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一期三日/宿命》泉小猫

26、鸣狐

　　临近中午，理应食用便当的时刻。
　　其他组的付丧神将衣袖挽起展示肌肉，当得出自己力量过人的结论时，有人感觉被挑衅，立刻不甘示弱。
　　“要试着打一打吗？”
　　“疏忽大意的话，可能会被杀的。”
　　“哦哦，想挑战我？行吧，奉陪到底！”
　　距离很近的隔壁组成员恰巧听到，赶紧把拿到的牡丹饼囫囵吞枣咽下，拍拍手起哄。
　　“干脆比试一番啊！”
　　谈话很快引起审神者注意。
　　少女一脸“不抓住时机更待何时”的表情，拉过负责人围成圈商讨，快速定下了简单粗暴的掰手腕比赛。
　　“为什么不直接演练呢？”
　　加州清光狐疑望着她。
　　“都出来了，得玩点不一样的才行呀！”
　　报名的人原本只有最初表达不满的几位，但审神者明显希望扩大规模。
　　当她宣布获胜者前三名将分别免除内番劳作一个月、半个月、一周的时候，立刻激发了不少人的斗志。
　　他们包括审神者在内都简单吃过东西，此刻根本感觉不到饿，接下来的比赛显然更能引起兴趣。
　　“走啊！战斗开始啦！”
　　“阅兵！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实力吧！”
　　“咔咔咔咔咔！全力修行啊！”
　　兴致昂扬报名的，助威呐喊的……也有毫无干劲继续撑脸躺平的。
　　“那么，我先失陪了。”
　　对同组的伙伴们点头致歉，一期一振短暂的休息时光宣告结束。
　　名为博多藤四郎的粟田口短刀，一边小心躲避忙于拉绳子划分场地的兄长，一边在围观群众之间快速移动，低声询问对方是否加入排名竞猜，执着金钱的目光比他那猫毛般的柔软金发还要灿烂。
　　在一片热情呼喊声中，三局两胜制的比赛迅速拉开帷幕。
　　审神者担任裁判，胜者组再按照相同规则继续推进，直至决出最终优胜者。
　　除了布置场地，一期一振还需要和其他负责人一起，从不同角度同时观赛，保证比赛的公平公正。
　　即便如此，需要踩着木箱垫高才能够到比赛桌、体型与孩童无异的萤丸，将身高接近一百七十公分的同田贯正国一把掀飞出去的画面，还是让一期一振暗自思索，按照报名顺序不看年龄不分刀种随机划定对手的混战，实在与公平沾不上边。
　　不过，平日大家实战经验丰富，一些磕绊倒不至于轻易受伤。加之审神者强制要求必须热身，否则不允许上场……尽管总是不拘小节的样子，她依然心思细腻地顾全大家。
　　一场又一场看似悬殊实则充满反转的力量比拼中，众人的情绪不断攀升，活动气氛也愈加热烈。
　　当所有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全程高度集中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一期一振长舒口气。
　　“重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
　　审神者挥舞着手臂，鼓舞败者士气。
　　“咕——”
　　她的腹部突然接上余音未消的话语。
　　寂静片刻，所有人哈哈哈笑起来。
　　“笑什么笑啊！”她涨红了脸，故作镇定，指着一把正笑得捶地的刀：“你……种地去吧！”
　　“啊……？”
　　“三个月！”
　　气冲冲补充时间。
　　“主人，您这是公报私仇啊……”
　　被点名的人反应过来，据理力争。
　　“没、没错！我大方承认了！”
　　为了维护面子，少女硬着头皮瞪圆眼睛。
　　“……”
　　如同大风过境，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初来乍到，还没太多时间接触主人，自然也不了解其行事风格，因此没想到前一刻大声喊着要“公平公正”的人，下一秒面对质疑竟然丝毫不顾形象。
　　看他面如死灰，得逞的审神者没憋住，“噗嗤”一声破功：“哈哈哈哈哈哈！”
　　“捉弄新人终于成为固定项目了吗？”
　　加州清光无奈叹了口气。
　　“只要是主人，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吧。”
　　笑面青江一脸笑眯眯。
　　“新人也见识到主人的实力了！”
　　狮子王将呆滞的新成员从地上拉起来。
　　话题中心的当事人终于明白只是恶作剧，如释重负擦了擦汗。
　　“吃饭吃饭，我快饿晕了！”
　　审神者带头跑开，围观的众人才散，三三两两回去自己的小组。
　　依旧是欢声笑语的本丸。
　　习惯以后，想必都会慢慢了解到这份专属于少女审神者的温柔吧。
　　一期一振低头轻笑。
　　等他和其他负责人一起收拾完场地，四周早已飘散着食物香气。
　　“工作完成，大家辛苦了。”
　　“我们也去吃饭吧。”
　　“辛苦了！”
　　回到位置拿过自己的便当，正准备打开，不小心看到三日月宗近面前的便当盒。
　　一期一振执行任务时，经常会因为太过投入眼前而忽略任务之外的事情。
　　从头到尾忙于比赛，但他依旧清楚知道三日月宗近没有报名参加。
　　或许在场外观赛，或许和猫咪出行散步，或许留在原地休憩……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他没出现在视野里。
　　木制食盒摆放在垫子中央，色彩鲜艳、品种丰富的综合料理能轻松勾起食欲；四周散落着便当盒，有些大约食用完毕，已经合上了盖子。
　　三日月宗近的便当盒盖上，刀纹贴纸并不是弯月。
　　分组情况紧急遗漏了吗？比赛时有人误拿了他的便当？主动和他人交换了彼此的便当？
　　一期一振停下手。
　　“三日月殿下……”
　　“嗯？”
　　三日月宗近回过头。
　　还没开口，便听见少女底气十足的发言。
　　“让我们举杯，庆祝本丸首次团建圆满结束！”
　　率先回来的审神者一顿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想起需要一个比较有仪式感的结尾。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三日月宗近疑惑眨眨眼睛，等待一期一振说话。
　　时机不太巧。
　　一期一振抿嘴，摇摇头表示没事。
　　“大家给自己倒上酒！短刀们只准喝果汁！”
　　审神者穿梭在各个小组间指挥。
　　回应喧闹不已，吵吵嚷嚷像热水沸腾一般。
　　听从审神者的节奏口号，众人纷纷举起盛酒容器，有写着“甘”字的玻璃瓶，有圆润的白色浅杯，有木制的方形酒枡，也有人直接举起了大酒坛。
　　“干杯！”
　　蓝天白云下，所有人共同畅饮，笑声响彻天空。
　　清酒色泽透明纯澈，口感绵柔芳香，本该产生如此感想。但是，三日月宗近未能吃到特制便当的失落感，明显更胜一筹。
　　接下来，与弟弟们测试秋千的结实程度时，全体成员站在树下大合影时，即使好好维持着一贯笑容，这股情绪依旧笼罩着他。
　　很快，活动临近尾声，按照原计划还需完成现场的收尾工作。
　　结果无意间听到……
　　“听说大家，包括那位老爷爷，都吃得很开心哦。”
　　负责食物制作的烛台切光忠，一边快速清点餐具酒水一边说。
　　“咦？”
　　“啊，我指的是三日月。记得三条家的便当，应该是你做的吧？”
　　一期一振的眼睛，仿佛蜂蜜般黏稠浓郁的金色，蓦然失去光泽，黯淡下来。
　　柜子上的白色浴巾折叠规整，悬在四处的壁灯发出暖黄柔和的光。
　　这里是本丸水雾缭绕的浴室。
　　粟田口一家刚刚沐浴完出来，每位弟弟配合一期一振的安排，井然有序坐在休息区的长椅。
　　替年纪小的几位弟弟系完腰带，穿好浴衣，才放心让胁差双子领着他们回房。
　　一向聒噪的鲶尾回头，被骨喰一把拉住手腕。
　　银发少年沉默地摇摇头，鲶尾撇嘴作罢，老老实实拉开门，掀起垂挂的布帘，让短刀弟弟们走在前面。
　　一期一振没注意到门口的情况。
　　为了准备赏樱会，最近整天忙于工作，脑袋沾到枕头几乎立刻陷入昏睡。
　　现在活动告一阶段，便借此机会独处反省片刻。
　　从结果来说，初次全体集会动员非常顺利，无论时间安排还是流程体验，都获得了一致好评，就连审神者的临时提案也有条不紊展开并达到促进交流的目的。
　　——除了那份本人未能品尝到的便当。
　　落空的期待像投入池塘的石子，留下无形涟漪后，彻底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低头垂目。
　　额前刘海未干，发丝一缕缕，湿气夹杂丝丝凉意爬进身体。
　　帮忙弟弟们吹干头发，结果忘了自己。
　　但突然松懈下来，力量仿佛被抽空，五指灌铅般不想动。
　　“果然还不够完美呢……”
　　自言自语，低不可闻轻叹一声。
　　突然什么物品从头顶落下，挡住了两侧视野。
　　惊讶一秒才发现，是一条柔软干燥的毛巾。
　　有人轻轻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诶？”
　　反应能力都慢得不像话。
　　“呀呀，狐狸和鸣狐被发现了！”
　　抬头，在对方抽回手后，猛然眨了几下眼睛。
　　“鸣狐……叔叔？”
　　细长严厉的吊梢眼原本很难看出情绪，但一期一振隐约感觉自己的诧异表现似乎令他心情不错，连甲胄之上眼睛周围的两道朱色都透出些许开心的痕迹。
　　“您，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嚯嚯，一开始就在哦！”
　　小狐狸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是在邀功。
　　它趴在鸣狐肩上，长长滑滑的尾巴甩来甩去。
　　“是呢，吃惊吗？”
　　低语的是鸣狐本人。
　　他微微低头俯视看过来，一头银色头发被暖色灯光照耀以后更加蓬松凌乱。
　　和自己同样是金瞳，不过甲胄掩盖下的应该是一张更加庄重严肃的脸。
　　身份是长辈，却充满信任将粟田口家族的代表人位置托付过来。
　　很少说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表情丰富夸张的小狐狸替他交际，小狐狸用话唠形容也不为过，与鸣狐自身的寡言中和以后，整体完全没有不近人情的气息。
　　“哈哈哈……让您看到邋遢的一面……”
　　一期一振有些不好意思。
　　鸣狐的手又落在头顶。
　　“一期。”
　　一期一振睁大双眼。
　　隔着毛巾的掌心不大，可是很温暖。
　　“这是，缓解疲劳的魔法哦。”
　　“哦哦哦！本狐和鸣狐都带着关怀的心情，希望你打起精神！”
　　“狐狸，不要妨碍我。”
　　小狐狸“呜”了一声，双耳委屈低垂下来。
　　“被鸣狐摸头时，请尽情跟鸣狐撒娇。”
　　“哈……哈哈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很会照顾人的哥哥，鸣狐一直看着。”
　　鸣狐凑到跟前，金色眼睛看不出波澜，异常沉静。
　　一期一振终于回神，这是鸣狐关心他的独特方式。
　　平日里，弟弟们都会吵吵闹闹，鲶尾也会带头嚷嚷洗完澡一定要喝瓶牛奶，今天的他们一反常态安静听话，什么都没说。
　　不仅害大家担心，甚至麻烦鸣狐叔叔特地留下来安抚自己。
　　自己状态消沉这么晚才发觉。身为粟田口家的兄长，根本没作出榜样……
　　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鸣狐用双手压住毛巾，从下往上，慢慢轻柔地为自己擦拭头发。
　　“啊……”
　　“一期，是痒吗？”
　　“唔……不痒的……”
　　日常照顾弟弟的一方，突然转变身份，被当做小辈如此亲昵地对待……
　　在家族谱系上虽是叔叔，然而，在这个本丸，作为家人依旧敬之如宾。自己作为代表发言时，他无条件站在身后支持每一个决定。
　　旧有的相处模式与行为习惯深深植根于一期一振的每一根神经和细胞。
　　展露不可靠的一面会被责怪吗？任性依靠鸣狐叔叔可以吗？这样过分的撒娇真的被允许吗？
　　热量几乎要从耳朵蔓延到脸上。
　　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郁结不会瞬间消失，可是……名为“家人”的温柔，让心底源源不断涌出了暖流，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鸣狐很高兴哦，”小狐狸从鸣狐肩膀跳到地上，再跳上一期一振的膝盖，冲着他扬起尖尖的嘴：“鸣狐对家人的爱意，狐狸我同样产生共鸣了！”
　　“一期，随意撒娇，也没关系的。”
　　声线很低，听不出感情。
　　不过擦头发的动作柔和缓慢，掩盖不住关切。
　　因为清楚知道，因为切实感受到，因为异常温暖……
　　“呀呀，一期……”
　　一期一振死死盯住小狐狸。
　　突如其来的视线，令它默然失声且一哆嗦，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盖在头上的毛巾从侧面遮住了脸，鸣狐直立在身边擦着头发也看不见。
　　无法形容的感动，无法控制的笑意，无法压抑的害羞……不出所料的话，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千万不能让小狐狸说出“哎呀哎呀，过来瞧一瞧看一看”，而引来鸣狐叔叔弯腰观察。
　　这样想着，一期一振的金色眼瞳又略带威胁地看小狐狸，同时，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提示它注意噤声。
　　至于它私下怎么跟鸣狐叔叔唠叨，已然无暇顾及。
　　只要没有当面被揭穿，为了维护吉光之名的自己，必定能够依靠平时严格的自我要求，做到遇事不慌淡定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