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点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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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循规律刻板的生活方式。
外观挺括的军装之下，衬衫纽扣严丝合缝扣紧至喉咙，颜色低调的保守式领带显出简约规整的结。
身姿挺拔，走路时目视前方，步伐四平八稳。
面对下达的任务，会像西方绅士那样，将戴着白色手套的五指并拢放置左胸口，以示恭敬拜领。
即使是空闲休息的日子，为了维持良好习惯也必须在精准时间起床，不会放松警惕多睡一秒钟。
日常认真对待任务，同时以身作则教导弟弟们，职责之外承担起照料花圃的工作。
递交给时之政府的文书报告中，少女审神者写下评语：“作为兄长无可挑剔，作为部下过于能干，是一位可以放心依靠的付丧神。”
仪容端正，修养良好，如同教科书般严谨的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锻造的唯一一把太刀，被审神者当做优等生般挂在嘴边夸赞，暗示本丸某些懒到极致的人员提起干劲。
留下这种印象，对他而言是合适理想的评价。
他时常自省，反复告诫自己不可逾矩，要严格遵从自我制定的品行要求。
即便如此。
靠墙而坐躯体未能舒展，睡醒后，脖子、肩膀、手臂处处酸痛。白色兜帽卫衣和敞开的深色外套，腰部位置堆积出数条痕迹明显的褶皱，未梳理的头发应该同样惨不忍睹。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以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状态，在弟弟们以及三条刀派面前踏出三日月宗近的房间。
不仅没作出兄长表率，还在各种意义上颜面尽失。
一期一振闭上眼睛。
当然不会真的如愿晕倒。
所有人都等他开口。
梦见三日月宗近了吗？
梦见了。
梦里，他纯洁美好，魅惑摄人，带着茶与花的淡淡体香靠在脖颈。
呼吸温热，潮湿含着水汽。
落在皮肤上，渗进身体内。
像被施过黑色魔咒的藤蔓缠绕，不容反抗地往隐晦的暗夜中拖去。
想用指尖触碰，想托起下巴找寻那轮令人沉醉的明月，想……梦里都能感知心绪急躁，涌起某种不可名状的遥远冲动。
单纯因为漂亮美丽就向他伸出手，正人君子怎么能产生如此轻浮的想法？
瞬间无比厌恶自己。
绝不可能承认的梦境，被他毫无自觉地问出来。
无论说什么都会引来其他人的好奇注目，何况自己越界在先，愈加底气不足。
如果三日月宗近遇到了不想回答的问题，会如何反应？
下意识看过去。
明明是始作俑者，却妄图能在他身上找到摆脱窘迫现状的提示。
木制廊下，雨后青草泥土的气味肆意弥漫。
他的双眸像一汪清泉，借着明亮天光，月影幽幽飘荡着。
揣测对方心理，模仿说话方式。
“哈哈哈，下雨天真是睡觉的好日子呢。”
避重就轻，陈述出并不是答案的事实。大概会说出这种语句吧？
“雨天就要用来睡觉！”
“一期哥，我也听见了叮叮咚咚的雨声，像摇篮曲。”
“真、真的适合休息哦……”
“天空，为什么会下雨呢？”
先不提叽叽喳喳争相发言，积极回应兄长的弟弟们。
在强行微笑，吐出最后感叹词的刹那，脸上感到一阵一阵愈加热切的视线。
是呢！三日月宗近是三条刀派的人……如果想与他亲近，首先需要得到他们兄弟的许可才行，跳过这一步骤的自己有如作弊被抓到现场。
心虚到想转开故作镇定的脸。
掩饰慌乱而维持笑意，结果面部肌肉都变得僵硬。
“一期殿下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不好好爱惜身体的话，也许迟早会吃苦头呢。”
平安时代的付丧神，小狐丸和石切丸对视。
总觉得他们的笑容别有意味。
“嚯嚯，很会享受的一期殿下啊！”
“诶嘿嘿嘿，一期殿下果然很喜欢我们家三日月。”
今剑歪脑袋，下着调侃他的结论。
话题依旧围绕在自己身上，但竟然真的成功转移了重点。
哎呀！学习三日月宗近的处世之策，果然很有效。
悄悄舒了一口气。
“是吗？”
三日月宗近慢慢悠悠抬手，白色浴衣袖轻掩嘴角，让人联想到那只毛绒绒的小白猫。
醒来后不见踪影，此刻也不在他怀里。
无法适应人多的氛围逃走了？
浓密睫毛下，修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么……”
美丽脸庞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直直盯着一期一振的脸。
不是担忧猫咪去向的时候。
有不好的预感。
他必然会吐出让自己更加措手不及的句子。
“以后的雨天，一期就来陪我睡觉吧。”
一度喧闹起来的走廊，因为这句暧昧不清的话，再次呈现出诡异静谧。
廊外，一串串时高时低的鸟叫，透过湿润的空气，在耳中无限回响。
隐隐约约，似乎捕捉到几声混杂其中的清脆蝉鸣。
血液流动速度加快，心脏疯狂鼓动。
只是暮春而已。
春天尚未结束。
雨停之后温度宜人，还有丝丝凉风，理应不该这么热才对。
终究没忍住撇开目光。
阳光下，青草长势良好，由于雨水浇灌，身体力行诠释着翠绿欲滴。
粉樱瓣被雨水打落，零零碎碎在地面四散，再过几日便会化为泥土的养分。
……等到樱花落尽，才会逐渐过渡到炎炎夏日。
接受再次投注过来的诸多视线，一期一振居然开始走神，恍恍惚惚思考起毫不相关的细节。
“准备这个数量如何？呐，一期一振，有在听吗？”
加州清光在矮桌支起上半身，将本子举到眼前，左右晃动。
指甲上鲜艳的红色一下子唤醒意识。
此时此刻正在商讨物品清单。
“抱歉。”
“就是这样，”加州清光收回手，上挑的吊眼梢透出些许无奈，“我和长谷部觉得差不多。”
“没错。”
压切长谷部抱着双臂，郑重点了两下头。
被他们催促，集中注意力，快速扫视购物清单上的物品名与数量。
“嗯，如果单纯配合团体活动确实不需要太多……”
抵住下巴，考虑再三。
“我认为可以适当增加呢。”
加州清光和压切长谷部不约而同看过来，满脸写着“为什么”。
“喜爱饮茶的人员有所增加，茶叶储量已经见底；作为日常消耗，其他伙伴也用得上；主人无意提过，茶叶会列入新开销；此外，万屋消费达到金额会有相应折扣，本次一起购买会比较划算。”
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认真陈述。
虽然性格温和，但统率部队雷厉风行，即使繁琐的日常事务，也会一视同仁严格对待。
可能因为这一点，才被审神者钦点为负责人之一。
起初以为只是稍微睡晚了一小会。
见一期一振神游天外，众人转移对象跟三日月宗近描述见闻。
断断续续听见“主人想一出是一出呢”、“雨天联想到团体聚会”、“喊到你们两个竟然都不在”、“我们都被吓了一跳”的信息。
刚开始觉得大约没听清。
啊哈哈哈，睡死缺席晨会，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犹如天方夜谭。
直到发觉纯属自欺欺人，他终于当场石化，面如死灰。
审神者在晨会盯着绵绵细雨，突然语出惊人：“近日来了不少新人，我们办一场新刀剑欢迎派对吧！趁着樱花未谢完，全员赏樱会一起开了！”
当机立断，迅速将时间定到三天后，并指定加州清光、压切长谷部、一期一振三人全权负责杂七杂八的事前准备以及组织安排。
结果被喊到名字的一期一振没有任何回应。
室外飘着细雨的凉爽清晨，围绕“一向准时的粟田口大哥竟然迟到”的八卦话题，在参会付丧神之间火热蔓延。
对于惊讶的大家，身穿统一色调制服的小短裤们无辜眨着眼，非常不安：“我们的一期哥不见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鹤丸国永，左看右看，发现盲点。
将手靠在嘴边做成喇叭状，不经意地大声广而告之 ：“哟！那位平安时代的老爷爷去哪儿了？”
睡过头的情况是第一次。
绝无仅有的这天早晨，偏偏还被当众点名。
弟弟们、三条家、审神者、全体付丧神，没有脸面见任何人。
盲目应下三日月宗近的陪伴请求，在他身旁睡到天昏地暗的自己才是享受安心的人吧！
啊！为什么会这样？
一期一振真实感受到无地自容。
随便在哪里挖个洞，使用内番耕作的铲子就可以。如果无法借用，那么亲自用这双手，也要挖开地面，坚硬也行泥泞也罢，只管努力向下挖，越深越好，方便让自己能够钻进去避开整个世界。
胃部都纠结地收缩起来。
绝望的心情持续到三人讨论会。
不能因为私人问题再度耽误公务。
怀抱丰富内心活动的自己，还能以端庄言行正式露面，得益于平时严厉自我要求的成果。
纵然身负重伤，或者生死存亡，为了维护吉光之名的荣耀，也必须遇事不慌，沉稳说出“没事的，并不痛”。
当然，面对不按常理行事的三日月宗近，借鉴说话方式也根本不能在言语方面取得胜利，还会被反将一军，杀得片甲不留。他已经超出了应对范围。
“主命不容怠慢！增加吧！”
幸运的是，伙伴们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公事公办推着进度。
“好！茶叶追加。”
一期一振的意见条理清晰，极具说服力。
在场人员达成一致。
加州清光拿起笔，划掉旧数值，写上重新商议过后的数字。
“主人真是的，增加开销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只要交给我，无论什么……”
加州清光无视一旁念念叨叨的压切长谷部。
“来看下一项吧。”
笔尖往下挪。
停顿，戳了戳。
纸张留下明显突兀的几个小黑点。
“诶，我们需要这么多酒吗？主人看到账单会哭的。”
“什么？禁止让主人哭泣！”
压切长谷部立刻伸头，凑过去观察物品目录。
审神者并不在这里，念出主人两个字都能吸引他。
“这歪歪扭扭的字迹，很像次郎啊……”
“整理月课报告时，见过次郎殿下的文书，应该出自他之手。”
“他啊，认真的吗？这个量，一个普通人得喝两个月吧？就算是派对，也用不上这么多。”
“本丸第一酒鬼，工资全拿去喝酒，被他哥哥教训过多少次了？”
压切长谷部眉头紧锁，面色不善。
“那家伙前天哭诉没钱买酒，三日月说请他开怀畅饮，不过迫于太郎的视线，次郎哭丧着脸婉拒了。所以他现在盯上团建公费了吗？”
派对、团建、公费这种现代化词语，当然是跟审神者学的。
“诶？三日月没来多久啊，万一真请客，他的工资全拿出来也不够醉鬼喝的……”
加州清光支撑下巴，想到什么，笑了笑。
“不过，关心帮忙晚辈，确实像他会做的事呢。”
听到熟悉名字，一期一振眼皮一跳。
当面听到他人评价三日月宗近，他果然很受欢迎。
比自己被夸奖时还要高兴。
需要控制住表情，万万不可失态。
继续安静听下去。
“好像只是顺水推舟满足别人的愿望，他不像计较工资的人啊。”
“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是根本不在意啦。因为不在意，所以完全无所谓。”
“工资可是主人特地赐予我们的！无所谓怎么行？”
压切长谷部有点焦急，立直了上半身。
“又不像你，主人给的东西一律当成宝贝供起来。”
加州清光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搔搔头。
“三日月啊，看上去宽宏大度，实际究极my pace啊！和他出阵太伤脑筋了。”
“哈？那个，简直是灾难吧。”
压切长谷部撇撇嘴，流露出同情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的地方，不在一起的时候，存在着没见过的三日月宗近。
兴趣盎然追问。
“马上出阵了，还抱着杯子悠闲喝茶吃点心，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啊啊，三条家剩下的几位也没有一个省心的！直至今天我都在想，让我们组队出阵真的没有问题吗？”
加州清光仿佛想起惨痛回忆，痛苦地盖住眼睛。
“我当时哭了哦！被他们逼哭了哦！”
“这个我也深有体会。”
压切长谷部严肃地点点头。
“岩融和今剑，说什么由他们下厨，结果这对诞生平安时代的家伙，只见过盐和醋，对于后期出现的酱油和砂糖，直接当做黑水和粉末的不明物扔掉了。”
“名字带小，但是很大，整日沉迷梳理毛发的小狐丸。竟然叫我小孩子还问我要不要公主抱，真是失礼啊！虽然我很纤细，但是主人夸我可爱喔！”
“啊！”
压切长谷部捶了一下掌心，又想到一件事。
“那个，上次石切丸因为祭神的酒不见了，拜托我将大家号召起来查找犯人。罪魁祸首的次郎还大言不惭叫嚣‘度数那么低的东西我才不承认它是酒呢’！要我说，擅长神事也不要万事第一反应就祈祷啊，职业病该改改了。再加上嗜酒如命的酒鬼，这次又搞事……为了执行主命，我也是很忙的，真会给我找麻烦！”
“哈哈哈，原来如此。还发生过这些事呢。”
听完之后再联想本人，意外得知另外有趣的一面。
“和三条家相处，很为难吧？”
两人齐齐看过来。
“什么？”
谈话对象转变过快，茫然回应。
“毕竟你和三日月关系那么好，需要时刻跟他们接触啊。”
“如果是我，肯定每天都头疼得睡不好觉。”
“唔。”
他们为什么要用万分怜悯的眼神看自己。
“啊不，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我啊……”
尾调拖得长长的。
和加州清光红色如血的双眼对视，宛若被蛇盯上，脊背发寒。
“是川下之子哦。”
他暧昧地张开嘴，尖尖的牙齿更像蛇了。
“所、以、啊，对这些事情意外地非常了解喔。”
“非常抱歉，您在说什么？”
“如此忘情大胆，竟然旷掉晨会。禁欲系的一期一振，也是位厉、害、人、物呢。”
单独着重强调，是不是有什么深刻含义？
“咳……！即使你和三日月不在，主人也可以依靠我的，请放心。”
被眼前两人轮番说得一头雾水。
可以推断的是，他们产生了天大的误会。
“不是，我并没有……”
“据说被三条家堵在门口了吧？”
“……”
感觉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胃部又开始不断翻搅。
早该意识到，能在整场晨会讨论自己迟到问题的本丸付丧神，是不能期待他们公事公办忘掉八卦的。
一期一振决定散会后，立刻动身去找铲子。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点名
