燕吟拿到‘花’，十分愕然。继而，她反应过来并百分之二百地肯定——自己不幸被倪木阳暗算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算好了人数和时间。这么快就喊停，‘击鼓传花’有这么玩的吗？还有没有游戏道德？如此居心叵测，有何企图？
　　倪木阳看着她，笑得那么诡异，脸上居然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似乎在表明自己对这个结果也很意外。
　　不就表演节目吗？燕吟虽不爱在众人面前表现，但并不代表她就会怯场。况且，她喜欢唱歌，自我感觉还不错。于是，她大方地站起来，说：“我就唱个歌吧，歌名《雨花石》。”
　　“我是一颗小小石头，深深埋在泥土之中，我愿铺起一条五彩路，让人们去迎接黎明，迎接欢乐……”
　　燕吟知道自己的歌声清亮柔情，颇能打动人心。唱完后，果然获得掌声一片。她平静地鞠个躬坐下，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
　　只是，倪木阳的表情有些让人琢磨不透——讪笑着。不知是阴谋没得逞后的悻然？还是被歌声打动后的欣然？他好像需要静一静，他走出圈。把位置让给了杨教官。
　　“好了，集合。”杨教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