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大学老师 ...
-
助教(4)
我刚爬上楼梯,正准备开门,那个房东老太太早就等着我。那个老太太算得上一个精细婆,便知道我和阿玲闹矛盾,那租房合同是阿玲签的字,怕阿玲一溜烟跑了,合同期里房租何人付,倒是她关心的核心问题,再加上那个守门老头子那番话,加重她心里的疑团。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想从我这副打扮上寻找出一个答案,直接了当地问我:
“先前签合同是一个女娃子,确实没有搞清楚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大学老师。”
“哇,大学老师,是吗?”她那表情跟守门老头子如出一辙,像是撞上鬼一样。我怕她疑虑加深,万一把我赶走,我又跑到哪里去找房子,即使找到合适房子,搬家也不是一个轻松活。
“是。”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便让她走进屋子,她看见从沙发上,桌子上,床上,到处摆着书本,很有读书人味道。回头一看看,便看不出我身上有一丝匪气,肯定我的身份。
那个老太太走出门时,亲切地说:“老师,现在社会鱼龙混杂,多一点心思也是好事。看你这打扮,怀疑也是正常的,抱歉。”
我从楼下守门那个老头子身边经过,他便热情地叫我老师,我恩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我心想,就是这个糟老头子,差点害我被房东赶走,简直是彻头彻尾的看门狗,带着一双狗眼看人。
阿玲培训结束了。夜色蒙胧,天上繁星一眨一眨,晚风裹着热气吹进高师培训住宿楼的房间,电风扇在阿玲和小杨头上飞快旋转。小杨是阿玲的同学,也是我的同学,只是平时上学时和小杨接触很少。以前听阿玲讲起,小杨有一个男朋友,在西安交大读博士,后来小杨到成都读书,感情疏远,就分手了,接着和一个师兄谈起恋爱,一毕业就准备结婚。阿玲把和我分手的决定告诉小杨,让她帮着做一个评判,或者拿一个万全决策。小杨倒明白一个道理:宁拆除十座庙,不破一重婚,一想到左右都是熟人,得罪谁也不好,只好讲起那个师兄体贴细心,家庭背景也好,工作在一个中科院分院里,每月工资很高,全部上交给她保管,每天不管到哪里,都要来一个电话,要买什么,就买什么。最后小杨感叹说:“女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找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就够了。在这城市里,买一套房子,也就可以了。”阿玲一听,火冒三丈,房子,车子那样具备吗?只有钱不够多的瘟神,就凭教书,那一辈子才能买上房子,没有钱,哪里谈得上什么温柔体贴。阿玲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我实在无法忍受了,立马结束那段不该有的感情。”
我接到阿玲的电话,告诉我明天要回来,有重要的事情当面谈谈。她飞快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老早起床,撅起屁股扫地,拖地,擦窗户,收拾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书本整齐划一放好,整理好被子,清理厕所杂物,抹洗厨房油烟,累得满头大汗,衣服裤子湿透了,总算把出租屋焕然一新。这么多年来,我算是头一回做家务,不是我不想做,因为我在成都可没有房子,有力不知道往何处使。
我初步打算一下,中午弄一个魔芋烧鸭,好好犒劳一下阿玲,这些天她参加高师培训够辛苦,何况她非常喜欢吃魔芋烧鸭。我在本子上写下做魔芋烧鸭的烹饪程序,先把整只鸭子放入开水中汆水,砍成一块块,再放入油锅中爆炒,加入一点姜片,然后铲在盘子里,接着炒郫县豆瓣,直到豆瓣散发芳香,掺入适量的水,往水中加入调味品——花椒,盐,白糖,味精等,汤味熬出来,才把爆炒的鸭子,放入汤中炖软,最后一道工序放入魔芋。一一列出,我怕在中途慌了手脚,万一少了一个环节,这道菜就泡汤,白忙活一阵。读书人做事情,就是这样死搬硬套的,总是一个程序一程序的进行,少了几分灵活性,难道阿玲感受不到烂漫的情怀。
阿玲从外面冲进来,哐当一声关上门,一脸阴沉沉的,像是欠她谷子还她糠一样。她鞋也不换,直接冲向厕所,我还以为她尿急,不在意她的异常表现。
“阿玲,吃魔芋烧鸭啊,香喷喷的,辛苦啊,尝尝我的厨艺。”我笑了笑,说。
她从厕所跑出来,到了厨房里洗手,回来客厅,看见桌子上放好碗筷,一盆魔芋烧鸭,一碗小白菜汤,一盘卤菜,一言不发,像半路上中邪一样,最后酸溜溜地说:
“楠林,这一切都迟了,我想要的时候没有,不想要的时候,却来了,你早该这样多好。”
“迟了,什么迟了。”我一头雾水,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感受这形势不妙,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我和阿玲默默地吃完饭,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其实心里都心照不宣而已。我让她坐看电视,我去洗碗,收拾桌子上残羹剩菜。
她莫头莫脑把我从厨房里喊出来,一脸严肃表情,让我坐在沙发上,有重大的事情和我谈谈。我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分手时刻已经到来,也许这一切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阿玲一开始就诉起苦,这些年和我在一起没有上几天像样日子,吃的,穿的,用的,那样配得上一个有品味女人的要求,像她那个重庆同学在大英使馆,一年去英国一次,带回香水,首饰,过些天搬进二百平米的新家,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最后,她语气缓和下来,很痛心地说:
“楠林,分手吧,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你说了算,反正你说了算,就是。”
我一边抽着烟,一边用纸擦桌子的油渍,面带笑容,似笑非笑看着她,气得她气打一处来,她带着指责语气说:“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
“我不笑,还要哭,我还给你说,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给你下跪,你就留下啊。”
我嬉皮笑脸地说,好似当这件事不存在,就是一场游戏一样,特别对这样的女人不值得我留恋,她想走,就走吧,留下她,会给我带来一辈子麻烦。开始她以为我很痛哭流涕,甚至去喝农药,开煤气,跳立交桥,表演一番失恋的丑态,大大地超出她的意料,却看到我一脸沉静和冷峻,一阵凉意袭上她的心头。
“楠林,从今以后,你好好保重身体,记得吃早饭,不要像以前那样舍不得花钱。”她一味地安慰我,到底她曾经还是眷恋过我,毕竟我和阿玲走过很多风风雨雨,终归没有走到人生的尽头。
“你搬到什么地方吗?”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
“嗯。”她都不想让我关心,我还能说什么,也许“嗯”才能表达所有一切。
等我一觉醒来,她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搬走,屋子里空荡荡的,究竟她什么时候搬走,究竟搬到什么地方去,究竟跟那个开福特的男人结婚,究竟她现在还过得怎么样,这些问题直到现在我一概不知,也许我根本就不想去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